第42章 唯一
不過一切的擔心等到了侯府之後就白費了, 因為傅荀還沒回來。
阿寧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先和廖宜北商量着把人安排進了客房。
廖宜北暴打二少爺和交好世子夫人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所以即使這一切都是廖宜北安排下來的,下人也不敢有任何異議。
傅瑞現在幾乎是一聽到廖宜北來就處于一種不是出門訪友就是用功讀書不便見客的狀态,因此家裏住了個外人的事竟是一時間主人都不知道。
阿寧又讓人給他請了個大夫, 還吩咐了給他洗個澡。
連阿寧都能想到給人洗個澡了, 可見這人此刻的狀态确實跟她們撿了個乞丐差不多了。
如是一番,便只等着人醒來了。
這人醒來的可巧, 剛好傅荀前腳踏進風荷院, 後腳就有人過來禀報說客房那人已經醒來了。
阿寧聞言高興的要去看看。
傅荀心裏有些不舒服, 但臉上的笑容愈發溫柔。
“什麽人?”他溫聲問阿寧。
“馬車, 駕駕,躺路上, 我們, 撿回來。”阿寧連說帶比劃試圖和傅荀說清楚整件事, 她臉上彌漫着一種救了人的喜悅。
傅荀揉揉她的頭發, 誇她,“阿寧做的真好。”而後又話鋒一轉,笑意不減道,“是不是廖宜北撿回來的。”
那個“我們”的“們”字除了廖宜北不做它想,真是不應該再讓阿寧跟她接觸了。傅荀嘴角的弧度不變,揉着阿寧頭的動作變成了一下一下順着她的頭發,“但是阿寧以後不可以随便往家裏帶人哦。”
阿寧不明所以,“可是, 躺路上,不動。”
“會有別人救他的。”傅荀耐心勸哄,“你看,我們就兩個人,我對你好,你對我好,再多一個人,我就不會只對你一個人好了,阿寧願不願意你。”
阿寧用力搖頭,“不要!”
傅荀嘴角的弧度變了變,“所以啊,不管是誰,阿寧都不要和他們最親近好不好?
阿寧點頭,遲疑道,“可是,阿北說,交朋友。”
傅荀臉上的笑容冷了下來,“那阿寧是聽我的話還是聽廖宜北的呢。”
阿寧毫不猶豫道,“聽,夫君的。”覺察到傅荀可能不高興了,她還用力踮了踮腳,最終成功在傅荀下巴處啃了幾口,然後抿着唇朝傅荀笑。
傅荀便又重新緩了臉色,“乖,以後阿寧只要夫君一個朋友就夠了。”
剛剛來禀報的下人覺得自己站在這裏相當礙眼,恨不得能有條縫讓他立即消失掉,千萬別打擾世子和夫人恩愛,他自以為不動聲色的一寸一寸往外面移,等還差三寸就到門口時,他深吸一口氣,打算一步走過去,豈料這時便看見世子的眼神掃了過來。
下人讪讪站定,“小人,小人這就走,這就走。”
“嗯。”傅荀應了一聲,吩咐道,“等那位客人好些了,便讓他自行離去,不必禀報了。”
“是,是,小人知道了,這就去說。”他這時候要是還不知道世子不待見這位夫人撿來的公子,他腦子就白長了,想到平時世子笑着把人一個個處理了的場景,他都恨不得把人趕出去了。
可他的願望并沒有實現,那個換了一身衣服,看起來完全變了個樣子的公子,堅持要拜謝救他的人。
下人開始有些不耐煩了,“我們世子不僅是邕寧侯的世子,還是大理寺的少卿,每天想見他的人多了,要是都跟你似的相見就見,我們世子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豈料對面的人沒有被他的話說服,反而在聽到大理寺少卿的時候眼睛亮了亮,直接從床上站起來,對下人拜了又拜,“這下在下更不能就此離去了,勞煩這位小哥再去跟你們大人說一聲,就說在下有重要的事要禀報。”
下人有些懷疑的看着眼前的人,只見他眼神堅持,但整個人因為剛醒不久臉色蒼白,這樣一直站着顯得有些搖搖欲墜,畢竟是夫人救回來的人,下人到底怕出事了自己承擔不起,便妥協道,“好了,好了,我去幫你問一聲,但我們大人要是還不肯見你,你就不要再胡攪蠻纏了。”
盧晏清作了個揖,感激道,“多謝這位小哥。”
下人側過身子沒敢受,“好了,好了,你這樣子還是再回床上躺一會吧,不然別人還以為我慢待了你。”
盧晏清淺淺笑笑,沒說話,倒是乖乖又坐回了床上。
下人只能戰戰兢兢的又到了傅荀的院子裏,通報後站在門口等着的時候心裏想着夫人一定要在旁邊,一般只要夫人在旁邊,世子的脾氣就會好很多。
或許老天真的聽到了他的請求,他進去的時候夫人是和世子在一起的,他的心稍微松了松,但仍是低着頭,像是努力減輕自己的存在感,“西廂房的那位公子說了要拜謝恩人,再聽說世子是大理寺少卿之後更是說有重要的事要禀報世子。”
“哦,你沒說我現在已經被停職了嗎?”傅荀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停職不停職的,他們這些下人也懂得不多,在他們心裏皇上繼妹撸掉世子的職位,也沒降職,那世子就還是大理寺的少卿,下人心裏埋怨廂房那公子給他找事,對着傅荀就越發小心翼翼,“小人,小人看那公子不像說謊的意思才鬥膽過來的。”
他說着話把頭沉得更低了,心裏已經做好了這趟是白來的準備了,已經在心裏想待會要怎麽說才能讓那位公子死心了。
沒想到下一刻便聽到傅荀說,“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吧。”
“小人這就告退。”下人應了一聲,正要獨自離開,才反應過來剛才世子說的是要過去,連忙走到前面引路道,“小人一時糊塗,世子請随我來。”
傅荀願意去一方面還是因為阿寧眼巴巴的看着他,另一方面也是想聽聽這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人到底有什麽事找他,他心裏其實并不覺得會有多重要的事。沒想到去了之後卻發現這人着實給他帶來了一個驚喜。
傅荀進廂房的時候,盧晏清還維持着雙手交疊坐在床上的姿勢,宛若一個待嫁的小媳婦。
他看見傅荀後慌忙站起來,恭恭敬敬的做了個長揖道,“下官拜見大理寺少卿。”
傅荀聽出話中的不對,問道,“下官?”
“是。”盧晏清解釋,“下官乃梁州府下石河縣剛到任的縣令盧晏清。”
梁州與京都相距千裏,傅荀問道,“你既是石河縣縣令,為何如此狼狽的出現在京都。”
“此事說來話長。”盧晏清臉上閃過一絲赧然,而後頓住,是想要和傅荀單獨說話的意思。
對面的人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病恹恹的樣子,傅荀也不怕他耍花樣,直接讓人都到門口候着。
盧晏清這才放心說明了原委。
原來梁州地處偏遠,石河縣更是匪患橫行,據說上一任的縣令就是死于土匪的大刀之下,這才讓盧晏清這個已經候補了好幾年的人去頂職。
盧晏清的晏清這兩個字便是取得河清海晏之意,他空有一番雄心,如今終于有機會一展抱負,便攜着唯一的家眷——他的妻子,躊躇滿志的上路了。
他一路都在思考到時要如何治理匪患,要如何改善民生,豈料由于他妻子未曾出過遠門,到了半路上便又吐又暈的停了下來,盧晏清只能把人手都留下來照顧她,自己獨自一人打算先上路。
他還沒到石河縣便被一夥人直接擄走了,路上他被蒙着眼和許多人塞在一輛馬車裏,他以為自己這是遇到了劫匪,也不敢自爆身份,只能靜觀其變,一路循着機會逃跑。
因為擄他們的人看的嚴,盧晏清一路也沒機會逃跑,倒是到了地方之後才覺察出不對,呆了幾日之後才發現他們這是在一座礦山上,而擄他們的人是要他們來做工的,盧晏清依稀聽到監工說什麽這是京裏的大人物要的東西,要他們好好,不要妄想逃跑之類的話,再聯想到這處本應屬于石河縣的轄下了,可這些人不僅毫無忌諱,還敢公然擄人,怕是早就和衙門有所勾結,由是他便猜測恐怕連上任縣令的死恐怕也有蹊跷了,盧晏清為這情況憂心,終于費盡心機的從礦場逃出來之後,也不敢再去石河縣了,匆匆給妻子去了一封信,讓她暫時不要去石河縣後,便一路躲躲藏藏的上京想要揭發這件事。
盧晏清一路歷經艱難,臨近京都時精疲力盡不甚倒在了路上,這才被傅荀所救。
盧晏清到現在都還以為救她的是傅荀。
傅荀也沒解釋,等人說完了問道,“所以你才會一聽說我是大理寺少卿便急着要見我?”
“是。”盧晏清答道,“下官在京城時曾聽過大人鐵面無私的名聲。”
傅荀不置可否,“你就這麽确定我會管這件事?我現在可是被陛下勒令停職。”
盧晏清直接一撩衣袍跪了下來,“私采鐵礦可是重罪,何況他們還冒充劫匪擄掠百姓更是罪無可恕,下官知道此時可能涉及京中權貴,但真是因為如此,下官才敢鬥膽求到大人面前。”
這一番話說的實在是不算漂亮,更是隐約有了幾分激将的意思。
傅荀倒是難得的沒有生氣,因為這件事讓他想到了另一個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