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裂隙

因為王東的事情,陶昱反而得以從繁忙的科研項目中暫時脫身。

第二天一早他便以學習交流的名義去了趟省人醫,他用電腦進了醫院的資料庫,卻發現根本查不到他媽媽當年的就診檔案,可林瑜告訴他的明明就是省人醫沒錯。

難道林瑜在撒謊?那天跟林瑜交談的畫面又在腦海中浮現,空氣中似乎也隐隐彌漫起中華煙嗆人的味道……“林叔。”

林瑜食指和中指間正夾着一根煙,聽到聲音後看過去,“是阿昱啊,還有什麽事嗎?”“林叔,我一直很想知道,我爸媽當年從實驗室辭職的原因。”

林瑜愣了下,看着手中的煙,随即抽出抽屜,拿出打火機點了火,開始吞雲吐霧,閉塞的房間也很快被煙味占領。

透過煙霧,陶昱看得到林瑜緊皺着眉頭。

他在等,等林瑜思考好後給自己一個答案。

“阿昱啊,你爸媽當年的事,說實話,也不是林叔我在敷衍你,但我知道的真不多。

起初呢,一切都挺正常的,大概……是從阿绫,也就是你媽媽懷孕開始,有了些預兆。”

“我媽媽懷孕的時候?那時候她們不是已經辭職了嗎?”林瑜搖了搖頭,吐出一口濁煙,“看來孫建平那老家夥還真是什麽都沒跟你講啊。

其實阿绫第一次懷孕是在82年,可能是10月底的時候,我也記不大清了,是個男孩。”

陶昱只覺得心髒“咔噠”了一聲,就像被壓縮後回彈的彈簧,是一種錯位回歸的感覺。

“阿绫和小陶,他們兩個當時是真的很恩愛,我們大家都說他們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對,直到後來他們結婚、生子。

那段時間,阿绫很幸福,小陶還偷偷跟我說,阿绫睡着的時候嘴角都是笑着的,”林瑜停了下來,似乎是對過去的回憶牽扯到了他內心的某一處柔軟,他顯露出有些複雜的神情。

“但後來沒過多久,那小孩就得病死了。

阿绫很傷心,不願有人講起這事兒,我們也就都閉口不提,所以我們也都不知道是個什麽原因。

但自那之後,阿绫就有些魂不守舍,小陶呢,也就請了假一直陪着她。”

林瑜按滅了煙,将煙蒂扔進煙灰缸,吐出最後一口煙,“就這麽過了一段時間,阿绫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兩人又開始了正常的工作,本來大家都有些擔心,但他們兩人吧,平時又看不出什麽異樣,大家便也就都沒太在意了。

結果83年年初的時候,兩人就突然提出了辭職,你舅舅也辭了外地的工作回來跟他們一起搞了明眸研究所。

當時實驗室裏的同事也都在談論這件事,各種八卦,風言風語的,不過也都聽聽罷了,沒人真放在心上。

大家還是覺得阿绫是因為孩子沒了,受的打擊太大,但好在後來研究所辦得風生水起的,再加上90年你出生了,這一頁便也就翻過去了,很少有人再提起。”

林瑜又抽出一根煙,沒點直接叼在嘴裏,“不過,命這種東西啊,誰說的準呢,偏偏就他們的車,手剎出了問題。

唉,據說當時被撞的還有輛大貨車,司機也傷的不清。”

“那林叔你還記得,當時我媽懷孕的時候是去的哪家醫院嗎?”林瑜想了會兒說,“應該是省人醫。

我記得當時小陶還跟我說過來着,說去省人醫更放心些。”

一個從未存在過的哥哥嗎?陶昱似乎看到了暗網上的一條裂隙,現在他只需不斷地對其施加壓力,然後靜靜等待着這條裂隙逐漸膨脹,延伸,最終摧毀整張暗網。

所以,這個裂隙便是突破口。

“阿昱啊,我理解你迫切想要了解自己父母的心情,但你也不要太執念于過去,要學會放下。”

林瑜勸他。

陶昱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林叔您不用擔心,我心裏有數。”

林瑜點了點頭,拿出打火機點了煙,深吸了一口。

“那我就先回去了,林叔。”

林瑜一手夾着煙,另一只手對陶昱擺了下,聲音帶着些少有的疲憊,“回去吧。”

陶昱覺得林瑜應該不會在這件事上騙自己。

他找到一位婦産科的醫生,“醫生您好,可以跟您了解些事情嗎?”那醫生見他脖子上挂着證件,便也沒多想,“可以,問吧。”

“請問關于82年的時候這家醫院婦産科的醫生,您還有印象嗎?”“82年啊,這有點久了,我得好好想想……奧,我想起來了,是有一個姓徐的醫生,資歷深,我們都喊他徐老。”

“那您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我想對他進行一個訪談。”

“他已經退休了,不過我有他的聯系方式和地址,我寫給你吧。”

陶昱接過紙條,“謝謝了。”

車子啓動後,陶昱從後視鏡裏看到那輛方才便一直在後面緊跟着的車,不以為意地笑了下,然後猛地踩下了油門。

到了徐老家,陶昱将帶來的禮物放下,跟着保姆走進卧室。

徐老正躺在床上,看起來有些虛弱。

“徐老,您好,我是明眸研究所的陶昱,冒昧前來打擾您,很抱歉。”

徐老倒是很和藹,“沒事,你也別站着,随便坐。”

陶昱随便挑了個椅子坐下,“徐老,我這次來其實主要是想跟您了解一件事。”

徐老先生伸手有些顫巍巍地打開了窗戶,點頭示意陶昱繼續。

“您記不記得82年的時候,一個叫孫绫的産婦,這是她的照片。”

徐老接過照片,表情有些為難,“你這可有些難倒我這個老頭子了,畢竟上了年紀了,很多事情早就記不清了。”

說着他仔細端詳着照片上女人的模樣,念叨着“孫绫”的名字,試圖想起些什麽。

半晌後,徐老還是沒有任何印象,就在陶昱已經準備放棄的時候,他卻突然拍了一下床沿,用力有些大,險些導致床頭櫃上搭好的模型散開來。

陶昱的心也跟着一顫,面露難掩的激動,“您是想起來了嗎?”“是這姑娘啊,算你你小子幸運,我還真有些印象,”徐老把照片還給陶昱,繼續說,“我記得這姑娘當時是生了個男孩,本來是件好事,但後來男嬰情況就有些不太好,被診斷出有視網膜母細胞瘤。

你也知道的,82年那會兒的醫療條件,根本就根直接判了死刑沒兩樣。”

徐老先生說着遺憾地搖了搖頭,“當時也是巧了,我記得這夫妻倆就是研究眼科疾病的,但也正是這一點讓他們更加痛苦和崩潰。

那種悲傷,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忘不了。”

陶昱自然是知道這種疾病的,所以也更加訝異。

視網膜母細胞瘤,在眼科界,被稱為貓眼之殇,通俗點,也叫眼癌,是一種高度惡性的眼內腫瘤,而且主要見于嬰幼兒。

至今尚未找到确切病因,不過大數據統計,約百分之六是遺傳,百分之九十四是散發。

“徐老,那您還記得當時那男嬰的病是遺傳導致的嗎?”徐老先生皺着眉頭想了會兒,後搖搖頭說:“這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後來他們轉科室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後來怎麽樣了。”

陶昱雙手交握着放在膝上,眉頭緊皺着。

片刻後,他站起來,跟徐老道別,“謝謝您,今天真是打擾您了。”

徐老笑着擺擺手,“哪兒的話呀,我這兒閑着呢,就愁沒人講個話。”

“那我改日再來看望您。”

“嗯,那敢情好,我這腿腳不太方便,就不送你了。

小林啊,送一下客人。”

陶昱走向停車場的步伐有些沉重,他莫名地産生了一個念頭,真的要繼續查下去嗎?他不理解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這不是一定的嗎?如果不找出真相,那這一世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呢?可是……他發現自己的潛意識在拒絕。

另一邊,在陶昱去醫院的這段時間,張臻弈則一直在處理岱山中學的事情,幾乎一夜沒合眼。

後來他接到李肖的電話,“喂,隊長,是我。”

李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隊長,我們找到王天寶了。

而且你絕對猜不到,他已經認罪了,承認是自己殺了王東。”

“認罪了?”張臻弈有些意外,同時內心升起一絲疑惑,對柳菲語的逮捕令怎麽到現在了還沒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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