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孩子

格羅米特是一位優秀的管家，他的到來，無疑給蘇承和羅明德的生活帶來了很多便利。

倘若他們還有看報紙的習慣，想必這位機器人先生也會像英倫管家一樣，拿起熨鬥幫主人熨燙報紙的。可惜當代大部分人更喜歡在電子産品上浏覽資訊，傳統紙媒早已日漸式微，格羅米特這一技能毫無用武之地。

然而，古語有雲：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在他們享受着格羅米特的服務的同時，也必須習慣他不時會出現在他們的身邊左右，甜蜜美好的兩人世界裏，從此多了一個不知道什麽是電燈泡的電燈泡。

并且，全程目不斜視，面無表情。

如果格羅米特是真正的人類，那麽作為一位訓練有素的管家——不，無需上升到這種程度，只要是稍有生活經驗的人，都會在時機不對的時候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是主動回避。

可惜格羅米特不是。

格羅米特不懂人類的感情，對于人類社會某些特定場景的規則，他也并不了解。

所以，當蘇承和羅明德在客廳沙發裏人疊着人低聲說着情話的時候，格羅米特很煞風景地走了過去，告訴蘇承說他訂的三文魚已經到了。

兩個人一擡頭就對上他那張方正的撲克臉，瞬間都有一種做錯事了被老師抓到的錯覺，連忙互相彈開，重新坐好了，這才來得及關注他剛剛說的話。

類似的情況不止出現過一次。

鑒于此，蘇承只好抽出時間，将可能發生到的情況一條條整理出來，一一輸入格羅米特的系統裏，好讓他知道什麽時候需要回避。

經過一段時間的整理和補充，情況總算有所好轉，兩人世界回歸平靜。

三年時間很快過去，是時候履行當年的約定了！

鑒于蘇承和羅明德的完美表現，這一次兩家的父母都沒有任何異議，爽快地成全了他們。

于是蘇承拿着戒指，穿着禮服，在所有親朋好友的祝福聲中，牽着羅明德的手，和他一起踏入了婚姻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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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段感情始于一個奇怪的開端，在經由一點小小的波折之後，拐向了一條所有幸福的伴侶都曾走過的路。

結婚之後，蘇承在蘇家附近又買了一幢別墅，別墅前面是一大塊草坪，後面還有一個花園。在裝修的時候，蘇承讓人在後頭搭了個玻璃房子，然後擱了些花花草草和小寵物進去，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小愛好之一。

原本蘇天瑞希望他和羅明德搬回蘇家，因為蘇範常年不在家，小兒子蘇繼又在外地念書，家裏只有他們夫妻兩個，家裏頭實在是太空蕩了。

但是蘇承還是拒絕了他。

在蘇承看來，結婚是兩個人各自離開自己的家庭，一起組建起一個新家，而不是把兩代人捆綁在一起。偶爾和父母小住一段時間尚可，長期住在一起的話，非得有足夠的人生智慧才能調和兩代人之間的摩擦，不致于彼此生怨。

蘇承認為他還是有這個本事的，但是，他既然有能力過得更加輕松自在，為什麽還要去選一條不好走的路？

一轉眼，蘇承和羅明德已經結婚十年了。

昔日青蔥般的兩人正逐漸褪去青澀，一點點朝着成熟穩重的方向靠攏。盡管有生之年蘇承未必能夠達成這一目标，但是他一直都在為之努力着。

他心裏很清楚，無論是父母還是蘇氏的股東和員工，他們更願意看到的，是一個冷靜穩重，甚至是手腕老辣的未來掌權人，而不是性格跳脫得随時能拖出去繞着蘇氏溜兩圈的蘇承，哪怕後面這一個他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但是，既然這樣的他更能讨人喜歡，蘇承不介意于扮演一下霸道總裁，以滿足衆人的期待。

至于真實的那個他，只要羅明德一個人知道就足夠了。

然而人總會有不如意的時候，最近一段時間裏，蘇承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不時總會陷入發呆……不，是進入思考人生奧義的超脫狀态。

起初他并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直到他看到了陸康康，确切些來說，是乖巧版的陸康康。雖然對于一個熊孩子而言，這片乖巧的剪影只是一個短暫的假象，但是這點假象已經足夠讓蘇承那顆年輕的心髒萌生一種名叫父愛的種子來，轉眼間種子落地發芽，抽出了枝葉，最終蔚然成蔭。

他不禁開始想着，如果他和羅明德也有一個孩子，那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他會不會揮舞着圓滾滾的小手小腳，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用奶聲奶氣的聲音喊他們“爸爸”？

美好的想象中，他開始期盼一個新生命的降臨。

這個新生命并不只是他一個人的血脈傳承。蘇承真正想要的，是他和羅明德的孩子，一個既像他，也像羅明德的孩子。

幾個世紀以來，人類的科技水平始終保持着不斷向上攀升的狀态，醫學方面也是同樣，幹細胞誘導分化、核移植、體外人造子宮……

二十多年前，在經過一場漫長的博弈之後，以上幾種技術終于被允許應用在人類自身身上，“人工體外繁殖中心”從此面向公衆開放。

單性生子，這在過去只能是幻想小說裏虛構的情節，放在蘇承這個時代卻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我們家老陸回來啦！蘇叔，我回去了！”陸康康耳朵靈得很，一聽到樓上有開門的聲音，立刻收拾好書包，高興地揮別蘇承，歸家去也！

羅明德還沒有回來，蘇承決定趁機向他的家庭醫生陳光霁請教一下，男人和男人該怎麽一起生個娃。

于是他去書房裏撥通了陳醫生的聯絡賬號，空中浮現出一個長方形的光幕，上面正是陳醫生那張胖胖的圓臉。

“兩位必須先做一個基因檢測，”陳醫生對他說，“看看是否有遺傳學或者染色體方面的問題，詳細些的資料我已經傳過去了。”

“有問題的話該怎麽做？”蘇承問。

“可以申請基因修改。這項技術目前還存有不少争議，只允許修改某些能引起嚴重遺傳疾病的基因。不過，大部分人都是能通過檢測的，蘇先生不必太過擔心。”

蘇承點點頭，随手打開陳光霁傳過來的資料，又問：“核移植需要有一個卵細胞的參與，那麽這個卵細胞的來源呢？某位神秘人士的捐贈？”

“是的。如果蘇先生不願意使用中心提供的捐贈卵子，我建議兩位可以先做一個幹細胞誘導。我在你和羅先生的資料上看到，兩位出生時，兩家的父母都曾經保存過臍帶幹細胞，臍帶的基因和胎兒是一致的。”

“這樣也行？”

“是的，這方面的技術已經非常成熟，性染色體是哪一種并不是很重要。”

蘇承很快便察覺到這其中還有一個不大對的地方，不由皺起了眉頭：“既然你們能誘導出卵細胞，完全可以直接人工授精，多一步核移植有必要嗎？”

“誘導出來的卵細胞，它的基因異變幾率比較高，而且，”陳光霁笑了一下，“即便沒有發生異變，也不是每個男人都有勇氣去當自己的子女遺傳學意義上的母親的。”

蘇承冷哼一聲，沒有接話。他對着其中一個光幕，略略翻了幾頁資料，又翻出了不少問題，比如說這個基因異變對胚胎的影響有多大，再比如他和羅明德都沒有育嬰經驗，是不是要去哪裏培訓一下再上崗。

他剛要開口問，對面的陳光霁突然咳了幾聲：“羅先生回來了啊！”

蘇承回頭一看，便看到羅明德站在書房的門口。“明德！”蘇承想撲過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愛之擁抱，卻發現羅明德的視線并沒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落在了他旁邊的幾個大光幕上。

猛然間蘇承想到了什麽，剛邁出去的腳步又退了回去，手忙腳亂地想要擋住屏幕，不讓羅明德看。

對面的陳光霁看看手表，張着嘴巴，作大吃一驚狀：“都這麽晚啦！我也該回家吃飯了，你們忙啊！”然後迅速閃人。

“開關壞了？”見蘇承還是那一番手忙腳亂的模樣，羅明德走過去，幫他把光幕的電源開關按掉，幾個畫面随之消失，“沒壞啊！”

蘇承收起遮擋畫面的動作：“呵呵！的确沒壞。”

“不過，我都已經看到了，”羅明德看着他的眼睛，慢騰騰補充了一句，“我才知道，原來你想要個孩子。”

蘇承立刻選擇坦白從寬：“我想打聽清楚了，再跟你說。”

羅明德也明白過來了：“這些天你總是心神恍惚的，難不成就是因為這個？”

蘇承把羅明德拉到懷裏，額頭抵着他的額頭，兩只手不安分地伸到他的腰後揉揉捏捏：“嗯。我今天看到樓上的康康，才知道我們的人生裏缺了什麽。”

羅明德垂下眼簾：“其實……我媽也跟我提過這個問題。”

他和蘇承不一樣，羅明德是家裏獨生子。加上他和蘇承結婚結了這麽久，卻一直沒有這方面的打算，他的母親會關注這個問題也是很自然的事。

“你怎麽沒有跟我說過？”

“我并不覺得養個孩子有什麽好，”羅明德說，“小時候只知道哭了睡，睡了哭，再大一些，在學校的時間比在家裏還多，等到成人了，他們會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

所以，只有他和蘇承才是一起走到生命盡頭的伴侶。

“明德，難道你不覺得他們很可愛嗎？”蘇承又問。

“腦袋圓圓的，眼睛大大的？”

“嗯！”

“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可愛的梨渦？”

“嗯嗯！”

“你被萌得不行，想要把他抱起來揉一揉，結果剛抱起來，對方就直接在你身上畫地圖了，你開心嗎？”

蘇承一愣：“我是不是讓你想起什麽慘痛的回憶了？”

作者有話要說： *

對于本文的某些技術性描述，請不必太過較真，這是科幻小說，有參考現實世界的地方，也會有脫離實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