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準備

羅明德睨他一眼：“因為那個畫地圖的小屁孩就是我。”

蘇承隐約覺得有哪裏不大對勁：“那麽這位有幸得到你的畫作的人是？”

“我媽。”

這種事要是發生在一般的母子之間并沒有值得說道的地方，問題是羅家的情況有點特殊。

羅明德的母親名叫米雅，是一位優雅而傳統的女性。她跟丈夫羅致，也就是羅明德的父親，兩個人在很年輕的時候就結婚了。

新婚的頭幾年裏，羅致說希望以事業為重，暫時不想要孩子，而米雅打算繼續求學，在這件事情上夫妻兩個人的态度是一致的。

一眨眼又是七八年過去，他們終于開始考慮後代的問題。這時羅致又借口說米雅的年紀已經有些大了，為了下一代考慮，他們還是去做個代孕比較好。

其實那時候米雅才三十出頭，按照現代醫學的觀念，還處于很好的生育年齡。

可羅致不知道從哪裏聽說，這女人過了三十就容易生唐氏兒，這才有了代孕的想法。米雅當然不答應，唐氏兒的概率問題暫且不說，按照羅致的計劃，他想要的孩子是通過借助他人的卵子和子宮得來的，這樣生出來的孩子跟米雅根本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她當然不會同意。

于是羅致又使出了第二招，他翻出米雅的基因檢測報告，指着其中某一點反複強調，說米雅攜帶有致病基因，她的後代在心腦血管這方面很可能會出問題，嚴重的話恐怕還會危及生命，他這麽做完全是為了下一代的生命健康考慮。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米雅完全可以先取出卵子，然後要求醫生做一個篩選或者修改，從而得到更加健康的卵子，再進行試管嬰兒或者第三方代孕都是可以。

可羅致就是死活不肯接受，他說他不相信這些所謂的高科技，怕生出一個科學怪嬰來。

米雅被他氣得連連冷笑，這人不信高科技，卻借助科技的手段阻止她成為一位母親。

可是她氣歸氣，卻沒能改變丈夫的想法，而且她受到的家庭教育一直都要求她謙和忍讓，而這個忍讓的對象首當其沖便是她的丈夫。

羅致見她不聽勸，便換上了冷戰這一招，米雅只好選擇妥協，陪他一起去了當地的一個代孕中心。在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他們得到了一個男孩子，這個孩子就是羅明德。

米雅第一次見到羅明德的時候，這位就相當不給面子地在她的高級服裝上畫了一大片地圖，這第一印象就很糟糕。再加上他并不是米雅所期待的孩子，哪怕十幾年裏同在一個屋檐底下，母子倆的關系也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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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羅明德的記憶裏，他和米雅之間并沒有多少感情。直到他長大了，離家外出求學，米雅似乎想通了什麽，彼此間的關系這才有所緩和。

這些事情蘇承也是相當清楚的，如今聽羅明德這麽一說，蘇承便想起了有一次他和羅明德去羅家，就曾聽到一個嘴碎的長輩拿這件事出來說笑，說羅明德小小年紀，就會給人下馬威了。

米雅當場就拿話刺了回去，可那人卻擺出一臉“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的表情，實在是惹人厭煩。

蘇承眼裏揉不得沙子，當場掐架這種事他做不來，但是背地裏給對方使幾個絆子還是很趁手的，稍微動了一點手段，就讓對方好一陣手忙腳亂的。

“不高興的事就別再想了！”蘇承抱着羅明德的腰，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羅明德笑了笑：“也沒有哪裏不高興的，我媽都看開了，難道我還會看不開嗎？”他伸手在玻璃長桌上敲了敲：“不說這些了！跟我說說，關于孩子的事，你是一時興起呢，還是認真的？”

在羅明德眼中，小孩子這種生物完全和“可愛”無關，哪怕是公認的最乖巧的小萌娃，羅明德見了，也不會生出多少好感。

那種看到小孩子就想沖過去摟摟抱抱的行為，他始終認為只會出現在某些母愛泛濫的女士身上。

如今他在蘇承身上似乎看到了這樣的苗頭，他不知道這算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小孩子不是他們養過的那些寵物，他不止是一個新的生命，還是一個人，具有獨立的人格和思想。寵物野性難馴，難以管教的話，最多把它們關起來就是了。但是，如果他們想要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就負有責任将他們引領到正确的人生道路上的。

“你真的做好當爸爸的準備了嗎？”這話羅明德不止想問蘇承，也想問問自己。

他早已習慣了現在的兩人世界。比起當初那個有着完美外表讓他一見鐘情的蘇承，他更喜歡這個真實的、有些孩子脾氣的蘇承。

這樣的生活，羅明德暫時并不希望有所改變。

蘇承笑了笑：“有誰一生出來就會給別人當老爸的？不懂就學，共同進步，随便哪一家都是這樣過來的。”

“就你道理最多！”

“你想一想，要是我們有個孩子，既像我也像你，三個人站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這樣多好？”

“沒感覺。”

“我就覺得很好！……你這是什麽表情？連這點想象力都沒有？”蘇承低頭在羅明德嘴邊咬了一口，以示懲罰，“來，我給你看樣東西！”他走到書架旁邊，沒過一會兒就翻出了一大堆東西。

“什麽？”羅明德随手拿過一本，翻開看了看，“原來是你小時候的照片，這些我早就看過了。”

“二維圖像不夠真實，我給你看個更直觀的！”蘇承從相冊裏找出一枚芯片，用兩個手指頭夾着在羅明德眼前晃了晃，然後擁着他走到操作臺旁邊，把芯片送進插槽，一邊導入數據一邊說，“來親眼領略一下你家男人小時候的英姿吧！”

随着他的操作，操作平臺上投射出一個嬰兒的三維影像，最多不過七個月大，正仰面躺着，抱着腳丫子啃得十分歡樂。

羅明德有所領悟：“原來你小時候這麽蠢！”

蘇承立刻反駁：“這不叫蠢！”

“嗯。不是蠢，是英姿。”

“你就繼續損我吧！我們可是一對，損我不就等于損你自己？”

羅明德避而不談，轉而問了一句：“你做飯了沒有？”

自從格羅米特被蘇承送去城外別墅和那群機器人作伴之後，這邊的房子只剩一只專職打掃衛生的家用機器人，而他們的日常三餐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

“沒有！”蘇承自背後抱住羅明德，下巴擱在他的肩窩上，恨恨地看着平臺上那個啃腳丫子啃得口水橫流的自己，咬着後槽牙回答，“我氣都氣飽了，今晚不用吃飯！”

“我現在餓了，”羅明德又接着說，“我回來的時候，從媽那裏拿了烤羊排和海鮮回來。”

蘇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陣，最終還是他先敗下陣來：“除了這些，你還想吃什麽？”

“光吃肉對消化不好，你再做個沙拉吧！”

“遵命，親愛的！”

蘇承親了他一下，然後去廚房準備晚飯。羅明德仍留在書房裏，接着往下看蘇承小時候留下的影像。

小小只的蘇承坐在嬰兒學步車裏，眼睛咕嚕亂轉，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學步車旁邊站着一個稍微比他大一些的女孩子，藍色的吊帶褲，整齊的波波頭，是蘇承的姐姐蘇範。

只見蘇範朝攝影機這邊揮了揮小手，然後拿了一片檸檬往奶瓶嘴上塗了塗，直接塞到蘇承的嘴邊。

蘇承張口便含住了，眨眼又吐了出來，用力拍開蘇範的手，一張小臉皺得跟菊花似的，差點就哭了出來。蘇範在一旁看着，笑得十分開懷。

羅明德往後拖動時間軸，畫面一閃，小小蘇承變成了一歲多的模樣，此時他已經學會走路了，雖然不是很穩，但還是邁着小腿朝羅明德這邊跑過來。

“抱抱！”他一邊跑一邊笑，高高張開了雙手。

“居然笑得比現在還傻！”羅明德不禁也伸出手去，想把迎面而來的小人兒抱起來。

“我可都聽到了！”蘇承突然在他的背後現身，眼睛饒有意味地往他身上瞄，“看起來你并不排斥小孩子！”

羅明德收回了手，低聲嘀咕：“因為那個是你。”

羅明德就這樣被蘇承說服了，同意了要孩子的事，蘇承高興極了，就想先跟兩家父母打個招呼。

蘇家二老一致表示贊成，他們家孩子三個，就只有蘇承成了家，如今再添個孫輩，好上加好，這樣的事情他們沒有反對的理由。

而羅家這邊，羅致卻堅決不肯同意，原因也很簡單，他不相信單單只依靠幾臺機器能養出一個健康的孩子來。

體外生殖這種人工繁育方式自誕生之初便伴随着無數争議，最嚴重的時候，社會上甚至流傳着從培養囊裏出來只會是畸形怪胎，是瘋狂科學家制造的滅世生物這樣的說法。

這些年來，哪怕有無數的科普節目一遍又一遍地向大衆宣傳這種方式是安全可靠的，依然有那麽一小搓人對它十分抵觸，羅致正是其中之一。

羅明德知道自家老頭子的脾氣有點倔，哪怕是請一群專家過來跟他舌戰都沒有多大作用，便不再跟他多費口舌，打算跟蘇承先斬後奏，等孩子降生了，再抱去給他看。

“他不會不認的。”羅明德對此很有自信。

“認是會認，”蘇承說，“但是他心裏頭會留個疙瘩。”

“沒事。爸爸頑固歸頑固，骨子裏還是商人的秉性，”而商人一般都是實用主義者，羅明德接着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家現在是我媽做主。”

米雅女士忍了羅致這麽些年，還沒等她徹底忍成一位真正的賢妻良母，就發現羅致和女下屬有暧昧關系。她終于忍不下去了，一面将公司大權慢慢收回來，一面和羅明德修複關系，意圖孤立羅致。

羅致并不是多鐵腕多有魄力的人，當年米雅一味柔順，便顯出了他的男子氣魄；如今米雅知道強硬了，羅明德也站在她這邊，羅致左右四顧，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孤家寡人，只好把頭一縮，搖身一變，變成了居家小男人，每天喝茶上網外加溜溜八哥鳥，乖順極了。

“我家這邊的事交給我來處理就好！”羅明德對蘇承說，“對了，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都想！”蘇承眼睛一亮，眨眼間又暗了下去，“可惜這種事不是你我能夠決定的。”

作者有話要說： 前段時間中暑了，所以就沒有更新，接下來會盡力加快速度的。

這篇文比較短，我估計大概四五萬字就會完結，等這篇完了我再去開個長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