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花盆不是我打碎的”【是撐……
黑暗中,纖長的睫毛輕擡,像是一場倦怠美麗的長夢裏被驚擾,一滴水落入無邊暗河水澤。
自永夜的天際而來,第一縷微風天光照亮了冰川。
在冰川最深寒的地方,一捧最清澈純淨的翡色湖泊,安靜地盛放在那裏,像是天地小心收藏的琉璃琥珀之心。
世界都會沉于黑暗,冰封死亡,只有那捧清澈的翡冷色湖泊,永遠溫柔靜谧,天光照見醒來之時,春天便來了。
……
要想把一整瓶生靈泉傾倒在黑衣少年懷中的花盆裏并不容易。
落月山莊晨時有霞光,不知何時起了一陣風,轉眼便霧雨蒙蒙。
院中新來的雜役弟子們好奇看去。
師兄師姐們卻淡定:“不用在意,是好事,莊內有修行生靈道法的前輩,可以溝通草木靈氣,這大約是有所得,回饋山間草木。這雨水是天地精華,落地便消失,你們運氣好趕上了,趕快吸收感悟,若是悟性高說不得能一次性突破好幾層。”
弟子們感激謝過,立刻便原地不動。
放眼望去,所有人都在以各種姿态打坐入定。
那雨霧細若春雨,沾衣不濕,微風吹面不寒,天地之間的生機即便是凡人也能感受到。
但,就有一個人與衆不同。
那黑衣少年懷抱花盆,他自己行于雨中,黑色的碎發上籠着似有若無的水汽,懷中的花盆卻被一層看不見的微薄靈氣籠罩着,別說雨水,怕是空氣都被過濾過。
楚紅月見了都搖頭:“我們門中有一個師叔是侍弄草木的高手,我倒也在他跟前聽過幾次教導,花不是這麽養的,不讓吹風不給見陽光雨水怎麽能養得好?越嬌氣越脆弱。這就跟人一樣,若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那不就廢了嗎?到時候東西擺在面前也不會吃,活生生餓死。”
黑衣少年神情靜默不語。
楚紅月搖搖頭,觀他臉上的沉靜,雖然沒有什麽偏執之色,但也是有自己主意的。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你若是改變主意,記得得一點一點放開。”
……
“失敗了嗎?看來将泉水隐藏在雨水之中這一招也不行。”
……
不止是雨水,風,空氣,所有一切都被過濾過。
少年并不懂怎麽養花,但他知道,知道這株花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
祂不喜歡那瓶生靈泉。
也不喜歡充滿靈氣和生機的雨水。
在旁人看來那纖細孱弱的半透明藤蔓沒有半點反應,但他知道,知道祂在鬧情緒。
但他也只知道,祂鬧情緒了。
雩靂并不知道,他許諾的一切都跟少年的所求截然相反,南轅北轍。
因為這株花,什麽都不喜歡。
越是尋常草木所喜歡的,祂越是不喜歡。
少年第一次用的是他的血,祂反應很大,是很生氣了。
他隔很久才滴一次血,即便知道祂生氣了,他想确定,祂還會生氣,但也不想祂不高興。
于是,嘗試了很多辦法。
靈液不行,會鬧脾氣。
靈玉也不行,退而求其次,劣質的靈石,祂也還是不高興。
鬧情緒的時候,祂會不理他,祂從來不理會他,但是是有區別的。
就像是安靜和死寂的區別。
可是,比起祂生氣不理他的死寂,永遠失去要更可怕。
他尋找的不是龐大的生機和靈氣,是比他能控制的最細微的靈霧更微小的生氣,來維持一種讓這株花活着和不生氣的界限。
雩靂不知道,他其實沒有想錯,少年和他的花,的确是一種将死尚未完全死去的屍體,被靈氣吊着一口氣,好像還沒有幹枯腐爛的關系。
但他弄錯了,不知道,決定這種關系的不是少年,而是那盆花。
那盆花光是活着,便已經是對那個人的縱容了。
但雖然不懂,雩靂還是打破了這種關系。
……
除了每個人自由接取的任務,山莊或許為了防止有人憊懶拖延,還會有一種每個人強制必須接取的任務。
黑衣少年便被随手派發了一個這樣的任務。
這個任務并不難完成,甚至很順路,只需要将一冊玉簡送去藏書閣二樓。
雜役弟子并沒有資格進入藏書閣二樓,除非用貢獻點換取。
但藏書閣一樓人人都可以去。
看管藏書閣的管事有五個,負責人查閱了他的任務和牌子,點點頭示意他過去。
藏書閣二樓的樓梯普普通通,就貼着左側的牆壁。
和建築一樣,是一種禁斷火靈氣的材料。
黑衣少年抱着花盆拾階而上,墨色冷靜的眼眸看了眼一樓,他知道有人盯着他,那那些人一直離得很遠,也沒有任何舉動。
二樓比一樓更安靜,只是一種人少的安靜。
書卷翻動的聲音,陽光透光窗棂灑落地板的聲音,微風經過窗外樹影的聲音,一切都很平常。
于是,他也很平常地踏上了二樓的地板。
左腳先落地,在右腳落下的一瞬間,少年頓住了。
漆黑淡漠的眼眸瞬間冷銳,那張俊美沉靜的臉無動于衷,但他整個人都像一柄出鞘的劍。
他懷中的花盆還在,但少年的手緩緩落下,那花盆并未落地,而是在他松手的剎那消散不見,就像是根本不曾存在的幻覺。
黑衣少年踏上二樓的那一瞬間,他的花盆被人偷走了。
……
一聲輕笑。
管事的聲音壓得極低,小心說話:“藏書閣二樓都是些珍藏的典籍,現下快要被他拆了。那少年看着性情沉靜,卻是沒碰到底線。若是刺激得狠了,恐怕有違長老的初衷。”
他原本瞧着對方不過煉氣一二層的修為,縱使聽說了對方斬殺了一個金丹七層修士,也只當被殺的那個人是花架子。能越階斬殺對手的天才在修真界或許鳳毛麟角,但在郁羅蕭臺并不算什麽。
那封不渝就是一個例子,他不過是個煉虛境,在外頭行走時候,斬殺高他兩個境界的大乘期不知凡幾。
郁羅蕭臺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和怪才。
但是,便是把封不渝困在藏書閣二樓,也不會制造出像現在這樣的局面。
他那書閣幾乎已經被打破了一小半。
對方能被雩靂看入眼中,他自然想到了這個人會是意外,但再怎麽樣三十六重境防禦加持下,這人便是再逆天,也不可能當真傷到他的書閣。
雩靂吩咐書閣二樓不要動,防止對方發現端倪不走進去,管事便沒有将珍貴的典籍啓出來,現在當真是後悔莫及。
可他也不敢催促雩靂。
雩靂并不在意區區一座書閣,縱使裏面是何等珍貴的典籍,在他眼裏毀了也就毀了。
不及叫他覺得有趣。
“花盆呢?”
“在幻極之原。”
準确說來,藏書閣二樓其實算不得什麽陷阱。
因為常人走進藏書閣二樓,本就是意識進入了浩瀚的書籍組成的世界。
三十六重天境可以說就是書和典籍構造的世界,只有人的意識體才會進入。
只是他們稍微動了點手腳,将書的索引、目錄、頁碼甚至封面都藏了起來,這樣,進入的人便不知道如何合上書,從書裏出來。
那叫趙夜的少年的意識被拉進了三十六重天境,而那盆花,則落入了幻極之源。
幻極之源不是書,是一種只有草木才能進入的境。
也可以說,這是無數草木的傳承之境組成的世界。
裏面是循環的四季更疊。
在幻極之原,甚至可以滋養出神靈,受草木榮枯形成的龐大的靈識,形成了擁有四季之力的神靈。
幻極之原是妖族草木一族傳說中至高無上的神器,但很可惜,自三千年前就一直在郁羅蕭臺主人的手上。
傳說中,是因為三千年前真玉王朝險些一統修真界,逼得妖族也毫無立足之地,妖族向郁羅蕭臺主人求助,不惜奉上幻極之原,這才在後來修真界劃分天城時候,讓妖族分得了六座天城。
……
天光微涼的黑暗裏。
看見一樹濃烈的紅,在晨風中搖曳。
但,比起眼前的景象來,一只人立而起,爪子捧着臉大呼小叫的小熊貓要更吸引注意力一點。
【……總之就是,這個幻極之原你絕對不能再待下去了,這裏有神靈之力,你待下去絕對會開花的!】
冶昙當然感覺到了東方天際随着天光到來的龐大的生機,但是,祂半斂着眼眸,困惑地看着這只小熊貓:“你怎麽知道,我不想開花?我們認識嗎?”
小熊貓捂着心口,像是受到了重大打擊後退了幾步,險些暈倒。
【冶昙,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可是可是你的……】
冶昙靜靜地看着它,等它說下去。
【……可是你千方百計騙來的幫兇呀!】
冶昙垂眸,翡冷色的眼眸靜谧:“做什麽的幫兇?”
小熊貓急得跳腳,語速飛快:【你跟我說你是天道的死敵你不想開花為了不開花需要跟我一起收集道意筆墨修改天書我就是天命之書!】
它一氣說完,中間沒有停頓,看對方還安安靜靜的樣子:【所以你,聽懂了嗎?】
冶昙很輕的嗯了一聲,毫無興致,也沒有任何情緒:“我記得,天道偷了我的藤蔓。”
【已經一萬年前的事了!阿不,是一萬又八百年!我們就是八百年前認識的!之後的事等出去了我再跟你解釋,總之你不能再待在這裏了!】
天空有雨絲落下來,幹涸的地面上,雨絲落下的地方瞬間有草木鑽出,肉眼可見抽枝茁壯開花。
滿目生機,像是抽取了空氣裏的生氣,生機勃勃得讓人覺得,假如不能跟它們一樣竭盡全力地生長開花,就像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樣。
冶昙輕輕看着它:“沒關系。”
小熊貓愣住了:【不會吧,難道你改變主意,想開花了?】
冶昙擡眸看向遠處,伸出手指,雨絲落在祂指尖的前一瞬便湮滅不見。
“沒關系,因為,幻極之原是我創造的。”
【……哈?】小熊貓傻在了那裏。
冶昙起身,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紅衣,越是黑暗的光線中,那紅色越靡麗秾豔。
祂本該覺得困惑,還有不高興,因為祂不知道為什麽化出了人形,身上還不是祂喜歡的白衣,好像是被污染了。
但冶昙只看了一眼,意外卻沒什麽驚訝,好像這種情緒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
祂伸出手,将那只自稱是祂幫兇的小熊貓放在肩上。
“走吧,去看看發生了什麽。”
神靈在厮殺。
因為春天來了,冬天就該死去。
但并不是每一次都是如此,春寒料峭,冬天不想溫順的死去。
春天等了許久許久了,自夏天死去的那一刻開始,就在蓄力等待這一日。
東方天際的微風和第一縷天光到來的那一刻。
她激動歡喜得蘇醒,飛上那綻放于黑暗中盛極的花樹。
冰雪色的白衣站在更高的花樹上,望着天際,向她伸出手來,等待她的攻擊。
——你必須有足夠殺死我的力量,天才會真正亮起來,草木才會真的生發。
——我會竭盡全力不被你殺死。
死亡并不是因為恨,是因為竭盡全力地活着,是因為愛。
只有冬天死去的越艱難,春天的力量就會越強盛。
她想開花。
她想活着。
白衣從黑夜墜落,像冰雪消融。
緋衣的勝者飛撲伸出雙手擁抱住她,相擁墜落冰原之上。
天慢慢亮了,春天贏了。
白衣安靜決絕。
緋衣淚流滿面,卻渾身顫栗一樣歡喜激動。
“你贏了。”
随着天光而來,遠處無數芳菲點亮。
白衣消融,溫柔望着她:“不要緊,你也會死,還會再一次見面。”
緋衣點頭,她知道,夏天到來的時候,她也一樣會決絕地阻擋,然後直到對方足夠強大,殺死她。
來年的春天,再一次醒來。
四季更疊,草木榮枯。
所有生靈都在拼盡全力,神明也是。
【好殘酷的世界。】小熊貓嘆息,空氣裏濃烈的生機卻滿是純粹的歡欣,【但又好強的生命力。】
冶昙輕輕地說:“這裏的靈氣很足夠,其實她們可以同時存在的。”
【但是,如果那樣的話,春天就不會這麽美了。因為每一個神靈都竭盡全力,在短暫的剎那極盡一切毫不退讓,彼此成就,花開得才會這麽美。你當初為什麽要創造這裏?】
冶昙:“忘記了,但應該是因為不想開花。”
所以把多餘的靈力都放進去,就像祂在雪谷裏那棵樹。
“嗯?”冶昙忽然覺得有什麽不對,“我為什麽在這裏?我的樹呢?”
小熊貓想起了什麽:【糟糕,我們得快些出去,不然主人要瘋了!】
主人?
冶昙蹙了蹙眉,這又是誰?為什麽祂不出去,對方會瘋?
但祂懶得問。
咔嚓一聲。
什麽碎裂的聲音。
冶昙坐在地板上,身邊是碎裂的瓷器,像是花盆。
盆裏的土是靈土,靈土不是蘊含靈力的土,恰恰相反,是一種不足以讓任何植物生長的,沒有任何能量的元素。
冶昙記得,自己之前生長的雪谷周圍的岩石都是這樣的。
看起來的确是祂會待的地方。
但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
冶昙生無可戀,面無表情看着面前的小熊貓:“為什麽?我成了這樣?”
小熊貓比祂還震驚:【冶昙,你怎麽變成了小胖墩?】
藏書閣的地板上,破碎的花盆旁邊坐着的,不是什麽紅衣玉骨清聖美麗的青年,是一個十一二歲,渾身軟肉,猶如一顆胖嘟嘟的粉白元宵的小胖子。
微抿的唇,臉頰的嬰兒肥像含着幾顆糖一樣自然鼓起,不說話也像是在鬧脾氣。
胳膊上的軟肉像是柔軟的玉,比靈藕還要圓潤,讓人忍不住想掐一把,手感一定很好。
這不是像是植物化形了,尤其不可能是那麽孱弱纖細瀕死的草化形了,像是一顆珍珠化形成精了。
小熊貓捂着臉,不忍直視,從指縫看着冶昙沒有表情的臉。
【雖然,雖然圓潤了點,但還是很漂亮的,一點也不醜!真噠!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發誓,要是我說謊了……】
轟!
話音未落,整個藏書閣塌了。
冶昙坐在那裏沒有動,就像是已經放棄了活着的希望。
藏書閣轟鳴倒塌,三十六重天境書域被摧毀。
冶昙所在的那一塊卻沒有一本書一塊磚落下來。
只落下來一個人。
一個穿着冶昙最不喜歡的黑色衣服,面容沉靜俊美,眉眼漆黑冷銳的少年。
對方身體俯視下來,冶昙坐在那裏微微擡頭,正好和那雙眼睛對視。
粉嘟嘟珍珠湯圓蹙了蹙眉,翡冷色的眼眸像靜谧無波的水灣,倒影着黑衣少年寡欲無情無波無瀾的眼睛。
黑衣少年的頭輕輕往前,額頭抵在冶昙的額頭上,就像那黑色的寒潭徹底浸沒污染了翡色的湖泊。
永夜吞沒了将将到來的春天。
冶昙眉睫恹恹垂了一下,輕輕地說:“花盆不是我打碎的。”
小熊貓惶恐點頭,也顧不得主人根本看不見它:【我作證,是撐碎噠!】
……
落月山莊的外門雜役們氣氛有些緊張。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黑衣少年的花盆被人偷了。
但是,少年沒有辦法怪罪罪魁禍首。
因為,偷了他的花盆,還把花盆砸碎了的人,是一個傻子。
人怎麽能跟一個傻子計較?
黑衣少年只能悲憤地砸了整個藏書閣,現在倒欠了落月山莊一大筆錢。
“可是,趙夜不是為了保護他的花盆連金丹七層的陳箬竹都殺了嗎?就算對方是個傻子,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吧?”
“那傻子不是別人,是趙夜的弟弟。”
“弟弟?”
“大家不是都很奇怪,為什麽那個大人物要讓趙夜做二等弟子趙夜卻不去,跟我們一起來外門做雜役嗎?這是因為,趙夜一路上偷偷藏着他弟弟。他弟弟是個傻子,他若是在外門還能偷偷将人藏着,若是成了內門弟子,他弟弟可不能跟他一起進去。”
……
“弟弟?”雩靂也聽到了這個結果走向。
管事小心翼翼回報:“人一直藏在他的房間裏,我們都沒有發現,但據跟他一起來的那個地方的弟子說,那個小孩在村子裏時候就跟在趙夜身邊了。大約是藏在什麽東西裏。”
雩靂并不在意多出來的小孩:“花盆呢?”
“趙夜進入三十六重天境後,那小孩子和花盆一起留在了外面,那是個腦子有問題的傻子,鬧脾氣把花盆砸碎了。”
“嗯?”雩靂都有些木然,“砸碎了?”
管事點點頭:“許多人都看見了,楚紅月又找了一個花盆去裝那株草,但趙夜看都不看一眼,把那孩子拎在肩上就回去了住處。據說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唇角都咬出血了,內傷不輕。”
雩靂毫無反應。
管事:“生靈泉在幻極之原裏,幻極之原應該在那傻子身上,若是及時放進去還能活。”
但若是直接去跟那少年說,不就不打自招了嗎?
這人情俨然賣不得,也不能這麽賣。
雩靂:“有趣。他沒有殺那傻子?”
“現在看還沒有。”
雩靂笑了一下:“什麽都不用做,先看着。藏書閣二樓毀了,給他找點事,我要讓他進內門。”
……
冶昙:你說,我之所以變成這樣,是我自己做的?
冶昙被黑衣少年拎在肩上,對方的動作很熟練的樣子,冶昙自己也覺得這個位置好像很熟悉。
就是覺得,少年的肩和自己的大小好像不對勁。
祂沒有掙紮,安靜的趴着不動。
小熊貓一路小跑跟着他們,時不時滾一圈,一邊還跟祂解釋為什麽會這樣。
【你改寫了天書,八百年前!】
冶昙靜靜地看着它:我改寫天書,我為什麽要改寫天書?
小熊貓氣喘籲籲:【因為你八百年前變成了人,你收集道意筆墨改寫天書,就是為了變回花。】
冶昙:哦。
是祂會做的事。
【但是,當你好不容易收集到足夠的道意筆墨時,主人要死了,你就用道意筆墨改寫天書救了主人。】
冶昙困惑:我為什麽會變成人?
【因為主人用心頭血澆了你呀。】
冶昙更困惑了,眨了下眼:那我為什麽要救他?
祂就算鹹魚到不想報複,也不至于報答對方,祂只是鹹魚,又不是傻了。
【我想起來了,你當時說,因為你不想開花,主人把你變成了人,所以主人想死,你就偏偏要讓他活!】
冶昙神情放空,好像很有道理,但仔細一想哪裏不太對勁:嗯?
【你就是這麽說的,我問你為什麽。你說,你只喜歡白色,但主人是黑色的!】
祂的确只喜歡白色沒錯。
但是——
冶昙:我為了報複他,不惜放棄改寫天書變回花的機會,還把我攢了一萬年的修為化成的樹炸毀了,導致修為堆積過多,變成了……豬?
【我還以為你們和解了,實在沒想到,你會這麽讨厭主人。你殺了主人好多次,明明都跟主人說,以後不騙他了。】
冶昙沒什麽情緒,也沒有任何反應,八百年前的祂,這麽活潑的嗎?
【你在想什麽?】
冶昙慢吞吞地:在想,讨厭到勝過不想開花的人,你的主人是誰?
小熊貓艱難:【就是,因為你撐碎了花盆,準備打你屁股的這個人!】
天書萬分沮喪,他們看來是沒法好好相處了,它到時候該幫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