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的良心不會痛麽？
洛爸爸眉頭微蹙：“什麽兼職？”
“就是……心理陪護師。”
料定父親沒聽過，剛想解釋，卻看父親眉頭蹙得更深：“怎麽陪護？”
“就是……心理開導啊。”
“你？”
洛陽點頭：“嗯，我。”
洛爸爸眼神閃爍不定，想看着女兒但又不自覺的轉開，內心似乎正進行着強烈的掙紮，狂風巨浪之後，吸口氣說：“你什麽時候學的心理學？”
都到現在了，再瞞着也沒意思，洛陽低頭繼續拖地，不緊不慢說：“大三的時候，學校開的選修課。”
“為什麽去學？”
洛陽擡了擡眼皮，沒說實話：“就是感興趣啊，心理學多神秘。”
洛爸爸哦了聲沒再說話。洛陽把地拖幹淨，去衛生間将拖把洗了出來，父親還在廚房站着，她探頭進去：“爸，你今天不上班了？”
“有點累，不去了。”
在洛陽的印象中父親一直是除非病得起不了床，否則就算狂風暴雨都不會請假的模範員工，今天居然不去了……她突然意識到爸媽對她的保護欲有多強，在這樣的家庭裏她沒壓抑出心理障礙倒也算是奇跡。
父親還站着，她捏了下右手手腕轉身走開，這個聽話的乖寶寶她還要做到什麽時候？再不反抗就老了，雖然不想傷爸媽的心，但她也不想就這麽在爸媽的掌控中過一輩子。如果再這麽聽之任之，接下來是不是就要給她安排個他們覺得合适的男人相親結婚然後在他們的監督下過一輩子？
搓了下手臂上突然豎起的寒毛，這樣的日子太可怕了。
她躲進房裏，抱膝蜷在床前地板上，心情灰暗得像暴風雨之前的天，陰測測的雲層後有慘白閃電劃過，撕破了天，然後開始下雨。
她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這麽喪，似乎就是一瞬間的事。其實在送蘇和回去的路上她還是很平靜的，她明白爸媽知道此事之後的結果，她也打算就這麽接受這個結果，否則不會那麽淡定的跟蘇和說那些話。
可怎麽就突然無法接受了呢？這種感覺就像是憑空從哪個裂縫裏冒出來的，來自另一個人的想法。
她擡手捂住眼睛，看來她真的有心理問題。
突然有人敲房門，以為是父親，本不想理的，卻聽見母親的聲音：“陽陽，媽媽能進來麽？”
心中又是一陣翻江倒海，連老媽都回來了，她到底是做了多大逆不道的事啊，他們要這樣盯着她三堂會審？
揪着頭發不答應，但她沒鎖門，就聽見鎖芯轉動的聲音。
洛媽媽穿着軟底地板拖進來，又故意放輕腳步，像羽毛落在地上輕緩無聲。她繞過床尾走到洛陽身邊蹲下，伸手扣住她後頸捏了捏：“陽陽，跟媽媽談談好麽？”
洛陽沒動：“談什麽？”
“你什麽時候考的心理陪護師證？”
“前年。”
“為什麽突然想到要考這個？”
洛陽擡起頭從淩亂的發絲之間看向母親：“就是無聊。”
洛媽媽伸手幫她将頭發理順，手指輕撫過她臉頰：“那你是給誰做陪護師？”
“就是今天跟我一起回來的那個人，爸應該跟你說過了。”
聽見母親吸氣的聲音，她又縮回去，下巴支着膝蓋聲音毫無起伏的說：“他叫蘇和，是個戰地攝影師，患了輕度創傷後應激障礙，”停下來咬了下唇，“我……喜歡他。”
說完，緩緩轉頭去看母親的表情，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吃驚。
她伸手扯扯母親的手指：“媽，我好不容易遇上個喜歡的男生……”
洛媽媽眼神似洶湧澎湃的黑海，浪頭一層又一層掀起再落下，但很快平息下來，然後她反手握住洛陽的手，淡淡笑了笑：“喜歡的話主動一點也沒關系，不過那個創傷什麽障礙的對日常生活有影響麽？”
沒想到母親這麽輕易答應了，洛陽有一瞬的吃驚，但很快用欣喜掩蓋，裝出想笑但又極力保持淡定的樣子，搖頭說：“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會有影響的。”
其實她說自己喜歡蘇和，只是另一種方式的抗議。大學時爸媽就千叮萬囑不要談戀愛，那時候她身邊也沒有讓她心動的男生，所以不談就不談，有人追也懶得和他們糾纏。她很多同學一畢業家裏就催着找對象結婚，而她畢業三年爸媽連提都沒提過，以前覺得不提樂得輕松。
但人就是這樣，一旦有一樣看不順眼了就開始樣樣都看不順眼。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青春期叛逆的中二少年，一旦想要開始反抗，就想要反抗所有爸媽的決定。
是不是很幼稚？
“那就好。”洛媽媽伸手在她頭頂輕揉了揉，“以後有什麽事不要瞞着我和你爸，我們會擔心的知不知道？”
洛陽乖巧點頭：“嗯，我知道了。”
但心裏已經下定決定，以後的路她自己選擇怎麽走，人生第一次最大的叛逆就從四川之行開始。
***
洛陽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但很明顯她低估了爸媽的保護欲。
第二天周四，因為不用再去蘇和家早上起床晚了，快九點時才從房裏出來，卻看到母親坐在餐桌前剝核桃，她開門出來還給了她一個笑：“起啦。”
洛陽本來打着呵欠，就這麽被吓回去，在房門口愣了那麽一兩秒，擡手抓抓頭發狀似随意的問：“媽，你今天怎麽沒上班？”
“喀嚓”一聲，核桃夾子夾碎外殼，洛媽媽垂眸剝核桃，将夾碎的外殼一瓣一瓣揭開露出裏面人腦一樣溝壑縱橫的核桃仁，一邊擡手放進手邊的海碗中一邊說：“今年還沒休過假，有點累在家歇歇。”
洛陽哦了聲，從她面前走過往衛生間去，看來是爸媽怕她又偷偷跑出去所以請假在家看着她，這種情況下她還真懷疑無論找什麽樣的理由他們都不會同意她外出長途旅游的……
反手将衛生間門推上，就地蹲了下去。
好想唱國歌，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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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當天在家待着哪都沒去，狠狠體會了一把“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洛媽媽變着花樣給女兒做好吃的，買回家都沒用過幾回的烤箱重出江湖，雖然洛陽心裏埋怨母親這種變相軟禁，但禁不住蜜汁琵琶腿和烤薯角太好吃，一邊又很沒骨氣的覺得自己還是很幸福的。
她舔着手指看母親還在廚房忙活，站起來蹑手蹑腳走過去悄悄環住母親的腰，洛媽媽吓了一跳，正要讓她別搗亂，她臉在母親背上蹭了蹭，軟軟叫一聲：“媽——”
洛媽媽照着食譜做戚風蛋糕，打蛋的手一頓，放下打蛋器反手在女兒身上摟了下：“說吧，什麽事？”
洛陽手上都是雞腿的油，翹着的十根手指頭緊繃了一下立馬又放松，裝傻充愣：“沒啊，就是雞腿太好吃了忍不住想抱抱你。”
“去去去，別忘了你是誰生的，你屁股一翹我都知道……”
“打住打住！”洛陽忙打斷她，“媽，咱說話要含蓄！”
洛媽媽笑了笑，繼續打蛋不理她，洛陽又抱了會撒手退開，轉身靠着料理臺兩手支在水池邊沿上，踢踏着一條腿說：“媽，你今天做這麽多吃的，吃得完麽？”
“怎麽，想給誰送去？”
洛陽覺得臉上突然有點癢，擡手用手背輕蹭着說：“反正這麽多也吃不完，放到明天就不好吃啦。”
洛媽媽點點頭：“嗯，有道理。”
洛陽一聽笑着湊過去：“那……是不是……可以……”
洛媽媽垂着眼皮勻速打着蛋，不緊不慢說：“你這樣沒誠意，想要他感動你得自己動手做。”
聽這話母親是知道她想給誰送了，也不枉她這麽扭捏作态。不過蛋糕這種雖然好吃，做起來卻麻煩，她是屬于那種寧願不吃也懶得去動手的人……她對蘇和還真沒到想要給他洗手作羹湯的地步，借老媽的花獻一個不就夠了，難不成還真要親手做給他吃？
她又擡腳踢了踢地面：“我就騙他是我做的呗，反正他又不知道。”
“你的良心不會痛麽？”
洛陽搖頭：“不會！”
洛媽媽伸手趕她：“你走，我不認識你！”
洛陽腆着臉：“別啊，我的靈魂陪你一起做不就等于是我做的麽！”
***
最終，洛陽獨立完成了往烤好的蛋糕外面抹奶油撒杏仁片和放水果的任務。
放下最後一塊芒果，洛陽擡起頭大拇指一刮鼻子問母親：“感覺如何？！”
洛媽媽聳聳肩：“Just so so吧。”
洛陽被打擊到了，分明很好看嘛，分明應該是perfect，怎麽就just so so了！
白色的奶油蛋糕外圈貼着酥黃的杏仁片，面上是切成小方塊水靈靈金燦燦的芒果，多麽完美的組合！
掏出手機各角度拍了一組照片，選幾張加了濾鏡發到朋友圈，配文：“真佩服自己有一雙神賜的手！”
洛陽擺弄手機時洛媽媽拿出剛學烘焙時買了都沒用過的紙盒折起來，将蛋糕六等分切開将其中兩塊分別裝進兩個紙盒中，又用錫紙包了兩個琵琶腿和一些烤薯角裝袋，等她忙活完洛陽也搞定她的朋友圈，一轉身發現傑作被毀，差點叫起來。
洛媽媽把裝了蛋糕和雞腿薯角的兩個紙袋放到她面前的桌上：“趕緊送去，這個點正好喝下午茶，記得回家吃晚飯。”
洛陽一愣，繼而笑着跳起來：“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