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軍訓（1）

新生入校，第一件事便是軍訓。為此櫻桃足足興奮了好幾天，終于有半個月可以不用見到駱子傑那個讨厭鬼了，因為參加軍訓的新生都得住在學校的軍人宿舍裏。直到接到學校發下的通知，指定新生領軍裝前得先體檢，櫻桃激奮的心情就像從珠穆朗瑪峰上跌落下來一樣，一個子就焉了下去。

體檢的最後一個項目是血液檢測，駱子傑特地跑到醫務室現場想看櫻桃出糗，只見櫻桃在醫務室門外的草地上徘徊半晌也沒有勇氣踏進去，倒是腳下的草東倒西歪的犧牲了不少。

終于，醫務室裏最後一個新生都出來了，裏頭手持針管半蒙着臉的護士瞪着櫻桃叫：" 你倒是要不要進來？就叫你呢。" 櫻桃戰戰兢兢地走進去。

" 愣着幹嘛呢？把袖子挽起來啊，這孩子昨這麽呆啊。" 護士邊絮絮叨叨地數落着邊從一旁的包裝袋裏取出一次性針管，插上針頭……櫻桃扭頭緊緊閉上眼睛，當涼涼的酒精棉球擦在她的胳膊上後，她漸漸感到雙腿發軟……終于忍不住地大叫出聲：" 好痛啊！" " 瞎叫啥呀？我還沒紮針呢。" 護士沒好氣地說。櫻桃大驚，睜開眼睛，果然，胳膊上沒有針孔。

" 剛才忘記插上抽血管子了，現在補上。" 櫻桃差點暈倒，這算什麽事嘛，分明就是沒人性的精神摧殘！

看到櫻桃的糗樣，駱子傑樂得合不攏嘴。

下午兩點時全體新生就被教官們驅趕到操場上開軍訓動員大會，帶櫻桃所在班級的教官是個剃着小平頭的小個子教官，普通話超級不标準，櫻桃給他賜了一個花名" 板栗頭".櫻桃悄悄對身旁的朱缡發牢騷：" 真不明白那些解放軍叔叔都強行把我們給帶到操場上來了，為什麽還要開軍訓動員大會？我們已經失去被動員的資格了，只剩下乖乖聽話的份兒。" 在板栗頭閃着森森寒光的眼神淫威下，朱缡不敢造次，扯扯嘴角算是贊同她的話。

" 同學們，現在請坐，各連各排的教官負責讓同學們以正确的姿勢坐下。"主席臺上挺着溜圓肚子的胖子營長揮揮手對臺下說，麥克風裏傳來他甕聲甕氣的聲音，好似有人在撕破布。

" 逆猛（你們）看好了啊，先立枕（正，下同），兩腿交叉，再信宿（迅速，下同）地坐下氣（去）。" 板栗頭示範了一下，看得櫻桃都呆了，這樣坐下去屁股都開花了吧？

" 逆猛不要怕，幹脆地坐下氣。" 新生們坐是坐下去了，可不少人是扶着地甚至扶着屁股坐下去的。板栗頭不樂意了，讓新生們站起來重新坐下去，一連折騰了幾次。櫻桃終于明白，所謂的動員大會不過就是下馬威大會，讓她們嘗嘗這些阿兵哥的厲害，接下來，哼哼，識相點兒。

" 氣來重新坐，怎麽跟娘兒們一樣娘裏娘氣的。" 板栗頭氣得頭發一豎一豎地說。櫻桃更氣，這不是雞蛋裏挑骨頭嗎？本來就一個娘兒們嘛。

兩個小時的動員大會具體說了些啥櫻桃就不清楚了，在太陽的炙烤和幾千人的汗臭味中她趴在朱缡的肩頭上睡得格外香甜。

動員大會完了後還不讓休息，當正式開始操練時櫻桃才明白為什麽軍訓需要半個月這麽長時間了，光稍息立正這種很弱智的動作就讓她們練了又練練了又練，說是動作不夠标準不夠整齊不夠美觀，而朱缡覺得動作已經夠标準夠整齊夠美觀了，可板栗頭還是不厭其煩地讓她們立正稍息個不停。

" 我告訴逆猛，借立枕可細很重要的，立枕時兩腳跟要靠攏并齊，兩腳尖向外分開約60度，兩腿挺直，收腹挺胸，兩臂下垂，手掌自仁（然，下同）拱起貼着褲縫。好，現在逆猛把我當成首長，見到我，逆猛應該怎麽做？" 板栗頭背手挺胸踱着方步在我們面前走來走去。

" 逆，給我收腹，收腹，沒聽到嗎？" 板栗頭指着一個胖得像肉丸的女生凸起的肚腩大叫。

" 我要是能讓它收回去我還挺着它幹嘛？有本事你讓它收回去啊。" 衆目睽睽之下，那個女生頂不過，忍不住勃然大怒。

" 逆……逆……" 板栗頭" 你" 了半天才蹦出一句" 那算了。" 學生們暴笑，被胖女生這麽一鬧，板栗頭再沒心情讓她立正了，改教她們停止間轉法。

" 借轉的鞋（學，下同）問可大了，轉的角度偏了就會偏離轉後斬（站，下同）的位置，影響隊伍的美觀，。" 又是一陣亂轉，轉得櫻桃暈頭轉向，都忘記了自己姓名是什麽。

" 春綠（蠢驢，下同），逆猛轉的是啥？怎麽老細轉錯？左轉和右轉可細不一樣的，向後轉是按照向右轉的要領向後轉180 度。" 板栗頭指着櫻桃和朱缡大叫。

櫻桃的臉上火辣辣的，左右不分踏步同手同腳是她從初中軍訓時一直遺留至今的死穴，如今再次面臨同樣的非人道折磨，她真恨不得找面豆腐牆一頭撞死算了。

" 逆猛，逆猛，給我出列，真是氣死俺了，" 又轉了無數次後板栗頭終于發火了，把櫻桃和朱缡拉出隊列，" 逆猛跟在我後面，我怎麽轉逆猛也怎麽轉，積道麽？" 當板栗頭大叫" 向左轉" 時，櫻桃一個漂亮的轉身竟然跟他face to face，唬得她急忙轉身背對着他。轉了十幾次後她終于找到感覺了，便偷偷告訴朱缡說只要看着板栗頭的身體向哪邊傾斜就讓胳膊向那邊甩去，身體跟着慣性轉就能轉對了。朱缡将信将疑，板栗頭叫了好幾個" 向後轉" 時朱缡照此辦法屢試不爽，不由得大為得意，當板栗頭突然叫出一個" 向右——轉" 時朱缡還是按着180 度的角度讓手臂甩出去，這下不但轉錯了方向，她的手掌受慣性支使竟然朝板栗頭的屁股上狠狠扇了過去，新生們都驚呆了……一直到中午吃飯鈴響大家才得到解放，可這群大兵就連吃飯也不放棄玩花樣的機會。

" 同學們，我們每時每刻都不能忘記自己是中國人，每時每刻都不能忘記是共産黨解放了中國，都清楚了嗎？" 營長在臺上大叫。

" 清楚了。" 新生們有氣無力。這些阿兵哥真犯傻了，這時候吃飯最大，為什麽吃飯前就非得要唱歌呢？

" 都給我大聲點，拿出軍人的氣概來，清楚了嗎？" " 清楚了。" 櫻桃和朱缡使出吃奶的勁兒嚎叫。

" 好，現在就讓我們一起唱《沒有共産黨就沒有新中國》。" 大家唱了一遍，不夠響亮？行，再來。

再唱一遍，氣勢不夠？行，再來。

當新生們扯着嗓子嚎得青筋暴凸時，胖子營長終于滿意地點點頭，但允許動筷子的哨聲卻遲遲沒有響起，取而代之的還是營長撕破布似的聲音，" 同學們，身為軍人，身為國家的鋼鐵長城，你們不可避免地會面臨一些誘惑，這些誘惑無時無刻地引誘着你們，面對這些唾手可得卻有可能損害國家利益的誘惑，你們是否有足夠堅強的意志去抵抗呢？現在，你們面前的飯菜就是對你們最大的誘惑，各位同學都給我坐好了，沒有我的哨子響，誰也不準動，如果在這麽點誘惑面前都不能把持住自己，那還談什麽為國家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大家暗暗叫苦，這算哪門子考驗！

饑餓，對櫻桃來說算不得什麽，面對滿桌熟悉的面容卻要面無表情才是目前最令她痛苦的事，朱缡就坐在她對面，只要一瞥見她眼珠子不停地繞着雞腿上下打轉的滑稽樣櫻桃就想笑，越告誡自己不要笑就越想笑，憋得她都快內傷了，只得強迫自己死盯着餐桌上的雞腿，避免讓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吃過飯後，剛走出餐廳的櫻桃抱着水壺咕嚕咕嚕猛灌，突然發現駱子傑正站在不遠處含笑盯着她，正疑心自己看錯了，看了看四周，就她一個人在，頓時全身細胞都警戒起來，這個家夥又想幹什麽壞事？

見她左顧右盼的樣子駱子傑笑得更歡了，櫻桃被笑得汗毛倒豎，更恐怖的是她發現他正慢慢地向自己走來。

駱子傑停在櫻桃面前，盯着她猛笑，直笑得她心驚肉跳……突然，駱子傑伸手從櫻桃頭上取下了什麽東西，櫻桃大驚，定睛一看，竟是一根炒米粉絲！她頓時蒙了，猛想起早上吃早餐時急匆匆地跑，被一個冒失鬼的飯盒結結實實親了腦袋一下，敢情這米粉絲就是那時挂上去的，又被她用軍帽一蓋，就跟着她在操場上轉了無數圈……駱子傑笑得更可惡了，櫻桃尖叫一聲往宿舍狂奔。

" 該死的駱子傑，看我不720 度騰空後旋踢踢死你！" 櫻桃咬牙切齒地說。

朱缡躺在床上伸出腦袋說：" 你都念了幾十遍了，就是死他也被你踢死又踢活得死去活來好幾回了，你就安靜下來快點睡午覺吧，不然我們下午又得遲到被罰了。" 櫻桃這才不甘心地回到床上躺下。

" 鈴鈴鈴……" 下午操集合鈴一響，櫻桃便彈簧般從床上蹦起來，順便踢了朱缡一腳叫她起床，急吼吼地沖到陽臺胡亂抹了把臉拿起上衣就跑。

怎麽這衣服的拉鏈不見了？邊跑邊穿衣服的櫻桃口中咬着腰帶一手提褲子一手摸索上衣的拉鏈，卻怎麽都摸不到。她低頭一看，差點暈倒，倉促之間竟不知提了誰的褲子！當她再次狂奔上八樓，朱缡正急得團團轉，一見她正提着她的褲子就大罵：" 你這個馬大哈，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當櫻桃再次咬着腰帶一手提着褲子一手拉着同樣狼狽的朱缡經過操場邊的小賣部時，小賣部的那位老爺爺笑得胡子一翹一翹的假牙都掉了下來：" 哎喲笑死我了，這些年輕人真可樂。" 就在這時集合的最後鈴聲響過，櫻桃欲哭無淚，老爺爺你是樂了，我們可要倒黴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