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

第七章 (1)

柳長月抱着小闕回到他們的小院裏,他把小闕放到床上後,去點燃了油燈。

原本黑暗的廂房燃起了光,也帶來了些許溫暧。

「匡當」的一聲,小闕一直緊握的赤焰劍由手中松脫,掉到了地上。

床上原本合着眼的小闕突然又睜開雙眼,然後慢慢地蜷曲起身子,渾身抖得不像話。

柳長月來到小闕身旁問道:「冷嗎?」

小闕沒有回答,只是在聽見熟悉的聲音後将腦袋轉了過來,一雙眼睛直直瞪着柳長月瞧。

柳長月從懷裏拿出了個瓷瓶,倒出了一顆通體碧綠香味四溢的藥丸,遞到小闕嘴邊,對他說道:「張開嘴,吃了它。」

可小闕卻還是發着抖,一雙大眼定定看着柳長月,不說話,也不開口。

柳長月皺眉,聲音略重地道:「聽不懂我說的話嗎?嘴巴張開,吃了它!你這次走火入魔竟劇烈到失去理智,想知體內真氣也反噬甚深。快吃了藥,否則不将真氣梳理開來,傷勢加重,你這身武功等于就廢了!」

小闕像仿佛聽不懂人話似地,沒做任何反應。

柳長月一氣之下只好用力握緊小闕的下颚,把他的嘴撬開,然後将藥丸塞入小闕嘴裏,一手再順着小闕咽喉滑下,讓小闕順利将藥丸吞下。

原本小闕吞下藥丸後,柳長月該放下懸着的心的,但哪知這時小闕嘴角又滲出了些血,讓柳長月皺緊了眉頭。

小闕身上還有在婚宴上被許淩手下圍攻時落下的傷,可是血和那身的大紅色喜服融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受的傷嚴不嚴重。

柳長月開始解小闕的喜服,這時小闕沒有反抗,而當他将裏一層外一層的紅色衣衫脫去時,那手臂上、胸前、腰際、後背、腿上仍流着血的劍痕狠狠地刺痛了柳長月的雙眼。

信了卯星是最大一個錯誤,她根本護不了小闕,還放任他人傷害小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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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聽是小闕的姐姐,但卻讓小闕受了這麽重的傷。

柳長月對小闕說道:「閉上眼睛休息,別一直看着我。」

之後當他轉身要向外去打水為小闕擦拭傷口時,突然間,小闕竟然沖破了穴道,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衫。

柳長月走得急,這一扯拉力極大,小闕又死死不放,竟然就從床上重重跌了下來。出血的傷口血流得更多了,加上小闕又嘔出了幾口血,地上都被他一身鮮血染紅了。

柳長月被吓得心驚膽顫:「你這是做什麽?知不知道自己傷得有多重?是不想活了嗎?」

小闕臉上的火焰紋沒有消去,仍可怖地延伸在他半邊臉上。他雙目漸漸帶起怒氣,緊盯着柳長月不放,原本一直不開口的他到了這時張開了嘴,用沙啞的聲音撕裂喊道: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不是叫我滾……再見到我就要殺了我嗎?為什麽還要管我,為什麽還要帶我回來?我死了就好了,我死了,你就不用生氣了啊!」

柳長月連忙點住小闕的穴道,阻止真氣逆流。随後怒道:「你胡說些什麽!」

小闕圓睜的眼中有一層霧氣。他說:「我記得很清楚,你要我死、你要我死……」

柳長月連忙搗住小闕的嘴,他能感覺手心碰到了小闕的嘴唇,而那兩片柔軟的嘴唇正顫顫地抖着。

柳長月定睛望了小闕許久,見着小闕蒼白的面容,濕潤的眼眶,心中一嘆,發覺自己還沒開口說明白一切,只稍見着這孩子傷心欲絕的眼神,就落了下風。

柳長月無法責怪小闕的不懂世事,只能反諷自己實在太過于心急。

柳長月把小闕抱回床上,嘆了一聲,放軟态度道:「我現下要去打水回來清理你的傷口,再為你上藥,你靜一下,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你要我死……」小闕凝視着柳長月,雙唇微微顫抖着。

「你和卯星成親便是挖空我的心、掏走我的全部。」柳長月轉身出去,聲音遙遙傳來: 「既然我活不了,又怎甘願放你在世上活着,把應該是我的東西給了他人。」

+++++

柳長月很快打了一盆熱水回來。

回來後他面對小闕直視的目光也不回應,只是用水将小闕身上的傷口清理幹淨,而後敷上最上等的金創藥,再以幹淨的白布将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紮好。

一切都弄妥後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情了。

柳長月停下手後靜了半響,這才回應了小闕的目光。

他注視着小闕,伸出手撫着小闕臉上的紋路,問道:「真不知道這陣子我為何刻意冷落你?」

小闕沒答話。反正他就是被冷落、被讨厭了。

柳長月道:「因為我也是人,我也會嫉妒。你總不會以為我心胸寬大到聽見你要與一個女子成親,卻不會有任何表示吧?」

小闕眼裏浮現一點疑惑。

「我這一輩子,想要什麽,便會弄到手,玩膩了以後就會抛開。但也許是報應,最終遇上了一個無法抛下的人。你就是我的報應。」柳長月又說:

「如果你不懂,就當我已經将你視為自己的一部分。你是我的骨、我的肉,要将你從我生命中剔除,那完全不可能。」他仿佛講的是別人的事情一般,聲音有些淡,甚至有些冷。

柳長月再道:「你生性俠義,見不平必管之,這樣的人向來招人,所以你的身邊總是圍繞許多人。但是我無法見你這樣,我柳長月的人,一輩子心裏、眼裏只能有我,不能再有他人。你把應該屬于我的東西分了出去,于是當你的目光停留在別人身上,和那些人一起笑、一起喝酒、一起稱兄道弟,我就無法忍受。

你可以說我偏執。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我照顧你、疼愛你,而你卻認為這是理所當然。于是當這次你要到卯星那裏去,我讓你去;你喜歡她、我讓你喜歡;你想成親,我也讓你成親。但我同時也要你明白,當我把給你的一切收回來,你将會如何。

我和你不一樣,沒有所謂的慈悲心腸。當你我陌路,你的生死我再不管,當你礙着了我的眼,我必讓你從我生命中消失。我的确會毀了你,你無須意外……」

「……你是認真的。」小闕從柳長月眼裏看不見絲毫的謊言。「可是我還是不懂為什麽我和姐姐成親,你就要我死?」

小闕按着胸口屈着身體,眼神痛苦地看着坐在他身旁的柳長月。「所以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嗎?一個人和另一個人成親,就會再有另一個人來殺他?」

小闕又說:「你一個字一個字分開來講,我好像懂,但把它們串起來之後我就又聽不懂了。」

柳長月嘆道:「我果真是造孽太多,這才攤上你這個小笨蛋。如果我不講得更直白點,你小子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理解我這麽做的原因。」

小闕靜靜地看着柳長月,而後說道:「那就講直白點,這樣我才會懂。我不想你再不理我、掐我脖子、咬我舌頭了!疼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你不理我以後,我怕得慌!」

柳長月摸摸小闕的臉頰,說道:「卯星愛着許淩你知道吧?」

「咦?」這是太過震驚,小闕吓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但随即被柳長月壓下去躺好。

「許淩也愛着卯星,但許淩自己并不知道。」柳長月說。

小闕皺眉,覺得一切好詭異。

柳長月繼續說:「許淩在生死關頭能替卯星擋劍,為她不顧性命,你扪心自問,遇上一樣的情景,你會為我擋劍嗎?」

「會啊!」小闕回答得理所當然。

柳長月再說:「許淩因為你和卯星親密無間,甚至要成親而發狂,進而在婚宴上鬧事;若是我離開你,和別人一起過,眼裏只有別人,不再有你,你會開心嗎?」

小闕覺得這問題有些閑難,他試着想了一下,最後回答道:「應該是會傷心、也會難過。」

柳長月要的是個确定的答案,于是道:「我這幾日這麽對你,你卻回答「應該是」會傷心難過?」他在「應該是」三個字上加道了語氣。

小闕又想了想,突然記起那日竹林中,柳長月狠絕的眼神,心頭狠狠地揪了一下,眉頭也皺了起來,癟着嘴說道:「好吧,我很傷心也很難過,而且從來沒這麽傷心難受過。你咬我的那次,我還哭了。因為你說要殺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哭得好厲害,連姐姐也被我吓着了,沒辦法讓我不哭。」

柳長月溫柔地道:「所以,那是因為你愛上了我,這麽說你明白了嗎?」

當小闕詫異地看向柳長月,柳長月淡笑,就像之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樣,他還是露出那般疼愛小闕的眼神。

見小闕會意不過來,只是驚訝地看着他,柳長月反而不急了。他道:「我本來認為只要對你狠一點,你便會知道自己錯在哪裏。誰知你就是個榆木腦袋,木魚敲敲還會響,但你是敲了也不知被敲,開不了竅的人。」

「……嗯……」小闕竟然還點點頭,說道:「好像真是這樣。」

柳長月接着臉色一變,說道:「這次你與卯星的婚宴我本不想去,是後來心下覺得有些不安才到當場。那時我見你走火入魔無法控制自己,當下就後悔了。你不開竅,可我不該也和你一樣不開竅。到現在我只要想起倘若我稍晚片刻趕到,你那手就往天靈蓋拍去,我就膽顫心驚。」

小闕說:「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上次在天璧山莊明明就控制得很好,神智清醒的,但這回不能克制自己,全身血脈贲張,腦袋都糊塗了。我聽見有個聲音叫我殺人,但又有個聲音阻止我殺人,我怕自己真的把當場的人全都殺光,這才想到自我了結的辦法。」

柳長月的手有些冰,他看着小闕,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小闕看了他好久,柳長月才說道:「不過我很高興。」

小闕不明白?走火入魔差點殺死一堆人,柳長月為什麽會高興?

柳長月知道他心中所想,便解釋道:

「當初在天璧山莊,你內心清如明鏡毫無雜念,而走火入魔是将心中的欲望狂念催至最大,對你自然影響不深。然而這次是我逼了你,要你知道我想你明白的事。我早知道你心中已經有我,只是你懵懂不知,所以才會對你狠下心,要讓你清楚明白自己對我的情意,但也因此種下了你的心魔,導致這次的事。」

小闕聽完皺眉道:「柳大哥……你真是個想法彎彎繞繞,明明幾句話就可以說清楚,卻要弄得大家差點全流血至死的人。這樣不好!」他頓了一下後又用力加了一句:「很糟糕!」

柳長月毫不在意地笑道:「你怎麽老是忘了我就是這種人。」他說:「我既然把心給了你,以此為代價,你自然也必須把心給我。我把你看得比我的性命還重,而你自然也必須把我看得比任何人都重。」

小闕皺着眉頭想了好久,久到柳長月都覺得無聊,坐到桌邊泡起茶來喝了。

最後突然一個福至心靈,小闕終于明白柳長月說了這一大堆話、繞了這麽一大圈,想讓他明白的究竟是什麽了。

「原來你怕我和姐姐好了,會不對你好!」

小闕直沖重點,卻問得柳長月大大愣了 一下,杯子裏的茶水差點都因為拿不穩而溢出來。

這的确是整件事的症結所在,然而柳大閣主聽見這事居然被腦袋沒開竅的小闕如此直白地說出來時,一時間尴尬得讓他無語。

「……柳大哥?」小闕叫了一聲。

「沒有人天生會對誰好。所以當卯星靠近你,還試圖從我身邊拐走你,我自然要讓你明白離開我的後果。」柳閣主說。

小闕困惑:「為什麽沒有人天生會對誰好?至少我見到你以後,就一直想着要對你好啊!」

小闕這毫無修飾的詞句像是最厲害的一掌,狠狠拐了個彎進到柳長月內心最柔欽的一處,然後重重地打在上頭,讓柳長月頓時無法做出反應,瞪着小闕良久。

柳長月一切作為其實有那麽一點是在懷疑小闕對他是真上心,還是因為父子天性對他的不舍不棄,雖然這回他知道了真正的答案,但仍舊忍不住想問:

「天璧山莊那會兒我就覺得,我這人人嫌棄的魔頭到底有什麽地方能讓你牽挂上心的?明明我就是一次兩次差點殺了你……」可到最後都下不了手。

小闕突然笑了,露出這陣子受苦受虐以來的第一個笑容。「我記得有個詞,叫孽什麽緣分之類的。」

「孽緣……」柳長月無語。的确是孽緣,而且這孽緣還讓自己不知栽了多少次跟鬥在這孩子身上。

「對!就是孽緣!」小闕點頭道:「致遠大師說緣之一字般為難解,或許上輩子我是一棵草,你走過時繞了路沒踩死我,所以這輩子我就和你牽扯在一起,要還你的恩情。」

「那你必定是三生石上的三生草,這輩子來見了我,才叫我對你如此挂記。」柳長月喝了口茶,淡淡說道。

「什麽是三生草?」小闕問。

柳長月悠悠說道:「能結三生三世緣分的一株草。」

小闕會意,點頭說道:「所以我們有緣分,于是我一見你,就想對你好。因為我是為你而來的,不是為其他人。我還記得在天璧山莊的時候,我最擔心的人就是你。那時侯姐姐要我去她那裏,可我老是窩在你身旁。

然後突然有一天我醒過來,發現你摟着我睡,你好像夢見了什麽好事,臉上有那麽一點點的笑容。那時我就突然覺得,我好想你每天都這麽笑,笑得小小的沒關系,不是大笑也沒關系,只要別在你見不到我,而我也看不到你的地方冷着張臉,只要我陪着你,你也陪着我的時候開開心心,那就好了。」

小闕這番話令柳長月動容,瞬間連正在喝茶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小闕。

我為你而來。

我要你開開心心。

那是什麽意思,那是多大的承諾。

也許眼前的孩子不知道這兩句話讓他內心震蕩久久難以平複,但他永遠會記得,有一個人從不看他的壞、只見他的好,發着可笑卻真摯的誓言要一銀子保護他,讓自己柔軟開朗的笑容滲入他荒蕪枯槁的生命裏,讓他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溫暖悸動在他心裏緩緩跳動的,那樣一個人。

+++++

柳長月頓了一會兒,就回神過來,繼續喝他的茶。

小闕東想想、西想想,最後決定将一切釋懷,因為好像是他先惹惱他的柳大哥的,所以他不能繼續小氣生柳長月的氣下去。

只是,看着一臉專注喝着茶的柳長月,小闕又問了:「那你呢?柳大哥,對你而言,我是什麽?」

柳長月徐徐地說:「你是我的心肝、我的命。」

小闕歪着頭想了想,然後在想通的那剎那,很害羞很害羞地露出了笑容。

再笨的人,多想幾次也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更何況柳長月已經把他的榆木腦袋當木魚一樣敲敲敲敲敲,敲了許多遍。而他那個總是不開的竅,至少也被敲開了一個洞,聽懂人話了。

小闕看着柳長月,臉紅紅地說道:「柳大哥,我終于明白了一件事。」

「嗯?」

小闕道:「如果一個人的心肝被分了一半給別人、性命也被分走一些,那麽絕對會生氣的。所以你之前才生那麽大的氣,我說得對不對?」

柳長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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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闕這回受的傷不比上次的輕,但之前天璧山莊那會兒柳長月是耗着天癡、鬼子和蘇笛幾個得力助手的真氣來救小闕的。如今兩人待在這蓬萊鎮裏,就算卯星送來了最好的傷藥,也打算派人來替小闕療傷,但柳長月說什麽也不肯讓那些人踏進他的院子半步。

一來他沒打算受卯星的情,二來他也不想讓小闕這時候再見卯星。

小闕被帶回來後頭一天晚上還算清醒,能和柳長月說上話,但第二天以後重傷的模樣便漸漸顯現了出來。紅色的火焰紋一直沒退,小闕睡睡醒醒,替他蓋了兩層被子也是冷得一直發抖。

柳長月當下又封了小闕的幾個大穴,讓他的內力不再翻騰得厲害,更每日喂小闕吃藥,三餐都不敢停下一次。

七天之後,小闕慢慢清醒了。雖然臉色仍然蒼白,但已經能下床走幾步路,柳長月這才真的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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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闕把身上包紮着的白布通通給拆了,身上和手臂上的傷口早已愈合,只剩下一條又一條鋒利劍刃曾經劃過而留下的粉紅色痕跡。

因為一直覺得冷得受不了,所以每天都是柳長月抱着他入眠,有時睡着睡着會給悶出汗,然而只要柳長月放開他半晌,他就又會抖得牙關直顫,猛往柳長月懷裏鑽。

這七天裏柳長月沒讓他洗過澡,以致今日覺得稍微好些了,拆開那些白布後感覺一股臭氣直沖他的鼻腔,幹涸的血漬沾着金創藥和汗臭味讓他自己也被燻得差點暈倒受不了。

柳長月不在,所以小闕慢吞吞地朝着院外走。

外頭守着卯星派來的婢女,那些婢女見到小闕,立即朝小闕福了身。

小闕說道:「我要沐浴,麻煩替我燒些熱水,再拿幾套幹淨的衣服來。火盆也順道加些木炭吧,火都快熄了!」

說完轉身要回去時,因腳軟而踉跄了一下,眼尖的婢女趕上前來要扶住小闕,小闕卻往旁邊一躲,說道:「我沒事,你們還是別碰到我才好。柳大哥的氣還沒消呢,他再生氣,我可招架不住……」

婢女們也不說話,福了福身便四散去了。

很快地,當小闕踩着蹒跚的步伐回到房間時,屋裏蒸氣氤氲,比平常沐浴還要燙上幾分的熱水注滿了澡盆,兩套幹淨的衣衫放在小幾上,置在角落的四個火盆全燒得很旺,還有一個食盒端正地放在桌上,另外也有個小泥爐燃着淺淺的火,上頭炖着一盅香氣四溢的雞湯,油都撈光了,清澄的湯水上飄着幾味不知名的藥材,跟只老母雞一起滾着。

「唉……」小闕嘆了一口氣。那盅老母雞炖藥定是姐姐特地為他準備的,只是現下柳大哥還沒原諒姐姐,他也不好去見姐姐,順道同她問問婚宴那天鬧得那麽厲害,不知道圍攻他的那些人如何了?他現下只記得當時眼裏一片血紅,剩下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小闕一邊走一邊脫衣服,一邊想着柳長月大概什麽時候才會消氣,直到他用皂夾打水把一整頭頭發洗過,也把臭氣熏天的身體搓得幹幹淨淨,再在澡盆裏将自己泡成皮膚白白、手指皺皺的模樣時,才起身拿了巾子把頭發和身上擦幹。

之後小闕光着屁股走到澡盆外頭,低下頭看着兩套完全不一樣的衣裳,想着該選哪一套穿才好。

當柳長月進門時,發現的就是滿室淩亂與撅着光屁股彎腰背對着他的小闕。

柳長月用腳将地上的衣物踢到旁邊,一直走到小闕身後,而後伸出手朝着那白嫩嫩的屁股就是一擰,吓得正專心選衣衫的小闕驚叫了一聲,大叫轉身:「什麽人!」

「什麽人?你說是什麽人?」柳長月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衣服脫得到處都是,沐浴沒有關門,出來後也不快把衣衫穿上擋寒。還有,你這小子知道我許久沒碰你,已經快要忍不住,所以刻意招惹我是不是?」

「啊?」小闕随便拿了一套白色的亵衣穿上,然後随意将衣上的帶子打了個結,這就說道:「我馬上收拾、馬上收拾。太臭了熏着你了是不是,我剛剛也被熏得受不了!」

結果小闕亵褲也沒穿,就趕緊要把那些臭衣裳和帶血布巾丢掉,怎知才彎腰拿起第一件衣服時,柳長月瞧小闕随着動作衣衫往上拉,白嫩嫩的屁股和兩條白晃晃的腿就在自己眼前時,他深吸了一口氣,立即走過去摟住小闕的腰,把他手裏的東西丢到別處,然後将人扯到床邊,推到床上。

柳長月眼睛瞪得大,小闕則瞪得比他還大。小闕問道:「怎麽了?」

柳長月吞了一口唾沫,說道:「沒事,就看看你的傷好了沒有。」

「噢!」小闕點頭,坐起來把衣袖拉開,露出手臂說道:「傷口都愈合了,你看,只剩紅紅的幾條線而已。」

小闕見柳長月還瞪着他看,以為柳長月是想看自己胸前和背後的傷痕,手一邊解亵衣,一邊說:「胸口和背上的傷也都好得差不多了……」

可在小闕動手解亵衣時,柳長月又把小闕推倒在床上。小闕歪着頭看着柳長月,眼神帶着不解。

柳長月說:「我自己會看,你躺着乖乖別動,我來就好。」

小闕原本就很聽柳長月的話,這回出事之後,只要柳長月開口要小闕做的,小闕壓根就沒反抗過。

于是小闕還真乖乖地躺着不動了。

柳長月凝視着小闕,伸出手,慢慢撫摸小闕的身體。小闕覺得有些癢,笑着縮了 一下,柳長月又喊了句:「不許動!」

柳長月的眸子黑得看不見任何光芒,就算在外面的太陽一入房裏,還亮着的現下,他的眼眸也是深邃非常。

小闕看不懂柳長月這時眸中布滿着的是什麽,只覺得好似有些不一樣,幾次夜裏柳長月抓着他啃的時候,似乎也都是這樣的神情。

柳長月如同撫摸一件他極為喜歡的珍寶般,手指滑過小闕的肌膚,在小闕清澈卻懵懂的眼神中,漸漸無法控制自己。

小闕身上的每一條傷痕、每一個傷疤,如今看起來還這麽明顯,但柳長月的手指劃過那些曾流血的傷處,心裏想着已經快痊愈了,再好好地将人養一下,沒多久之後他就會變回以前那個能跑能跳的孩子。

柳長月拉開小闼亵衣的結,将唯一一件衣裳拉開,小闕看着外頭還明晃晃的藍天白雲,想着柳長月方才進門怎麽沒關門啊,之後卻讓柳長月停留在他胸口那小點上的手指重重一擰,整個激靈了起來。

「想什麽?」柳長月對小闕将視線由他臉上移開很不滿。

小闕說道:「門沒關。」

柳長月聽見這回答突然就笑了出來。「這院子就我們兩人,門關不關有什麽差別?還是你冷了?」

小闕說:「剛沐浴出來,不怎麽冷。」

「那就好。」柳長月單手撫遍了小闕前面的傷口後,叫小闕翻過身去。

小闕翻身時發覺亵衣雖然前面敞着,可是後頭卻是蓋着的,于是轉身時很替柳長月着想,怕他看不見自己的傷口,遂順手将亵衣脫掉,然後再趴回床上。

這原本是小闕對柳長月完全信任毫不防備的表示,然而看在這陣子都沒碰小闕的柳長月眼裏,卻成了「任君采撷」的意思。

一點一點地撫着小闕背上的傷,一點一點地感受他乖順的模樣。這孩子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把心全交了出來,柳長月心中一些是激蕩、一些是滿足、還有一些……那叫欲求不滿。

柳長月把手伸到小闕腰上,而後慢慢滑到那白嫩嫩的屁股上。

指尖才輕點一下,就發覺這渾圓的兩瓣因為練功的緣故,緊翹得不得了。

小闕又覺得癢了,所以動了動。

柳長月不悅,再輕輕拍了一下小闕的屁股。

然後小闕乖了,柳長月高興了,可看着這心之所愛的人脫光光躺床上任自己擺弄,要不做些什麽,那柳長月還真不是個人了。

柳長月把手掌整個貼在小闕的臀瓣上,照着自己的欲望,重重地抓了小闕的屁股一把。

「欸。」小闕有點疑惑。柳大哥剛剛是不是掐他屁股了啊?

然而還真不是幻覺,柳長月又抓了幾下,而且氣息變得有些不穩。小闕則歪頭回望身後的柳長月道:「我屁股沒傷啊……」

「我就是喜歡,不成嗎?」柳長月不知何時上了床,小闕這麽一回首,就感覺柳長月的氣息迎面而來,而後舌頭叩關伸了進來,用一種極為緩慢,卻叫人胸口怦通怦通一直跳的吻勾着他的舌頭,摩擦着他的唇舌,而後若即若離,叫小闕感覺到溫柔糾纏的同時,又覺得不夠。

柳長月深深吻着,卻也勾引着,小闕喉中悶哼了聲,舌頭追逐了過去,伸進了柳長月的嘴裏。在感受從來未有的炙熱同時,又覺得像冒犯了這個他一直以來尊敬而喜愛的人一般,一邊心驚,一邊卻有着亵渎的快感。

雙唇分開後,小闕的眼睛凝視着柳長月,柳長月低頭吻了他的唇一下,而後順着親吻時由嘴邊溢出的唾液,慢慢地往小闕的脖子吻下去,吮出一朵又一朵血紅色旳花來。

柳長月接着吻起小闕的背。小闕有些不知所措地弓起背部,但卻讓柳長月輕輕壓下。

柳長月順着小闕的背一路親吻,碰着了喜歡的地方就用力咬上兩口,小闕覺得又疼又癢,但依舊任柳長月為所欲為。

親吻延續了很長的時間,柳長月上一刻流連在小闕的腰際,下一刻便啃上了他的臀部。

小闕悶悶哼了幾聲,而後感覺柳長月在他的臀上流連,就當這個吻停了,小闕以為一切該結束了的時候,柳長月卻又把小闕的腰微微擡起,再讓他把臀部撅了起來。 小闕不懂這是要做什麽,但仍是乖乖做了。

柳長月先在兩瓣唇上親了親,而後用手掰開小闕的那兩片臀,露出裏頭的隐蔽穴口出來。

就在小闕還沒來得及反應之時,有個柔軟卻濕潤的東西慢慢舔起了穴口。

小闕吃了一驚,急忙想把屁股挪開時,「啪」地竟又被柳長月打了一下,那一下有些重,重得原本白嫩嫩的屁股上浮現了五指痕跡。

柳長月看着自己打的那一巴掌,喉頭忍不住吞咽,原本都可以把持得住的欲望突然由心底漲了開來,連下身也一下子堅硬如鐵。

小闕感覺到那濕軟的東西又進來了,他左想右想,都猜不透那究竟是什麽。

然而随着柳長月的一進一退,唾液濕潤,還有淺淺的舔吻聲音,小闕的腦袋突然整個爆炸開來,抓着被褥就拼命往上爬。

「那是舌頭、那是舌頭啊!」小闕驚恐地想着:「柳大哥怎麽可以把舌頭伸進那裏!那是我用來那個……的地方啊……」

小闕覺得自己快暈了。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這樣!很恐怖啊!

對于小闕的逃脫,柳長月很輕松地抓住他的腿,再把人給拉了回來。

之後小闕覺得濕軟的舌頭一直往裏面鑽,那種景象不停浮現在他腦海裏,而且就像用手指一樣,出入之後還會會一圈,然後碰到有些奇怪的地方,讓他的腰一下子軟了下來,輕輕顫抖着沒有氣力。

濕潤了洞口之後,柳長月換将修長的手指深入。這一下一下的,全都刻意壓摳在小闕最敏感的那個點上,他唉唉叫了幾聲,本來覺得有些難過,但是又好像有比難過更深的感覺讓他頭皮發麻,接着連他的腰也一直抖一直抖,腦袋像被攪成了漿糊一樣,完全無法思考。

柳長月等得太久了,之前雖然想要,卻因為小闕還不知道對自己的感情而只做到一半。

如今兩人心意相通,這七日來又夜夜只能抱着這孩子睡,怕他傷沒好不敢動他。現下外傷好了,內傷暫時也無礙,想着自己渴望這孩子有多久,柳長月便完全忍不住了。

先耐心拓寬了甬道,再用手指與手掌捋動小闕的分身與囊袋,讓他悶悶哼着先洩了一次,接着以那些濁液塗抹在自己的陽具上,令小闕趴着撅起臀,然後一點一點地将自己巨大的東西緩緩推了進去。

進入的時候有種撕裂的痛,小闕忍不住轉頭看柳長月到底在做些什麽,怎麽會讓他那麽痛,然而看到的景象卻讓他再一次吓到了。

柳長月衣着整齊,頭發連一絲都沒亂,但是胯下緊緊貼在他的臀上,而進入他體內的灼熱硬物體,小闕不用猜想也知道那是什麽,因為有很多次柳長月都抓着他的手貼着摸過啊!

于是小闕又扒着被褥想要往上逃了,柳長月那東西他看過,很大很大啊!要是全部塞進他體內,那他屁股還不開成花!

小闕吓死了,拼命往上逃,但這時卻聽見柳長月用粗喘沙啞的聲音道:「再逃、再逃就打腫你的屁股,讓你十天下不了床!」

小闕聞言還真不敢逃了,他只是淚眼汪汪地回頭看着柳長月,說道:「為什麽要這樣?是不是我哪裏又惹你生氣了,這樣子很痛啊!」

柳長月低笑了兩聲,說道:「就算痛你也要忍,這是讓你屬于我的證明。你忍過前頭這一段,之後就不會再讓你痛了。」

「那前頭這一段要忍多久?」小闕小聲地問。

「不知道。」柳長月臉上挂着笑意,回答完之後,分身竟就一沖到底,痛得小闕叫了一聲。

柳長月開始深深抽插着小闕,激烈動着腰,讓陽具重重地撞擊小闕的雙臀。

小闕原本是皺着眉頭在忍耐的,但随着柳長月動作越來越快,九淺一深的折磨慢慢地也變了味。

他感覺每次柳長月沖進來時,那分身都狠狠摩擦着他的內部,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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