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八章
小闕記得自己才睡下沒多久,便覺得他的腰很痛、屁股很痛,全身酸疼得不像自己的,但是就在他痛苦地睡着時,突然有人猛搖他,一直搖一直搖,搖到床都發出吱吱的響聲。
小闕以為柳長月在搖他,所以睜眼醒了過來,但是轉頭一看,卻見柳長月也是剛睡醒的模樣,一手撐着床,一手環着他的腰,不像擾他清眠之人。
小闕仔細一看,屋梁上落下了一些灰塵木屑,而他們在床上,然後天啊、地啊,就這樣搖搖搖,轉轉轉,而且持續了很久都未停。
小闕只迷糊了半晌就回過神來,抓住柳長月的手喊着:「地牛又翻身了,這次翻了個大的了,房子要倒了,我們趕快出去!」之後就急忙忙把柳長月拖下了床。
柳長月不知道把小闕的真氣封起來之後,小闕還能有這麽大的力氣,但也只被拖行了兩三步,就道:「小笨蛋,你什麽都沒穿,難道要這樣全身光溜溜地跑出去?」
立在房中的小闕低頭看了自己一下,見着自己的确是光光的,「啊」的叫了一聲,紅着臉連忙跑回床邊拿了幹淨的衣物,然後一邊穿一邊跟着柳長月出去。
衣服穿得亂七八糟的小闕才出了小院,就見着遠處跑來了個身影。
他越看那人越覺得熟悉,直到對方氣喘籲籲地跑到柳長月身前,一臉緊張地說道:「主上,那蓬萊山的岩漿如您所料方才噴發了,火熔岩順着河道一路流進了鎮裏,地還裂開了好幾十尺,天搖地動的,咱也該走了!」
「蘇笛,怎麽會是你?」小闕認出了說話的人,萬分驚訝地道:「原來你也到這裏來了,可是這些日子我怎麽都沒見到你?」
蘇笛瞥了小闕一眼,看見他臉上仍留着的血紅紋路,翻翻白眼說道:「我是回去招人,晚主上兩日上島的。接着主上吩咐我去辦事,哪像小公子您這般悠閑快活,差點連親都成了。」
聽見成親這檔事,小闕委屈地看着蘇笛,說:「我才沒有悠閑快活,我差一點就死了,你也差一點就看不見我了。」
「什麽?」蘇笛聽見小闕這麽說差點跳起來。「是誰欺負你了?我早就覺得你那哥哥……唔,姐姐不是個好東西,她欺負你的是不是?放心,敢欺負主上的人,等待會兒他們就知道死了!」蘇笛氣憤地說道。
「不是姐姐。」小闕告狀一般地朝蘇笛說:「是姐姐那個侍衛許淩還有他手下那些穿黑衣服的人。」他還挽起袖子讓蘇笛看他的傷痕。
小闕道:「很多呢,兩手都有、胸口有、背上也有,然後我還走火入魔,如果柳大哥沒有及時趕到,我差點就自己拍死自己了!」
小闕說着,眼眶紅紅的,仿佛蘇笛比他大,他在向蘇笛傾訴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還有尋求安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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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笛道:「拍死自己?怎麽拍?」
小闕作勢手掌往天靈蓋一打:「就是這樣拍。因為走火入魔怕殺了人,所以想自我了斷。」
蘇笛聞言深吸了一口氣,望向他家的主子。他以為憑柳長月對小闕的疼愛,是不可能讓小闕受一丁點傷的。
柳長月沒有回答蘇笛的疑惑,只問道:「船都準備好了嗎?」
蘇笛答道:「大船已至蓬萊島陣法之外,小船也依主子想出來的法子,避開漩渦,都靠岸了。」
「那好,」柳長月摸摸小闕散着還未綁起的柔軟發絲說道:「先讓他們上小船離開這島,到大船時,穿黑衣服的全都不許上船,強欲上船者,斷其雙手,再推入海裏。」
「是。」蘇笛恭敬告退之後,又一陣旋風似地跑遠,要立刻去執行主上交代他的任務了。
小闕疑惑,先是問道:「為什麽穿黑衣服的不許上船啊?」然後又好奇地問:「蓬萊鎮外的漩渦礁石不是已經無法控制,怎麽蘇笛說小船依你的方法就避開漩渦上岸了啊?」
柳長月淡淡地道:「許淩同他手下那些黑衣人一再傷你,我沒有必要救他們。至于漩禍與礁石,我看了當初記載須臾海陣布陣之法的典籍,知道這陣法原來竟有兩個陣眼,且海中陣眼隐蔽,不會受蓬萊島爆發所影響,就讓蘇笛帶人從那處上來了。」 小闕不禁嘆道:「柳大哥你好厲害,什麽都曉得……」
柳長月牽着小闕的手,一步一步往島外走去。和其他人背着一堆身家財産又攜家帶口地慌張逃命不一樣,縱使天晃得厲害,地搖到裂開,柳長月還是一臉的平淡無謂,就像只是來這蓬萊島上玩夠了,要啓程回家一般尋常。
越走越靠近沙灘,小闕回頭望去,只見許多老弱婦孺遠遠落在後頭,而一些年輕人則跑得飛快,搭了船也不管船滿了沒,就立刻搖槳要離開。
遠方的蓬萊山像被點了火的巨大火把,噴發的岩漿仿佛要蓋滿整座島似地往四方流下,落塵将每個人都蓋成了泥灰人,灼熱的空氣也幾乎令人無法呼吸。
又一陣天搖地動後,火山開始噴出燒紅的石頭。大的噴不遠,就落在鎮上或鎮外,小的則像流星一樣掉得到處都是,還有一些砸在鎮民身上,瞬間衣衫就燒了起來,而旁邊的同族則趕緊忙着替其滅火。
小闕沒看過這種場面,這簡直像是逃難似的,前頭小船一直不斷劃走,後頭的老人家則拼死拼活地跑着想要跟上船。
小闕左看右看,看到了正在岸邊的蘇笛。他朝蘇笛喊了聲:「小笛子,讓人坐滿了船再讓它走,否則晚來的人要沒船可坐了!」
蘇笛原本不在意這些人死活的,但聽了小闕的話,又朝柳長月看去,柳長月微微點了個頭,蘇笛才讓幾名手下将船拉住,稍緩了小船出海的動作。
小闕這時看了柳長月一眼,說道:「我去幫忙!」接着就抽出柳大閣主死死握着的手,朝着最後那批行動不便的老人家跑去。
柳閣主突然手裏空空,剛剛還在的溫度突然消失了,雙眼一黯,對蓬萊鎮這些打亂人家親親密密的家夥們又記恨上幾分。
然而,小闕一邊往後頭跑,一邊大喊着朝岸邊的蘇笛發號拖令。
柳長月見小闕扛着兩個年紀大約八、九十歲的老人家,背上還背着一個小娃娃從遠處跑回了岸邊,将人交給蘇苗安置後照這模樣又來來回回數十趟,心裏竟覺得原來這孩子還真是有些能耐的感嘆。
卯星被許荷護着上了小船,當小闕稍微放心了,又發覺那跑在人群最後面的是福婆婆和她的陪嫁丫鬟翠婆婆,便緊張地再往那頭趕。
老人家雖然是老人家,但畢竟還是女的。
小闕想扛卻被翠婆婆嚴厲的拒絕了,但瞧熔岩已經在後頭追着,幾乎要燒到腳下來了。小闕牛脾氣一來就抓住兩個老婆婆的腰帶,一手提一個,只碰腰帶,懸空而跑,然而就這麽一路猛跑,還真在熔岩未到之前跑到了岸邊。
天降火石不斷,偶有岩石抛進了海裏,水遇着火「嗤嗤」作響;有顆直接砸進了正往外滑的小船上,那艘船頓時碎裂開來,船上的人只能小心翼翼地繞開漩渦游到別艘船上去。
小闕看着天上帶着火焰四處亂噴的石頭直皺眉,直到他們那艘船也都安置好了,他才幫忙把船推進水裏,準備離開。
誰知就在這時,蘇笛大喊了一聲:「小心!」
小闕猛地轉身,見一顆燃着火的大石頭朝他飛了過來,他立刻轉身一個側踢,将石頭擊回出去,哪想得到竟然這麽剛好,踢到了許淩那艘船裏,許淩怒吼了一聲,迅速用劍将石頭擊回海中,否則只剎那間,那艘船就得變成火燒船了。
小闕聳了聳肩,朝許淩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小闕!」這時柳長月急急喊了一聲。
「什麽事?」小闕以為柳長月在叫自己,于是立刻回頭往柳長月的方向看去。
哪知卻只看到柳長月驚恐的神情,接着後腦勺像是被石頭用力砸中一樣,一陣劇痛讓他站不穩腳,直接栽進船裏頭。
這一痛又一摔,兩回都猛撞了頭,小闕接着只覺得眼前一黑,聽見不知誰的聲音喊道: 「滅了火、快滅了火!」
而後又聽見誰焦急怒吼了聲:「你們誰都不許動他!」
然後,他就失去了意識,什麽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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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闕聽見一堆嘈雜的人聲在他耳邊不斷響着,他的腦袋痛得不得了,只要晃一下就疼,但偏偏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躺的地方一直在晃,晃得他痛到想吐,于是爬起來第一件事不是先叫頭疼,而是側着身子往前頭把腦袋一伸,哇拉拉地就吐了一些水出來。
柳長月見到小闕一醒就吐,臉色糟得不得了。他把小闕拉回來,讓小闕的頭繼續枕在他腿上,接着有人立刻上前清理掉那些穢物,又有人端了些水來要讓小闕喝。
茶盞遞到小闕嘴邊時,小闕移了一下,他不想喝。
柳長月接過蘇笛手中的茶,輕聲說道:「張開嘴喝點水,淡淡嘴裏的味道。」
接着也不管小闕的意願,就把他的嘴巴輕輕撬開,然後讓水慢慢流了進去。
小闕含住那口水也不吞下,就只皺着眉頭不放,雙眼緊閉着,連話都不想說。
接着卯星說話了:「那些人傷了小闕,我也嚴厲懲戒過了,七十幾條性命看在柳閣主眼裏雖不算什麽,但之于蓬萊鎮而言,失去那些人,已是折損三分之一的族人了。」
蘇笛應道:「這些船都是我們捎來的,想救誰不救誰是我們的事。我聽說了,你們差點害死我家主上與小公子,而且還傷了小公子兩次,兩百一十幾個只死七十個,你算賺的了!」
好不容易拼死拼活才爬上船來的許淩這時渾身濕透,一把劍插在甲板上,怒道:「姓柳的,你別欺人太甚!」
「最該死的人就是你,」柳長月這時臉色慢慢變了。「倘若你再敢說一句,所有船上的蓬萊鎮人包括你們鎮主,本座全丢下海去!」
許淩瞪大雙眼怒視柳長月。
但柳長月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與濃濃的殺意讓許淩不敢輕舉妄動。
此時福婆婆開口了:「許淩你給我閉嘴,你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嗎?」
之後福婆婆對着柳長月和藹一笑,說道:「老身教導無方,讓小輩一再犯錯,柳閣主您看笑話了。」
柳長月沒理福婆婆,因為這時,小闕悶哼了幾聲,從他腿上爬起來了。
小闕把含在嘴裏的水慢慢吞進肚子裏,坐直後睜開雙眼,只見眼前八個男的,有老有少一直看着他,中間則坐着兩個老人家,和一個坐輪椅的女子。
之後他因為腦袋的抽痛而搗住後腦勺,随即耳邊一陣聲音傳來:「太疼的話就再睡會。」跟着一粒聞起來清涼的藥丸塞進了他的嘴裏,然後他又被灌了一些水,把那藥丸咽了下去。
小闕眼神有些呆滞,他先看着那叫他睡覺的紫衣男人,又看着遞水過來的少年,眼睛緩緩眨了兩下,開口道:「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話一出,卯星和柳長月立即覺得不對,他們是這段時間與小闕相處最久的人,自然也能察覺小闕此時此刻話中顯露的生疏。
卯星看向柳長月,說道:「小闕之前是為了救我才撞傷頭失去記憶。方才又被火山噴出的岩石擊中腦袋,跟着又重重撞上船板……他這是又失憶了……還是……」恢複以前的記憶而忘了這些日子的事情了。
柳長月一顆心提得老高,雖然臉上不顯山不露水,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現下他慌得手都要顫了。若是小闕真的恢複記憶……那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讓這孩子接受自己的一切,不就付諸流水了嗎?
在驚吓之下,柳大閣主還是裝得态若自然問道:「怎麽了?小闕你不記得發生什麽事了嗎?」
「小闕……?」小闕有些遲純地念着自己的名字。
柳大閣主深吸了一口氣,帶着蘇笛看起來已經有些抽搐的微笑說道:「方才蓬萊島上的火山噴發了,我們撤退時你被天降火石砸中了腦袋,再一頭撞到船板上。連撞了兩次,該不會把柳大哥都給撞到不記得了吧?」
卯星也連忙問:「小闕,還記得姐姐不?」
福婆婆也道:「乖孩子,我是福婆婆啊,記得嗎?」
福婆婆的丫鬟更是着急問道:「怎麽好好一個孩子給撞傻了?孩子你記得不記得,我是翠婆婆啊!」
許淩這時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他的雙胞胎妹妹許荷看不過去,一肘子過去,剛好擊中她混賬哥哥的下肋。
那一痛,痛得許淩哼了一聲,雙手環胸彎下腰去。
許淩的聲音與一身黑衣引得小闕的注意,他先是看着許淩,然後離開柳長月的身邊,低下頭去看許淩的臉,跟着小闕的腦袋中就突然好像有座鐘被重重撞擊,發出嗡嗡嗡的聲響一般,大而有力的鐘聲回蕩在他耳朵裏腦袋裏,接着一陣劇痛閃過,他立即跳開許淩身旁,喊道:
「我記得你!恩将仇報、恩将仇報、恩将仇報的人!」
小闕連喊了三次恩将仇報之後,跑回了柳長月身邊。他拉着柳長月的衣袖,指着許淩說:「我在天璧山莊救了他、還有她、還有一個坐輪椅的哥哥,結果他和一堆穿黑衣服的人拿劍殺我,然後我差點死了!」
小闕說的人,自然是許淩、許荷,與當初女扮男裝的卯星。
柳長月皺眉,小闕到這時候還沒記起他是誰,只想起了別人,于是一把怒火猛地往上沖,他那雙吓人的眼睛一橫,冷酷的眼就停留在許淩身上。
福婆婆知道柳長月接下來要是開口,那就是定人生死的話,許淩再不濟也是蓬萊鎮的人,所以在不得不護之下,她自己先罵起了許淩來:
「你個小混蛋還不過來向柳閣主和小主子賠罪!」
福婆婆對小闕的稱呼未改,當初卯星之所以沒讓衆人尊小闕為另一個主子,其實是因為卯星只有收小闕為弟弟的心,而不是将他當成未來夫婿看待。
這是來龍去脈,福婆婆是最曉得的,卯星早将事情都說給她聽,更請她婚宴時若有意外,幫忙安撫其他長老。
福婆婆這話一出,其餘七位長老中就有人忍不住開口了。
「福婆婆,許淩這是何罪之有,那日這小瘋子……」
蘇笛怒道:「你才是瘋子!你全家都是瘋子!」
柳長月眼神淩厲地朝開口之人望去,那人立即換了說法,道:「那日這個小兄弟根本沒意思與主子成親,後來還傷了許淩在內的多少族人,這些您都是有看見的,怎麽如今卻叫許淩扛下一切了?許淩年紀雖輕,但也是八大長老之一。您這麽做,不等于是在外人面前削咱們蓬萊鎮的威風嗎?」
「威風?」福婆婆哼了一聲,輕輕淡淡地說:「威什麽風啊?待在蓬萊鎮太久,你這腦袋讓海風給鏽了不成?還是我族七個位高權重的長老腦袋裏都裝稻草了,竟然跟着許淩這個愛不得主子、嫉妒起小主子的笨小子一起起開,是非都分不清了!到時進了中原,宗祠蓋起來後,你們八個一個一個都給我到祖先牌位前跪上三天三夜,好好想想這事到底誰是誰非!」
「福婆婆!」有個年輕的長老欲反駁,卻換得福婆婆怒道:「敢駁我的話就跪一個月!」
接下來大夥兒聲音都小了,有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有些則看了看許淩,搖頭。
卯星嘆了聲,說道:「許淩,道歉!這次要不是柳閣主的船來得急,蓬萊鎮上所有族人都逃不過這場災難。兩百一十七條人命換你一句誠心誠意的歉言,換不起嗎?」
許淩這才猛然想起沙灘上那一艘又一艘的小船和陣法外這些載滿了人的大船代表着什麽。
許淩轉頭對卯星說了聲:「主子……」
卯星說:「對,是柳閣主救了我們,而且,那場婚宴原本就不會成,因為我喜歡的從來都是你,小闕一直都是我的弟弟。
我和自己打了個賭,要是婚宴那天你肯跳出來,我就把自己許給你,若你無所謂,二拜父母後,我便把小闕還給柳閣主,從此一輩子一個人過,再也不為這些情愛之事費心。」
「主子……」許淩整個人都愣了。
七大長老也愣了。誰會知道蓬萊鎮上流有武陵王王族血脈的他們的主子東方卯星,竟會喜歡上自己的侍衛。
許淩低頭想了想,再看了卯星一眼,當他見着坐在輪椅上向來高高在上的卯星對他露出溫柔似水的神情時,他突然覺得,原來一切都只是他在嫉妒。他嫉妒小闕和主子親近,嫉妒主子待小闕千般萬般好,嫉妒他們兩人生死關頭連性命都可以為對方舍去,嫉妒主子看他的每時每刻……都笑得無比溫和……
許淩忽然之間便懂了。原來一切只是因為自己的貪念作祟。
他跨出一步,本想走到小闕身前,但柳長月還是冷冷地防備着他。 許淩只好就站在那裏,彎下腰,深深地朝小闕作了個揖。
他真心實意地說道:「許淩知錯了,不該一再傷害小主子,還請小主子寬宏大量原諒許淩,許淩自此之後定将小主子當成真正的主子,再不會做出出格之事,此言出自肺腑,但不知小主子是否肯原諒許淩?」
許淩從來是驕傲的,除了卯星之外,他鮮少心甘情願對人彎下腰。
柳長月原本冷哼一聲,無意理會這種後來的道歉,但小闕卻拉了拉他的衣袖。
柳長月往下一看,就瞧見小闕正用圓滾滾的眼珠子看着他,一臉期盼地。
看到小闕這樣的表情,柳長月心情又好了些,雖不想,但還是點了一下頭。
小闕從柳長月身邊走了出來,扶住許淩的手,将其托起來。
小闕神情嚴肅地說:「你是認真的,所以我接受。可是從此以後你許淩如果再刺我一劍,我就真的再不會原諒你,而且你走到哪裏我就打到哪裏,直到你永遠不敢對我揮劍為止!」
這話話鋒裏帶着霸氣,更有着無法為人所撼動的豪情氣魄。
七大長老插不上嘴;卯星含笑;福婆婆滿意點頭;然後換蘇笛哼了聲。
他家的小公子就是太單純了,這麽簡單就原諒想殺他的人。要是那個許淩敢對他這樣,他絕對拿毒粉毒死他全家,然後再把他衣服脫了吊在京城城門口,叫所有的人都來瞻仰遺容!
「笨蛋!」蘇笛輕聲說了一句。
福婆婆趁這時機繼續說道:「那麽小主子,您既然大人有大量原諒了罪重的許淩,海上那些對您不敬的小混蛋們,是否也能一齊原諒?」
「海上?」小闕疑惑。
「是,海上。」福婆婆和藹地笑着,仲出手指指往茫茫大海。
小闕慢慢走到船緣,接着往下一看,整個差點驚跳起來。
遼闊的大海上有好多艘大船,大船旁有一大堆黑衣人在海中掙紮着。而他們身邊不遠處則有好幾條露出白青色澤的背鳍的大魚在旁邊游來游去——那是大鯊魚啊!
小闕連忙說:「原諒原諒,通通原諒!趕快叫人把他們拉起來,那些大魚會吃人的!」
小闕說這話時還關注着那些人,蘇笛看看柳長月,柳長月則無任何表示,意思讓蘇笛發落,他不想理會這些人。
蘇笛想了想,突然嬌俏一笑,說道:「要救那些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清明閣不做陪本生意,殺一人,一萬金,本來沒救人這先例的,但是看在小公子分上,救一人,也同樣收你們一萬金。」
許荷屈指數着,七十人,那不就是七十萬兩黃金?
跟着蘇笛又指着許淩說:「別人收一萬兩,但你我要收十萬兩!」
「憑什麽?」許淩怒道。
蘇笛眯了眯眼,那神情完全傳自柳長月。他說:「我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你傷我家小公子幾次,我就會從你身上讨回來。十萬兩,還算便宜你了。」
許淩瞪大了雙眼看着蘇笛這分明是趁火打劫的家夥!相較起來,屢次被他所傷,卻從不計較的小闕還真是個直腸子的好人了!
蘇笛說:「不給也可以,反正這裏離中原也不算遠,你同他們一起游過去成了。」說罷舉起腳來,準備将人踹下海去。
卯星當下立即說道:「成,就八十萬兩。先将他們拉起來,金子我上岸就給你!」
蘇笛滿意了,随即曲着手指發出了響亮的哨聲。鄰船聽見了,也同樣發出一樣的哨聲。哨聲越傳越遠,當最後的掌舵者收到訊息後,每艘船都放下了繩梯,分別讓海中的黑衣人依序上來。
小闕見海裏的人沒事了,就松了一口氣。
而這時柳長月則走到小闕身邊,低頭問道:「既然你想起了許淩,那麽,記得我是誰不?」
小闕朝柳長月眨了眨眼,柳長月心驚膽顫地看着他,就怕好死不死,從小闕嘴裏聽他喊出「爹」這個字來。
可小闕還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之後輕聲問道:「這位兄臺,請問你是誰啊?」
「噌」的一聲,柳長月心裏原本壓抑着的火瞬間全冒了出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記起了許淩、記起了許荷,還記起你姐姐,卻膽敢忘了我!」
接着柳長月猛地将小闕一扯,朝着船上唯一的艙房就拖了進去。
小闕驚恐地睜大眼:「你要幹什麽?」
「幹該幹的事,讓你幾天幾夜下不了床,你個小混蛋,本座就不信如此你還記不起我來!」柳長月發狠怒道。
「啊……啊……啊……」小闕努力用腳抵住船艙的門,驚聲尖叫着:「柳大哥不要啊——我騙你的、我騙你的,從想起許淩開始,我就記起你……」
柳長月聞言轉頭幽幽看了一眼小闕,而後用一種陰森冷冽的語調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更該罰!」
「啊——」小闕一聲尖叫,然後就給拖進了艙房裏。
所有人都看着卯星,不知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卯星咳了幾聲,紅了臉。
而後當船艙裏傳來嗯嗯啊啊的低吟,最後便成如泣如訴的哭聲時……
嗯……所有人都明白柳長月是怎麽罰小闕的了……
「蒼天啊……」某長老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