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懷抱他的天使,伊利亞斷斷續續睡了一會兒,每次都從噩夢中驚醒,害怕現實只是個虛幻的夢境。還好,薇拉仍然依偎在他懷裏,枕着他的右臂,小臉兒埋在他頸窩裏。抱了她一夜,伊利亞半邊肩膀都麻了,但他不肯松手。

透過窗簾縫隙,洩漏進來的陽光掃過房間,角度不斷改變。大約快到中午了,薇拉才睡醒。她輕輕蠕動了一下,眨巴着眼睛,從毯子裏靜靜地看向伊利亞,像一只藏在灌木叢裏的受傷的小動物,警惕地觀察外面的世界。

她臉上的表情是伊利亞無比熟悉的。當他還是個孩子時,每時每刻都這樣觀察母親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躲避她無來由的怒火。

為了生存,孩子的學習能力是最快的。這只驕傲的幼獅,沙皇的掌上明珠,從未受過丁點委屈。只是一夜過去,她就學會了察言觀色,而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伊利亞為這個事實感到心痛萬分。

他輕柔地撫摸她的背脊,充滿感情地凝視她的眼睛,想盡可能化解這份警惕,“你需要什麽嗎?”

靜默了一會兒,薇拉小聲說:“我渴了。”

伊利亞立刻爬起來,從水龍頭裏接了一捧水。薇拉垂着小腦袋,埋在他手裏貪婪地喝了起來,像只饑渴的小流浪貓。她的嘴唇和小舌頭幾次碰到他的掌心,伊利亞壓抑着悸動的心,水從指縫裏漏出大半。

喝完水,他拿出櫃子裏的壓縮餅幹給她,薇拉皺着小鼻子聞了聞,啃下了一點,就扭頭不肯再張嘴。同樣的菜色,在公主的每周食譜裏不會重複第二次,她當然吃不下這淡而無味、像石頭一樣硬的劣質餅幹。

大概是傷口還很疼,薇拉光着身子蜷在毛毯裏不肯起床,伊利亞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

“你想吃什麽?我出去買。”他想如果她要求嘗嘗人肉,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對自己下刀。

“……我要吃熱狗。”薇拉撅着嘴,甕聲甕氣地說,“還有棉花糖。”

聽出伊利亞話音裏的內疚,她本能地改變了态度,指使他去買東西。

伊利亞立刻做出門的準備。衣櫃裏替換的服裝派上了用場,他拿了一頂鴨舌帽戴上當做僞裝。

“我很快就回來,你把門反鎖,除了我不要給任何人開門。”

薇拉一聲不吭翻了個身,用後腦勺對着他,伊利亞不得不過去跪在床邊,再次祈求她的原諒。

“我很抱歉,如果你想發火,可以處罰我做任何事。”他擡手碰了碰她的發卷。

薇拉不肯看他,長時間的對峙後,就在伊利亞以為沒有希望的時候,她突然翻了過來。

“第九大道51街13號,巴蒂理發店。”她清晰地念出一個地名,“你去那裏找舍曼斯基叔叔,他有一把姜黃色的山羊胡子。”

伊利亞疑惑地看着她,薇拉繼續說:“他不是幫派人員,但可以信任。爸爸曾經說過如果家裏出事,讓我去找他。你去舍曼斯基叔叔那裏,讓他給我哥哥發一封電報。”

“哥哥?”伊利亞更驚訝了,“你有哥哥?”

薇拉不以為然地說:“看起來你在幫派裏人緣不好,都沒有人告訴過你嗎?我有個同母異父的哥哥,他是耶魯畢業的,現在在紐約當律師。”

耶魯,紐約,律師,這些陌生詞彙跟伊利亞的生活相距甚遠,令他茫然。

“第九大道51街13號,巴蒂理發店。”他重複了一遍地址。

“是的。”薇拉點點頭,“只要你做好這件事,我就原諒你了。”

聽到她松口,伊利亞大喜過望。看來經過一段時間思考,薇拉做出了選擇。

“你為了救我中了一槍,我也因為你流血,這樣我們就算扯平了。”

她從毯子裏伸出胳膊,伊利亞勾住她小小的指頭,跟她拉了勾。

走出公寓大樓,伊利亞在附近逛了一圈,确定沒有人跟蹤後,他叫了一輛出租車前往第九大道。街上人很少,整座城市氣氛凝重,出租車裏的廣播不斷播放着東歐黑手黨大宅裏發生的槍擊事件。伊利亞用心聽了一會兒,發現媒體并沒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51街是一條狹窄的巷子,道路兩旁盡是些昏暗陳舊的小店鋪,經營着過時的商品,好像二十年前的街道。13號巴蒂理發店也是如此。

房檐下挂着一個緩慢旋轉的藍白條标志,擦不幹淨的玻璃永遠灰蒙蒙的,店裏光線暗淡,人要趴在櫥窗上才能看見裏面的陳設。

伊利亞站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推門而入。

一個蓄着姜黃色山羊胡的老男人正在擦桌子,聽見他進來,頭也不擡地說:“不好意思啊,今天休息不幹活。”

伊利亞摘下鴨舌帽,“舍曼斯基?”

老男人頓了頓,伊利亞把手伸進口袋,對方立刻用高背理發椅擋在身前,警覺地盯着他。伊利亞緩緩抽出手腕,掌心裏不是手槍,而是一個鑲鑽的橄榄葉發箍。

“薇拉讓我來找你。”伊利亞平靜地說。

看清楚發箍的樣子,老男人松了口氣,臉上緊繃的肌肉也垂了下來,“謝天謝地!她還好吧?”

“很好,沒有受傷。”伊利亞将證物收回口袋,“她請你幫忙發一封電報,給她紐約的哥哥。”

“明白。哎,她平安無恙,真是一天裏最好的消息。”舍曼斯基語音沉重地說。

伊利亞打聽道:“沙皇他……”

“還沒有死,中彈後被送到聖喬治醫院了,FBI包圍病房封鎖了消息,還不清楚他的傷勢到底如何。”

“下手的是FBI?”

舍曼斯基搖搖頭:“主要是意大利幫派那群私酒販子,我們最近的生意分掉了他們大半利潤,FBI應該收到了內部消息才會在門外蹲等。”

伊利亞聽明白了這複雜的過程,“也就是說,有叛徒。”

“大概吧。”舍曼斯基看起來也不想深談,向伊利亞發問,“你們躲在猶太區還是霍夫曼煙廠?”

伊利亞知道瞞不住他,老實說:“煙廠。”

舍曼斯基點點頭,“那兒暫時還安全,你們不要出門,等局勢穩定下來,我們會派人去接應。”

事情順利完成,伊利亞戴上鴨舌帽,準備出門。老男人叫住他,抽出錢包,把裏面所有現金遞給他,有零有整,大約幾十元。

“保持低調,好好照顧公主。”他特意叮囑了一遍,伊利亞答應了。

出了51街,他打車去了一趟工廠區。那裏有伊利亞租用的一間小公寓,是他平時的栖身地。他回家拿了幹淨的床單和毛巾,又上街采購薇拉要的東西,熱狗、糖果、汽水。從相熟的藥店裏,他用兩倍的價格拿了一袋處方藥。伊利亞已經習慣于受傷,他擔心女孩兒會傷口發炎。

做完這些事,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想到薇拉還光着身子裹在毛毯裏挨餓,他內心焦急,但依然嚴格按照反追蹤的習慣繞行多次,才回到霍夫曼煙廠的安全屋。

悄無聲息地上樓,開門,伊利亞發現窗簾拉開了一條縫,薇拉逆光趴在淩亂的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男士襯衫。她雙手托腮,無聊地翻看一張舊報紙,兩條細腿翹在身後晃來晃去。

那件襯衫剛好蓋住她圓潤的小屁股,布料勾勒出肩胛骨纖細脆弱的線條,過于寬大的領口滑落到肩頭,伊利亞立刻感到血液向下身湧去。

他蹲在地上無聲呻/吟,這只小小的妖精,看起來天真無邪,卻無時無刻不讓他饑渴難耐。

看到伊利亞回來,薇拉小聲歡呼,亮閃閃地眼睛充滿期待地望着他。

才過了一夜,她傷勢未愈,當然什麽都不能做。伊利亞嘆了口氣,把東西堆在床上任她挑選。

“沒有買到棉花糖,我帶了些果汁軟糖。”

薇拉本想發點小姐脾氣,但看到紙袋裏不僅有熱狗,還有兩本彩色漫畫書,她的火氣登時煙消雲散,驚喜地叫起來:“Superman!”

伊利亞疲倦地拉出椅子坐下,“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店主說這個銷量最好。”

“我已經追到超人獲得顯微鏡視力那節了,不知道後面的劇情是什麽。”她興致勃勃地翻看漫畫,從紙袋裏抓出果汁軟糖塞進嘴裏,吃得津津有味。

伊利亞哄她:“先把藥吃了吧。”

有汽水和糖,幾片藥不在話下。等她吃完熱狗,伊利亞把從舍曼斯基那兒打聽到的消息一一講給她聽。

薇拉皺着眉頭聽完,小聲念道:“爸爸在聖喬治醫院……”

“你叔叔讓我們留在安全屋,FBI包圍了那裏,恐怕混進去不容易。”

薇拉很快接受了現實,嘆了口氣說:“那我只能在這兒為他祈禱了。該死的警察,昨天可是複活節呢,願上帝保佑他們吃槍子。”

聽到她提到節日,伊利亞猶豫了一會兒,拿出一只用彩帶捆紮的紙盒遞給她。

薇拉疑惑地接了過來:“這是什麽?”

“複活節禮物。”

“那你怎麽沒在晚宴上給我?”薇拉開始拆彩帶。

伊利亞低下頭,擺弄着修長的手指,“我看到你收到的其他禮物了,所以沒……沒……”

在那麽多鑲嵌寶石和水晶的複活節彩蛋裏,他的禮物顯得黯淡無光,因此都沒有拿出來。

薇拉撕開包裝紙,打開了盒子——裏面是六個包着金箔紙的巧克力彩蛋。

“是我自己做的。”伊利亞扭過頭去,臉上已經顯出可疑的紅暈。“你可以打碎了看看。”

薇拉拿起一個彩蛋剝開,在上面咬了一口。甜蜜又苦澀的巧克力融化在嘴裏,蛋裏面放着一個木頭雕刻的小兔子,迷你玩偶身上刻着精致的裙子。她繼續打開其他彩蛋,每一顆裏面都有一只小兔子,穿着不同的衣服,有修女、舞者、公主、軍官等各種樣子,胖乎乎的可愛極了。

“昨天是艱難的一天。”伊利亞說,“拿着這個,假裝今天是複活節吧。”

薇拉低頭玩玩那些兔子,又咬了一口巧克力,突然癟起嘴,毫無預兆地大哭起來。她摟住伊利亞的脖子,把這一天受到的磨難和委屈釋放出來,哭得直打擺子。

伊利亞(16歲)人設,by萬川

由于沒寫詳細大綱,我可能要食言而肥了,十章內貌似完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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