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筷子。

現下,不知元寶去了哪裏,玉兒和韓旭也被派在不同洞府任職,想見上一面難如登天,能陪她吃肉的人,只剩下多多一個。

想着想着,她撕下一塊八寶雞胸脯遞給風聲獸:“乖,跳個舞,有肉吃。”

于是夏重霜閉關半年,甫一出門,眼前這一幕着實令他驚了一悚。

☆、17壽宴風波(上)

只見風聲獸仰面站起,兩爪作揖,大屁股扭來扭去,平日裏猙獰的嘴臉盡顯谄媚。夙冰瞧的正樂呵着,倏地察覺背後有靈氣波動,急忙将八寶雞胸脯一股腦塞進多多嘴裏。

小心翼翼的回過頭,只見夏重霜氣得不輕:“閉關之前,我曾說過什麽?”

夙冰懵懵懂懂地站起身,一拍多多的肚子,邀功道:“師叔,您讓弟子好生照顧多多,弟子每日盡心竭力,從未懈怠,您看,它如今很是健壯呢。”

夏重霜額角青筋突突一跳,鐵青着臉,實在不忍心再看多多一眼。

這只四階風聲神獸,是他築基時夏氏族長賜予的座駕,全北麓僅此一只,一直被他視若珍寶,若非情況特殊,斷不肯悶在靈獸袋中。

現如今……現如今卻吃的一身肥肉,連眼睛都被擠的看不見了。

說來也真奇怪,他用了整整五年,才将此獸馴服,豈料跟在她身邊才多久,便整日唯唯諾諾,全然不見一絲絲神獸氣派……

沉默的感覺委實不妙,夙冰忙問:“師叔,您不是要閉關一年麽?為何提前出來了?”

夏重霜此次閉關,是為了參加三年後的北麓名仙堂大會。

據夙冰所知,那什麽英雄榜、美人榜、財富榜之流,便是出自于此。

名仙堂大會每十二年舉辦一次,上一屆,夏重霜年僅八歲,就一舉奪得練氣組的頭名,今次再去,便是築基組,雖然壓力較大,但夙冰覺得,頭名亦是他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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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靈根出衆,夏重霜實在勤勉刻苦,真是當代優質少年的傑出典範。

類似這種本不入流,卻莫名其妙成為一種實力風向标的虛名大會,各門各派也從不屑一顧到格外重視。臨近大會三四年,便開始舉行各種內門選拔賽,發放參與資格。無極宗自然也不例外,但其憑借第一宗門的地位,相比其他門派,實在不甚在意。

偏偏此屆,玄音門放出消息,宣于世家那名毒公子也會參加。

無極宗高層這才坐不住了,一連數日将夏重霜和藍少卿召去雲舒峰,輪番灌輸宗門榮譽思想,叮囑他們放下一切瑣事,全心備戰。

也難怪他們緊張,就連夙冰這等消息閉塞之人,也常常能在各處聽到宣于逸的大名。

蟄伏許久,此人甫一出手,便叫整個北麓為之震驚。

短短一年內,僅憑他一人之力,鯨吞、覆滅、整合玄音門周邊大大小小十六七個門派,而這些門派在遭受巨變之前,平靜的宛如一潭死水,全然不透半點跡象,放佛所有崩塌,皆在一夕之間完成。

行事之詭異,手段之殘忍,作風之狠辣,實在令人不寒而栗。

和他一比,夙冰覺得,夏重霜無非就是性格陰沉一些,只要捋順了毛,其實甚好相處。

就拿眼下來說吧,只要你一派天真無邪的望着他傻笑,不驚懼,不畏縮,便是動了些脾氣,他也會漸漸消減下去,一派無奈的道:“今日是四伯父壽辰,我得去賀壽。”

話音還未落,一名男弟子在洞府外恭敬道:“重霜師叔,弟子是玄機洞冷明。”

聽到這個名字,夙冰一愕,竟是自己那位素未謀面的三表哥。

夏重霜攏了攏眉:“進來。”

冷明躬身推開洞府石門,緩步上前,垂首道:“玄機長老特命弟子前來相問,今晚壽宴,不知重霜師叔想要品何佳肴美酒……”

“不必了,我辟谷多年,閉關在即,沾不得俗物。”

夏重霜最是頭疼這等麻煩事,不耐的打斷他,側目對夙冰道,“我去趟師傅洞府,你兄妹二人想必多時未見,一處說說話吧。”

語畢,習慣性的招手呼喚風聲獸,眼角一斜,恰瞧見此貨正縮在牆角流着哈喇啃骨頭,立馬嫌棄的掉過臉,祭出飛行法器。

才騰空數尺,終于忍不住道:“冷小扇,我尋思着你幹脆改個名,叫冷團扇罷了。”

說完,一甩袖子走了。

夙冰瞬間石化,這、這是在變相說她胖嗎?

“沒想到重霜師叔如此幽默。”冷明噗嗤一笑,“不過兩年未見,九妹确實圓潤不少。”

夙冰抽抽嘴角,打量冷明一眼:“找我何事,說吧。”

不防她開門見山,冷明不由呆了一呆,與記憶中的小丫頭,實在大相徑庭,不過想想也就明白了,兩年來跟在重霜師叔身邊,焉能不生出幾分傲氣來。

思忖一番,他苦道:“九妹,哥哥還真有事兒請你幫忙。”

夙冰眯了眯眸子,在識海內搜索下此人信息,得知他對冷小扇尚算不錯,方才笑道:“都是自家兄妹,三哥有何難事,直說便是。”

見冷明環顧四周,又補充道,“洞府設有禁制,你大可放心。”

冷明不好意思的搔搔腦袋,白皙的雙頰浮上一抹嫣紅:“九妹,我看重霜師叔待你很是不同,你能不能在他老人家面前美言幾句,将我調去別處修行……哪裏都可以……”

夙冰奇了:“在金丹長老洞府內修行,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好差事,為何要調?”

冷明尴尬着躲開她的目光:“我、我得罪了一些人,所以……”

“三哥,重霜師叔的性子,你也該有所耳聞吧?”夙冰哼了一聲,頗不滿地道,“莫說妹妹能力不足,就算有,你這般遮遮掩掩,教妹妹如何暗中活動?

冷明愈加尴尬,踟蹰半響,一咬牙道:“實話同你說了吧,夏玄機那老東西是個龍陽斷袖,專吸取二八年華美貌男子的元陽,用以修煉他那見不得人的功法,而我今年已滿十五,再不離開,怕是這輩子都離不開了!”

夙冰明顯驚了一驚,忽地想起韓旭和幾名同時進山的美貌少年,似乎都被分派去了玄機洞,終于明白過來,原來這些外門弟子,并非是為夏重霜回歸無極宗而儲備。

不對啊,她狐疑地望着冷明:“俗世雖有娈童一說,但在修仙界,唯有異性方能成為彼此爐鼎,否則将與體內陰陽之息相互排斥,他要元陽何用?”

見夙冰不信,冷明有些慌不擇言:“此賊手上有個靈犀爐,是夏氏家主賞賜下來的,據說,能在修煉之時将靈氣轉化,再進行吸納!”

乍聽“靈犀爐”三字,夙冰一對兒眸子隐隐亮了亮。

對于雜靈根而言,每次吸納靈氣,大部分都集中在最純淨的一條靈根上,久而久之,其他靈根便越來越廢。依照那本《五行要術注釋本》所說,若想将靈根凝為一體,必須将吸納來的靈力,由丹田平均注入各靈根,雖然短時期內成長變低,但妙在海納百川、循序穩固,正是典藏樓高人以書作喻的精髓。

她正犯愁如何平均靈力,線索就自己送上門。

咦,莫非她夙冰要時來運轉了?

但有線索又如何,想從金丹長老牙縫裏搶東西,還是在宗門內,憑她小小一名練氣弟子,簡直是自尋死路。

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抱着臂,她在院子裏踱來踱去,冷明現雖不敢小觑她,但還是暗示道:“九妹,咱們同屬一族,你也知道,家族的希望都在我一人身上,叔叔将你送來重霜師叔身邊,目的就是……”

“我又沒說不幫,你着什麽急?”夙冰剜他一眼,“我只是再想,怎麽幫。”

冷明大喜:“只要你在重霜師叔……”

夙冰揚手打斷他:“絕非長久之計,整個玉屏峰都是夏家的,無論将你調往何處,夏玄機堂堂一名金丹長老,想動你都是易如反掌。”

冷明渾身一哆嗦,哀聲道:“那、那怎麽辦?”

“你跟在他身邊那麽多年,除了龍陽之癖,可還發現他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夙冰琢磨了下,低聲詢問,“比如,足以觸犯宗門律法的?”

“這還不算?”冷明一怔。

“當然。”夙冰翻了個白眼。

吸納幾名男弟子的元陽,實在不算什麽,想來夏家家主也是知道他的癖好,才送一靈犀爐給他,若是傳了出去,挺多面子上挂不住而已。

冷明沉思片刻,疑惑地道:“那、他命關門弟子從周邊城鎮抓來數百名少年散修,關在府內地牢中,是不是也……不算?”

夙冰睜大雙眼:“确有此事?”

冷明點點頭:“已經好幾年了,因為無極宗收徒編制嚴格,根本不夠元陽供給,他便命人隔三差五的去抓一些散修少年回來。不過,押人的地牢具體在何處,我就不知道了。”

“三哥,你先回去吧,稍後我自會聯系你。”夙冰咧開小嘴一笑。

“知道這些真的有用麽?”冷明覺得莫名其妙,但看夙冰胸有成足的模樣,原本忐忑的一顆心竟稍稍安穩了些,“那我先回去了。”

夙冰目送他離開後,再次抄着手,悶頭在院子裏來回踱步。

一個周詳計劃在她心底逐漸構架完成,不過,她絕不能親自動手。玄機長老畢竟是夏重霜的親伯父,若是被夏重霜發現,自己鐵定沒命。他這個人,雖然不喜争名奪利,但家族榮譽感極強,親緣就是他的逆鱗,觸之即死,沒得商量。

既然如此,就得找杆槍使。

尋思了一陣兒,夏重霜慢悠悠的回來了,夙冰一瞧見他,立刻躬身上前行禮,恭敬道:“重霜師叔,今個兒實在太熱了,您出行歸來,熱不熱?”

夏重霜望一眼被擋在禁制外的鵝毛大雪,平靜道:“還好。”

“那您累不累,要不要弟子為您捶背?”

“不必。”

夏重霜落地後,收了飛行法器,直直向房間走去,在夙冰一臉殷切的目光下,推門、進門、關門,從頭到尾目不斜視,面無表情。

夙冰真是無語到極點,她都表現的那麽明顯了,他是個傻子麽?

機不可失,她只能硬着頭皮上前,反手輕輕叩門:“師叔,您還在麽?”

許久,裏面飄來夏重霜涼涼的聲音:“我想我應該還在,你有事兒麽?”

“晚上您去赴宴,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夙冰可憐兮兮地嘆了口氣,“哎,您雖辟谷多年,弟子可是許久不曾吃過美味佳肴了。”

房間內陷入一片死寂。

“師叔……”

房內還是一片死寂。

“師叔……”夙冰咬了咬牙,“您能不能,捎帶弟子前去見識見識……”

越說越小聲,就在夙冰覺得此路不通之際,房門被他從內拉開。

只見夏重霜換了一身嶄新的湖藍長袍,勾了勾唇角,恍然大悟地道:“鬧了半天,原來你也想去,你早說呀,你不早說,我怎麽知道你想去呢!”

☆、18壽宴風波(下)

玄機長老的洞府,位于玉屏峰最為偏僻的西北峭壁之上,背靠素有鬼蜮之稱的溟空海,因此距離目的地尚遠,便能聽見海浪敲擊石壁的聲響,與身下連綿數萬裏的天樞山,可說相得益彰。

若非知道那老東西的底牌,連夙冰都忍不住想要贊嘆他的品味。

“待會兒,你吃你的便好,莫要惹事。”臨近洞府,夏重霜放慢了些速度,轉頭囑咐道。

“師叔您就放心吧,弟子只負責吃,不該說的話,半個字也不會說。”

夙冰有些不耐煩,不就一場生辰宴嗎,竟然囑咐了十幾遍,活像自己是個闖禍精一樣。

但一進入玄機長老府內,夙冰就明白夏重霜的顧忌不無道理了,五百歲的生日宴,在北麓修仙界似乎非常隆重,除了無極宗各峰代表,各大家族代表,竟然還有許多金丹期散修,略略望過去,足足得有好幾百,無一不是身份顯赫之人。

夏重霜才落地,随着門徒一聲吆喝,在場衆修士齊齊将目光投在他身上。

夙冰躬身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大氣都不敢出,盡量減少存在感,卻仍然感覺近百修士飽含揣測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是誰暗暗說了句“爐鼎”,衆修士才各具神色的将目光移開。

夏重霜走去壽星面前,深鞠一禮:“侄兒恭祝伯父大道得成,早日結嬰。”

玄機長老摸着山羊胡,笑眯眯地道:“好好,沒想到霜兒閉關苦修中,竟還記得伯父壽辰,伯父甚感欣慰,來,快見過幾位前輩……”

随着他所指的方向,夏重霜一一鞠過禮。

“三少九歲築基,素有北麓第一靈才之名,今日一見,果真前途無量。”幾名與他交好的金丹散修,紛紛贊嘆道。

“前輩客氣了,重霜但憑僥幸,修行之路迷障重重,往後還望諸位前輩指點一二。”

夏重霜一派謙遜,多少令夙冰有些意外,一窩修士們整整寒暄半個多時辰,直到藍少卿和藍蝶衣代表雲舒峰前來賀壽,衆修士才放過了夏重霜。

入了座,夙冰垂首立在他身後,眼尾斜挑,暗暗打量玄機長老。

此人金丹中期修為,瞧上去如俗世老人六七十歲的模樣,雖然精神尚算矍铄,但明顯元氣不足,能在有生之年邁進元嬰大道,以他所剩壽元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那真奇怪,冷明說他廣集爐鼎,可夙冰橫看豎看,此人完全沒有采補元陽的痕跡,難道冷明另有原由,編個謊話诓騙自己?

心頭疑惑叢生,夙冰還是将阿呆偷偷放出,憑它哧溜融入地下。

修士衆多的緣故,府內靈息混雜,想來沒人會特別注意一只靈寵,但她很快發現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因為一道狐疑目光幾乎同時向她投來,似乎對她的行為頗為不解。

夙冰一悚,循着視線望去,竟是拓跋隐。

拓跋隐眸中的狐疑轉瞬消逝,莞爾一笑,便将目光投向他處。

對于此人,夙冰只見過兩面,總覺得他人如其名,将自己隐藏的極深。但兩人的生活并無交集,更沒有利益沖突,她從不曾在意過。尤其那日在乾坤萬象中看到拓跋戰的未來,夙冰更将他們複姓拓跋的列為洪水猛獸,絕對敬而遠之。

此時,一個身影再次令她驚了一悚,只見拓跋戰不知從哪個旮旯裏鑽出來,頭頂一簇花環,撲去拓跋隐懷裏,湊在他耳邊嘻嘻笑着,不知道說些什麽。

夙冰連忙将腦袋垂進衣領裏,不自覺的朝夏重霜背後躲了躲。

真是冤家路窄,枉她千算萬算,竟算露了拓跋戰。

身為拓跋家族留在無極宗的人質,為表尊重,拓跋戰年齡再小也得來。果不其然,那些個金丹散修很快發現了他。

“咦,此子便是拓跋世族那雷靈根孩子?”一名金丹散修驚奇道。

“老朽瞧他不過六七歲,怎麽,竟已修至練氣十一層?”又一名金丹散修奇中帶詫,略略望了夏重霜一眼,不知是心直口快還是別有用心地嘆道,“依着這般神速,怕是要将重霜賢侄九歲築基的記錄比下去了吧?”

此一言出,席上原本喧鬧的氣氛霎那有些詭異。

拓跋隐神色微動,偏拓跋戰少不更事,不屑一顧地道:“九歲築基有什麽了不起的,老子超過他,那是早晚的事兒!”

說着,挑釁的剜了夏重霜一眼。

夏重霜不甚在意的一笑了之,端起面前一盤靈果,随手遞給身後的夙冰。

夙冰千躲萬躲,沒想到居然被夏重霜一個動作給賣幹賣淨,大夥兒的視線,再次順着那盤靈果轉移到她身上,其中包括慕容靖怨毒的目光,藍蝶衣探究的目光,以及……

拓跋戰先是一楞,再是暴跳如雷,最後竟然沒有反應。

夙冰訝異的緊,以這小霸王的脾氣,難道不該大罵一聲“臭娘們,老子終于逮着你了!”,然後祭出雷音轟神锏,完全當席上一衆金丹長老為空氣,飛身沖上來一锏打爆她的頭嗎?

奇怪,難道因為拓跋隐在場?

橫豎瞧他也不是心有忌憚的主吧?

心思全在此事上,夙冰木讷着伸手接過那碟靈果,連道謝都給忘了。

一段小插曲不知被誰揭了過去,奏樂罷,宴席終于開始。

夏重霜果真辟谷辟的幹淨,一道道靈氣濃郁的仙品佳肴被他一碟碟的向身後遞去,以至于引得衆人紛紛側目,知道他和藍家有婚約的修士,更是将揣測的目光向藍蝶衣投去。

藍蝶衣終于坐不住了,輕身上前,她笑靥如花:“重霜師兄,我當真以為你要閉關備戰,半年之後才會出關呢。”

話是對夏重霜說的,小眼神兒卻若有似無瞄向夙冰。

“這丫頭嘴饞,非要湊熱鬧。”夏重霜并未起身,淡淡一笑。

“不知她是……”藍蝶衣臉色有些難看。

“下屬小家族送予我的爐鼎。”當着未婚妻和一衆人的面,夏重霜不僅說話沒有一絲顧忌,反而揚手揉了揉夙冰的腦袋,“年紀還小,得好生養着呢。”

藍蝶衣一張美麗的臉登時黑如鍋底。。

夙冰比她好不到哪去,終于明白,夏重霜這厮為何輕易便答應帶她來了。

話說,藍蝶衣并非紫薇道君的親生女兒,于是她與藍少卿的關系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估計曾給夏重霜帶來過什麽難堪,今日,他便是尋個機會前來報仇的!

只是可憐了自己,一下子成為別人眼裏的小狐媚子。

眼看藍少卿頗不滿的向這邊走來,夙冰一捂肚子:“師叔,我許是吃壞了,想出去一下。”

夏重霜也沒攔她:“去吧。”

夙冰得了令,悶頭便向後院走去,察覺席位上并沒有元嬰修士,她邊走邊将神識放出,傳音道:“阿呆,找到了麽?”

隔了一會兒,阿呆才道:“找到地牢了,但我不敢進去。”

“怎麽了?下方禁制很強?”禁制一般不會滲入地下,阿呆本是木土屬性,出入最為方便,連它都不敢進,那……

“不是。”阿呆聲音有些顫抖,“老妖婆,我的直覺告訴我,裏面可能有只高階妖獸,釋放出的氣息十分恐怖,我……我害怕……”

夙冰知道它膽子小,此番能摸到門已算不錯:“你且在那等着。”

躲在頑石後面,裝作調息的模樣,夙冰凝聚靈力,幾乎放出全部神識,追着阿呆的靈息而去,終于在緊鄰溟空海的一處宅子尋到它。

彼此存在契約,阿呆雖然看不見,卻能感應到。

指着地下,它道:“就在這裏,你試試看,能不能突破禁制進去瞧瞧。依我的感覺,估摸着不是靈獸,而是妖獸。”

妖獸?

夙冰微微皺眉,将神識漸漸逼近,宅子下方果然別有洞天,乃是一處石牢,裏面盡是一些十六七歲的少年,精神萎靡的縮在一起。

再逼近一些,只見石牢正中,以四條鎖妖鏈困着一只六階三眼毒蟾蜍,正懶洋洋的撥弄一方紫金小爐,好似在吸取內裏的氣息。

夙冰恍然大悟,原來吸取元陽的并非玄機真人,而是這只三眼毒蟾蜍。

六階妖獸,相當于人類金丹後期,它掌下的東西,必然就是至寶靈犀爐,能将少年的元陽轉化為特殊氣息,以供它修煉至七階結嬰。至于玄機真人所能得到的好處,估摸着是三眼毒蟾蜍的毒液,據說以此而成的某種丹藥,可以為修士增加五十年壽元。

這下麻煩大了,有只金丹妖獸在,自己根本不可能盜取靈犀爐。

“喂!老子跟你說話,你倒是聽見沒有!”

拓跋戰的聲音突兀入耳,驚得夙冰慌忙收回神識,顧不得識海吃痛,一轱辘從地上爬起,連連後退:“你想做什麽?”

拓跋戰叉腰道:“老子說,你以後見着老子不必再躲了!”

夙冰莫名其妙的望着他,滿臉狐疑。

扶了扶腦袋上那紮眼的花環,他冷哼一聲:“老子已經答應玉兒,原諒你了,那天在食所……老子權當沒有發生過!”

說完,拽拽的轉身就走。

夙冰哭笑不得,敢情是玉兒給求的情,看來這倆小孩兒處的還不錯。

“老妖婆,快快,攔住他!”阿呆從石頭後露出臉,興奮大吼,“咱們不是要找杆槍使麽,哪有比拓跋戰更好用的炮筒子!”

“拿他做槍?”夙冰一愕。

轉念一尋思,她眸光一亮,立刻沖着拓跋戰的背影笑道:“拓跋師弟,誰稀罕你原諒了,那天在食所,我就是故意害你的,你奈我何?!”

拓跋戰原本正想去找玉兒邀功,聽見這話,登時火冒三丈。

轉過身,怒滔滔地道:“你說什麽,再說一次!”

夙冰暗暗一拍儲物袋,摸出最後一張高階防禦符箓,攥在手心裏:“誰叫你自作聰明多管閑事,趕明兒我便告訴玉兒去,教她往後離你遠遠的!”

“老子一再同她說,你這臭娘們絕非什麽好鳥!”

拓跋戰銀牙一咬,眉心忽地一閃,祭出那柄雷音轟神锏,“老子今天不将你打成肉醬,老子就不姓拓跋!”

夙冰哈哈一笑,迅速将防禦符化于掌心,施展輕身術便向地牢方向逃去。

“臭小子,牙還沒長齊,可別說大話,抓到我再說!”

“跑,看你能跑去哪?!”

拓跋戰随後跟上,兩人一攻一躲,不一會兒,防禦符的威力漸漸抵擋不住,有幾道餘威打在夙冰身上,痛的肝膽俱裂。

終于臨近地牢,夙冰回頭大笑:“還說超越重霜師叔呢,就你這點本事,連我都抓不住,難怪拓跋家族越來越沒落……”

“老子、老子要你好看!”

拓跋戰胸腔一股怒氣郁結到極點,倏地停住腳步,雙手結印,神器漸漸懸于半空,瞬間膨脹數十倍,以刀劈萬山之态,猛地向夙冰砸去。

夙冰早有準備,抛出那枚瑪瑙戒指,意動神思,跐溜鑽進芥子空間裏。

消失的剎那,那枚戒指乍一失去重力,滾落在地上,一瞬間的功夫,阿呆陡然從地下冒出,雙爪将戒指套在脖子上,一個猛子紮進地底。

緊接着,只聽“嘭”一聲巨爆,雷音轟神锏竟将半壁山巅轟的顫三顫。

前院正喝酒的修士們只覺一陣地動山搖,還以為發生了山崩,慌忙放出神識,察覺到源頭後,紛紛向後山飛去。

遠遠望去,拓跋戰正灰頭土臉的站在殘垣瓦礫之間,指着地下罵罵咧咧。

玄機長老臉色驟變,尚來不及阻止,拓跋戰已經再次掄起變異後的神器,又是一錘子重重砸下去,這一次,徹底将地牢禁制砸到崩壞,完完整整的暴露于空氣當中。

衆人落地後,拓跋隐正打算訓斥于他,卻突然愣住。

藍少卿驚訝道:“玄機長老,這是怎麽回事?!”

拓跋戰正窩了滿肚子火,這會兒才瞧見腳下的情形,不禁驚得一哆嗦。

乍見陽光的少年們,感覺到衆多修士在上,紛紛大喊起來,而那只三眼毒蟾蜍身上的鎖妖鏈早已脫落,擡眼瞧見拓跋戰,一個猛子從地牢竄出來,一掌向他拍去。

拓跋隐和藍少卿急忙祭出法器,沖上前替他抵擋。

宗門內事,散修們自然不會插手,更何況他們都是玄機長老的朋友,這會兒子若是幫忙,說不定還會被牽連其中,因此全都作壁上觀。

玄機長老懊喪萬分,真恨不得将拓跋戰碎屍萬段,哪裏還會管他死活。

“伯父,此事你做的甚是愚蠢。”

夏重霜冷冷望他一眼,祭出長離劍,也踏雲而上,與三眼蟾蜍纏鬥起來。

便在此時,上下亂成一團,趁人不備,夙冰從芥子空間裏爬出來,伸手将靈犀爐撿起,吹了吹上頭的石渣,小心翼翼裝進儲物袋裏。

正打算從後圍跳上去,忽然發現腳下情況不對。

未等低頭,只聽頭頂有人大喊一聲:“速速後退!溟空海穴崩了!”

夙冰一驚,溟空海穴是什麽?

下一秒,腳下的地面“咝咝”開裂,半壁山峰像被平削一般,以極快的速度下陷。

拓跋戰就在夙冰上方,山體下陷,他也一個趔趄摔了下來,地晃山搖間,一準砸在夙冰腦袋上,兩人牽扯着滾了幾圈,似被一股強大力量所吸引,一起向溟空海方向滾去。

臨山的海域至下而上,漸漸湧出一個漩渦,呼嘯着向上奔湧。

峰上的修士全都退的老遠,只有夏重霜三人還在半空纏住三眼蟾蜍,且全都挂了彩,低頭一瞧,皆是大吃一驚。

一柄長離幻出凜冽寒光,夏重霜法力最強,自然吸引了三眼蟾蜍大部分火力,眼睜睜看着夙冰兩人被漩渦吸走,卻分|身乏術。

拓跋隐與他對望一眼,在得到對方肯定之後,迅速退出戰圈。

飛身向下,竟比殘峰下陷的速度更快,只見他從袖中抽出數條赤紅軟鞭,分別捆住夙冰和拓跋戰的腰肢,帶着他們貼近另一面未曾陷落的山壁。

“哥,你快松手,你會死的!”

拓跋戰焦急大喊,瞧見與自己吊在一處的夙冰,氣不打一處來,淩空一腳踹過去,“都是你!老子只要遇到你,準沒好事!”

這一腳,夙冰生生受下也不覺得冤枉,她實在不曾料到,雷音轟神锏神力之所以消減,竟是被人人為封印的!

早知道神器威力這麽大,她找誰也不會找他下手!

“鬧夠了沒!”試着拖他二人向上,但實在難敵漩渦吸附之力,拓跋隐惱的不輕,“還不都是你自己惹得禍端!”

“現在怎麽辦?”夙冰忍不住開口問。

“等元嬰道君前來搭救。”拓跋隐語氣和緩了些。

“不可能。”夙冰搖了搖頭,沉沉道,“漩渦速度太快,已經在上圍罩下水壁,再過一會兒,怕是連清止道君都無法感應咱們的氣息。”

拓拔隐陷入沉默。

夙冰不信他不明白,她想,他只是在猶豫。

眼下水璧的力量并不強,他只要以靈力在水璧上方破開一道口子,拼勁全部靈力将拓跋戰扔上去,然後自己上去便會容易許多。

夙冰的死活,本就不該在他考慮範圍之內。

倘若換了夙冰,她根本不會猶豫。

果然,拓跋隐微一阖目,凝聚周身靈力于左臂,從袖中射出一道流火短箭,只聽“噼啪”兩聲,生生在水璧上射出一個大洞。再一甩另一條赤紅長鞭,纏住拓跋戰的雙腳,借力将他抛出水璧之外。峰上的金丹修士一直注視此處,感應到有靈息沖出屏障,立即放出法寶,将拓跋戰撈了上來。

拓跋戰才在山崖站穩,立馬便想朝下跳:“哥!你快松開她!上來啊!”

“你快上去,我自有辦法!”

知道他靈力已經耗盡,眼看漩渦如獸口,咆哮着不斷向上翻湧,夙冰眸中精光畢現,早已做好施放大神通的準備。

哪知道拓跋隐非但沒有松手,反而将赤紅繩以靈力戳進石縫內,自己則順着繩子緩緩下滑,直到與夙冰臉貼着臉。

夙冰心下一沉,他想幹什麽?

拓跋隐低頭一笑,雲淡風輕:“丫頭,你怕不怕?”

這種情況下,哪怕她有大神通在身,說不怕都是騙人的,但瞧見拓跋隐溫如春風般的笑臉,仿佛天地乾坤皆不過爾爾,便也意氣風發的挑了挑眉:“生死而已,何懼之有?”

“好!”拓跋隐忘形大笑,一揚手丢開軟鞭,将夙冰緊緊撈進懷裏,翻了個身,背向漩渦沉沉下墜,“今日救不了你,但不管身下刀山火海,我拓跋隐都先替你擋着!”

腦袋撞在他胸膛上,撞的“噗通”一聲,雖不疼,但夙冰當真有點兒懵。

☆、19修行在海穴(一)

眼看就要跌進漩渦,拓跋隐凝起護體靈璧,在兩人周身設下一層防護罩,用以抵擋水璧內的渦刃襲擊,随着下墜速度越來越快,眼前的世界,變得有些光怪陸離。

估摸着大半個時辰後,才最終摔進漩渦的底部。

夙冰倒地便吐了一口鮮血,拽了拽拓跋隐:“師叔,您怎麽樣?”

一張口,嗆的連連咳嗽。

“屏住呼吸,用丹田靈力補給。”拓跋隐收了防護罩,凝力在夙冰背上一拍,“這裏到處都是瘴氣,萬萬不可入體。”

夙冰閉目稍整,依他說的做。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才赫然發現拓跋隐一身藍色弟子服破破爛爛,到處都是大血口子,肯定是在抵擋渦刃時落下的。

可看他神情自若,打量着周遭環境,還在連連贊嘆:“原來海穴竟是這樣的。”

回頭瞧見夙冰狐疑的眼神,又納悶道,“你看我做什麽?”

夙冰指了指他的傷口:“不疼?”

“疼,不過早已麻木了。”拓拔隐笑,“我修的霸之一道,介于魔修與道修之間,皮糙肉厚,這點兒皮外傷算不得什麽。”

“霸道?”

夙冰皺了皺眉,原來白毛怪不是開玩笑,北麓真有霸道體系,她竟完全沒有聽過。不過,眼下不是好奇的時候,她打量着四周,別看上方如風卷殘雲,海穴之內,其實平靜的一絲波瀾也沒有,外側水流奔湧而過,根本無法靠近洞口。

練氣期的修士,丹田內存儲的靈力極少,不一會兒,夙冰就覺得有點兒窒息。

盤膝坐在土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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