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遵命。”
夏重霜忙斂衣垂首,直到秦清止的靈息完全消失,才将腦袋擡起來。轉身正打算回艙內,卻瞧見一抹倩影,不由一怔:“沈師妹,你什麽時候來的。”
“才來,裏面太悶,出來透透氣。”
沈沁眉微微屈膝,“不過外頭風甚大,我還是先回去了。”
語畢,轉身進了船艙。
**
夙冰沉沉睡去,好像做了一場綿長悠遠的夢。
夢裏,還是初初築基那一年,自己翹着腳,和衣半躺在谛聽城最高的城樓之上,殘陽如血,烈酒入喉,興致來了,還要扯開粗嘎嘎地嗓子吆喝幾聲。身邊那只長毛獸,也跟着偷喝,喝醉之後,同她一起扯起嗓子狼吼。
城中貴族修士實在受不了,便沖去師傅府邸聯名告狀。
那聯起來的名字,足足寫了滿牆。
師傅實在受不了了,便拿起一罐烈酒,潑了自己滿頭滿臉……
咦,這感覺不太對啊,師傅怎麽可能幹出這種事情來,夙冰覺得臉上濕濕的,伸手一抹,全是水,不由從夢中猛然驚醒。
坐起身,發現自己正在一處極別致的房間內,瞧着鋪設,應是女子香閨。
夙冰抓抓頭發,識海裏一片空白,那阮仲果然非同一般,确有幾分能耐,設下的迷魂咒如此厲害,竟連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但屋裏空空蕩蕩的,臉上的水是從哪來的?
脊背豁然一僵,她發現有道目光一直在暗處盯着自己,心下一沉,放出神識探查一番,最後将目标鎖定自己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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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手心蓄滿靈力,緩緩轉過身去,正對上一只大眼睛。
夙冰唬了一跳,朝後一縮。
只見那枚自己從靈獸閣弄回來的黑色怪蛋,此刻正浮在空中,蛋殼上破了一個小洞,蛋裏面的小家夥正趴在殼裏,擠出一只大眼睛瞧她。
夙冰欣喜不已,一伸手,那黑蛋卻向右一閃。
咦,不該怕自己才對吧?
夙冰有些疑惑,靈獸若是吸着修士的靈氣破殼,不必簽訂契約,便是靈息一體的,但怎麽感覺,這小家夥獨立意識那麽強?
倏地,有極輕緩的腳步聲傳來,目的地正是此處,
夙冰心頭一凜,而黑蛋裏的小家夥同樣有所感應,緩緩落在床頭邊的桌子上,從洞中伸出一只尖而細的小爪子,硬生生摳下一塊兒木頭,将蛋殼上的小洞重新塞住。
然後,不動了。
夙冰一眨不眨盯着它,直到敲門聲響起,才終于回神。
☆、62仙河傳說(一)
門外之人低聲說道:“二小姐,您醒了麽?”
聲音聽上去畢恭畢敬,夙冰将神識探去,來人是名灰衣男子,二十七八歲的模樣,只有練氣九層修為,口中的二小姐不清楚是在喊誰,是以她也不知該不該出聲。
那人又叩了叩門:“二小姐?”
夙冰疑惑着下了床,從內将門拉開:“你在叫我?”
那人倏地一驚,向後連退幾步,惶惶跪下,雙手高高舉起一方木制托盤:“二小姐,這是仲大人命仆人送來的衣裳。”
“仲大人?”
是阮仲麽,夙冰沉着臉,垂目望他一眼,不由一怔。瞧這男修眉眼,生的極是俊俏,觀其言行舉止,倒像出身不凡,只是感覺頗有幾分病态。
再一探他的靈根,夙冰幾乎瞠目結舌,居然是水木二靈根!
這麽好的資質,竟才修到練氣九層,還給人家做雜役?!
“護城衛現下在外恭迎,還請二小姐更衣。”
“去哪?”
“自然是去觐見女王陛下。”
“女王?”
夙冰聽的莫名其妙,有些摸不着頭腦,道修界內除了宗門和城主以外,哪裏來的什麽王侯将相?莫非自己身處凡人界麽,但嗅着靈氣,似乎不像。
“這是哪?”
“您的府邸。”
“那我又是誰?
“二小姐,您……”
那男修聽罷夙冰問話,亦是微微擡了擡眸,甫一接觸夙冰冷凝的視線,即刻垂下眼簾,謹慎道,“您在外頭,想必吃了不少苦頭。”
夙冰的臉色越來越沉,心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看來從他口中,也問不出什麽。暗暗運氣,體內靈力一切如常,看來阮仲并沒有動什麽手腳,既然敢将自己丢在此處,他必有十足把握,自己是逃不出他手掌心兒的。
夙冰尋思了會兒,取過托盤上的衣服,轉身返回房間。
掐了個訣,身上污跡斑斑的弟子服自動除去,她拎起托盤裏的衣裳,仔細打量一番。嗬,出手還真闊綽,竟是件可禦五行法術的上品法衣,每一處無不甄選最上乘的金蠶真絲,做工極為考究,一看就知出自名師之手。只是樣式瞧着有些怪,道修通常喜愛飄逸散漫的長袍類,不論男女,大都廣袖潋滟,但這上品法衣之外,卻裹了一層獸皮,窄領窄袖,包的嚴實。
夙冰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穿戴整齊。
臨出門時,瞧了一眼木桌上的靈獸蛋,那突出來的一塊兒木頭十分紮眼,便勾了勾手指,将其收入儲物袋中。“行了,前頭帶路。”
“遵命。”
練氣男修士佝偻着背,步調依舊輕緩的行在夙冰前頭。按理說兩人修為差距較大,他懼怕亦不為過,但怎麽着,也不至于怕到這份上,夙冰默不作聲,只管跟着走。
穿過長廊,由拱門走進大院,再走出正門之後,夙冰不由微微一滞。
門外清一色的妙齡女修,身姿挺拔地分立兩排,加之身畔各有一頭猛獸,越發顯得英氣逼人。一見着夙冰出現,一名築基後期女修士麻溜的從獸背上翻下,笑道:“二小姐,您總算回來了。”
夙冰揪起眉頭,凝望着她。
女修士見她不回話,也不覺得尴尬,直接一揚手,大喝一聲,立時便有兩名女修牽着一頭巨型象獸急步而上,停在夙冰面前。
夙冰回過味來,縱身躍了上去。
這象獸背寬而厚實,還設有軟座籠紗,倒真舒服。方才同夙冰說話的那名女修士,再是大喝一聲,兩排女修便拔開步子,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一路行過去,兩邊路人紛紛靠邊,夙冰将神識逸向周遭查看完畢,漸漸摸出一些門道。
集市雖大,卻并不算熱鬧,由市面上的用品來看,當地修仙水平普遍偏低。其次,看顧鋪子的全是女修,偶爾瞧見幾名男修,幾乎個個如同先前伺候自己的練氣男修一樣,唯唯諾諾弱不禁風,看來此處女修士的比例所占不低,甚至完全居于主導地位。
上古時期,為了突破化神境界,走南闖北的,稀奇古怪之地夙冰沒少去,自然見過不少女修作為領袖的疆域。比如當年的隴西魔界十二城中,就有兩座城池的主人身為女修。還有當時的北麓道修界,也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乘期女道修,乃當時道門第一宗淨月宗宗主流光大道君。
大抵是因為性格的緣故,自盤古開天地,女修總比男修要少,而且越往頂端修煉,高階女修越是少的可憐,但這并不代表修仙界必須以男修為主導,畢竟力量強弱才是衡量一名修士的标尺,若你真有能耐,無關性別,同樣可以大殺四方。
瞧此地的情況,那名“女王”必是位雷厲風行了不得的人物。
不由然的,夙冰竟生出幾分期待來。
哪知抵達王宮禦園之後,待一行人退下,一名小女孩兒笑着跑上前,拉着夙冰的手道:“二姐姐,你就是妙兒的二姐姐麽?”
夙冰擰起眉,打量眼前的小女孩兒,瞧她不過十一二歲,單木靈根,練氣十層修為,能在王宮自由出入,看來出身不凡。
正揣測着,聽見阮仲的聲音飄來:“王,您又忘形了。”
夙冰訝異着再次垂目,雖說修士因為修煉一些秘術,會促使身體發生一些變異,有些會瞬間變老,有些會返老還童,但外貌雖變,根骨卻是不能說謊的。
眼前的小女孩兒,真真是個孩子。
趁着夙冰怔愣間,阮仲已經走上前,無不愛憐的摸了摸小女孩兒的額頭,微微笑道:“人您已經見過了,快些回去修煉吧。”
小女孩兒咬了咬下唇,怯怯地偷瞄夙冰一眼,随後點點頭:“嗯。”
“前輩,您究竟在玩什麽花樣?”
看着那所謂“女王”,被侍從一步三回頭的帶走,夙冰一張臉黑如鍋底,從醒來那一刻,她就感覺自己像只窮途末路的困獸,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
“夙小友腳下這片土地,名叫洛仙國。”
阮仲無視夙冰的怒氣,緩步走去一旁的河岸邊立着,随手撒了一些魚糧,斜風細雨地道,“我們洛仙人,世世代代居于此地,并由四大家族共同守護,至于王的人選,則輪流從四家族小輩中抽選,這一任的王,恰好輪到北堂世家派人來做。
夙冰冷道:“你們的家族史,同晚輩說什麽?”
“相信來王宮的路上,夙小友也應該瞧的一清二楚。”阮仲搖了搖頭,嘆息道,“我們這裏情況比較特殊,男修大都早死,能修到築基者寥寥無幾,所以只有女修才能為王。而北堂家血脈凋零,僅剩下三個女兒,偏偏大小姐前段時間沖擊結丹失敗,隕落了。而二小姐性子桀骜,十二三歲便獨自離開洛仙,不知去向。無奈之下,只有将三小姐扶上了王位。”
“前輩,我想您搞錯了。”
夙冰将手腕一舉,指着腕上的手環道,“此物,乃晚輩從靈器市上無意購得的,晚輩并不是您要找的二小姐,所以,還請您将晚輩放回去。”
阮仲呵呵一笑:“我當然知道,珊兒離開已是十五年前的事兒了,夙小友的年紀似乎要小一些。若我猜的不錯,珊兒估計早已兇多吉少。”
“那您還……?”
“巧的是,夙小友與她一樣,皆是四靈根,而且桀骜的性子,也略有幾分相似。她在洛仙時便極少出門,認得她的人,不多。””
“相似又如何,總歸不是她。”夙冰有些無語,這是什麽邏輯,“所謂家族,不是最講血統的麽,您将我抓回來濫竽充數,有何意義?”
“自然有意義,要不然,我也不必大費周章的出去尋找。”阮仲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就着池水淨了淨手,道,“北堂珊是死是活、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洛仙必須交出一個二小姐來。”
夙冰一愣:“此話怎講?”
阮仲道:“洛仙國民的用水和靈氣,全都仰賴境域內的仙河提供,但自兩千年前,不知因何緣故,仙河突然漸漸幹涸,靈氣也越來越稀薄。為了維持臣民生計,以及修士們的修煉,只能向琰國求助,每隔五十年,借用他們的神器金枝玉露,為仙河充盈水脈。而今年,正是第五十年,琰國王室卻提出,除了進貢大量靈石與寶器之外,還要同北堂家結姻……”
夙冰眉梢一顫,聽到這裏,她若再聽不出來,便真是個傻子了。
北堂家的大小姐已經隕落,二小姐沒了去向,結姻的對象只能是三小姐,但三小姐現下乃是名義上的王,一旦結姻,等于整個洛仙都要落在炎國手中,所以阮仲他們才想到那個離家出走的二小姐。
阮仲望着她道:“琰國是我們穹蒼七國最富有的國家,修仙水平比你們北麓高出不知多少,且容殿年紀輕輕便已結丹……以我之前所察,小道友在北麓修行的十分艱苦,物質匮乏,無所依傍……”
“晚輩勸您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夙冰眸光一暗,斬釘截鐵地道,“晚輩一心向道,雖然窮困潦倒,亦不會依靠他人。”
“那日在雲霄城內的拍賣所,夙小友對着宣于公子,似乎可沒那麽有骨氣。”
阮仲輕蔑的扯了扯唇,“既能收人家兩百萬中品靈石的寶貝,夙小友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不會依靠他人?”
夙冰微微一滞,原來那日在拍賣所中,一直暗中窺伺自己的人,竟是他。
如此看來,那個不斷競價的黑衣鬥笠人,也是他了。
憂心雲霄城內高階修士太多,自己一直不敢放出神識,也窺探不出他的修為。既然此人一直鎖定着自己,那麽她和元寶之間的傳音,便一字不落的聽進他耳朵裏。
原來他競價的目的,并不在于争奪血牙月魄輪,而是想讓自己将人情欠的更大。
無意間,竟将元寶給連累了。
“宣于師兄人呢?”
夙冰生平最厭惡算計,尤其是被人算計,寒着臉道,“還有我無極宗的兩位師兄,被前輩抓去哪兒了?不過要挾晚輩一件小事情,至于那麽勞師動衆,抓走那麽多人?”
“抓來要挾的你的,只有一個宣于逸,其他人,自有別的用途。”
阮仲苦澀一笑,目色悠遠的望向那條靈波湧動的長河,“自仙河開始出現幹涸現象之後,城中居住的男人們,開始變得日益羸弱,靈根也越來越雜,極少有人能夠活過百歲。漸漸的,男人越來越少,子嗣也越來越少,其中身懷優異靈根的苗子,更是少上加少。如此一來,後輩們一代不如一代,洛仙漸漸成為穹蒼大陸中最弱小的修仙之國……”
夙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為了保證子息繁衍,靈根傳承,你們便以撕裂空間之術,進入其他境域,将他們境遇內靈根資質俱佳者,抓來、抓來配種?”
☆、63仙河傳說(二)
說這話的時候,夙冰只覺得舌頭有些打結。
哪怕使用撕裂時空之術,也必須有媒介,由此可知,此人身上必有異寶。若是殺了他,得到他手裏的寶貝,說不定自己就能回去了。
殺他,勝算是多少?
夙冰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我早說過,夙小友是個聰明人,也請你放心,只要你乖乖聽話,宣于逸同你那位少卿師兄,暫時不會有事兒。”阮仲瞄她一眼,頗為贊許的撫掌一笑,“一個月後,城中撷芳苑中,有一場貴族女修之間的宴會,夙小友倘若有興趣,可以前去瞧上一瞧,說不定将會有所收獲。”
“瞧什麽?”
“呵呵,去罷便知,天色不早,小友是時候回去了。”
“前輩……”
夙冰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阮仲已如一陣青煙,消失的無影無蹤。瞧着此人性子溫和,不顯山不露水的,這一招,竟是化神境界的神通,擺明是在恐吓自己。
夙冰暗嘆,看來想弄死他沒那麽容易。
先前那名帶路的女修士上前道:“二小姐,請回吧。”
夙冰默默伫了會兒,點點頭:“走。”
乘坐象獸返回北堂府的路上,夙冰倚着靠背,不斷在心裏頭琢磨,眼下她的處境實在不妙,其他人也就算了,那些天子驕子們死一個少一個,她沒準還會偷着樂,但元寶和少卿總不能不管吧?
再者,就算不管他們的死活,自己想要離開此地,除了殺人奪寶之外,只能通過尋找北麓同穹蒼之間的空間裂隙,但這無異于大海撈針,根本行不通。
她思來想去,眼下似乎只有一條路行得通,那就是等。
乖覺的聽從阮仲吩咐,然後等待師傅尋來,以師傅的博聞強識,以及自己留在符箓裏的靈息,應該能夠想到辦法吧?
但現在的師傅再怎麽厲害,比起曾經的師傅,無論修為還是閱歷,都相差太多,說不定等他尋來,元寶他們都已經子孫遍地開了。
唉,這種将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事兒,她還是做不到。
糾結着行了一路,下了象獸,之前送衣服的英俊男修立在門邊,像是等待多時了。照舊跟在他身後,夙冰瞧他佝偻着背,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宋修。”
“你原不是洛仙人吧?”
那男修踟蹰了下,低聲道:“啓禀小姐,不是。”
夙冰淡淡道:“被擄來的?沒想過回家麽?”
“屬下自來到洛仙,便是洛仙人,一生一世,必将忠于仙河。”
“……”
聽他語氣,竟無半分怨怼,莫不是被洗腦了麽,夙冰默默嘆氣,也不知道元寶他們怎麽樣了,虧得藍少卿自命風流的,這回真真掉進女人堆兒裏,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屬下就住在臨間屋內,二小姐若有需要,只需吩咐一聲。”
見他欲要退下,夙冰道:“等等。”
宋修微弓身,斂着眉眼:“不知二小姐還有何吩咐?”
“你可知,撷芳苑是個什麽地方?”
“自然知道,那裏是洛仙貴族女修士玩樂之所。”
宋修始終垂着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聲音亦是淡淡的,“仲大人每次帶回來的男修,總是先要給貴族挑選,再将殘次品流放出去。”
“殘次品?”聽見這個詞兒,夙冰微微一抿嘴。
宋修接着道:“聽說仲大人此次出門,收獲頗豐,擄來的貨色,比往年皆要好上一些,亦因此引得不少貴族女修争搶。仲大人也不好得罪她們,便決定公開競拍,價高者得。二小姐問及此,是要去參加競拍麽?”
“嗯。”夙冰笑笑道,“你且先退下吧。”
“遵命。”
夙冰進屋關門,一張小臉立刻垮了。
頭疼的厲害,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半個月後,倘若自己出席競拍會,等于在衆人面前承認了自己就是北堂姍,但若不出席,藍少卿和元寶估計就慘了。”
這阮仲當真是老謀深算,毫不強逼,攻心為計。
盤腿坐在榻上,夙冰本想修煉,但怎麽都靜不下來,思緒有些紛亂。便将那枚寵物蛋摸了出來,曲指一彈,送入半空。兩指一撚,默念法訣,引丹田靈氣,想要助它蛻殼,但靈氣繞了許久,根本無法滲入殼內,裏面的小家夥似乎趴在壁上,動也不動一下。
夙冰疑惑不已,瞧着出門時的模樣,分明已經有了意識,怎麽回事?
夙冰讷了會,勾了勾手指,将靈獸蛋勾回在手心上,伸手去拔蛋殼上木塞,哪知竟然拔不動,似乎被一股力量從裏面拽着。
害怕傷到裏面的東西,也不敢用力,只能恐吓道:“喂,你小子別裝死了,再不出來,我就把你的蛋打碎,聽見沒!”
靈獸蛋還是動也不動一下,夙冰揪着眉,她從來沒有孵化過寵物蛋,莫非孵化過程中出現什麽問題?不都依着書上說的麽,每天一塊兒下品靈石,隔三岔五的投喂一次丹田靈力。
難道自己太兇了,不夠溫柔麽?
夙冰凝神一琢磨,确有這個可能,畢竟剛出世的小靈獸,總歸是怕生的。便丢開拔木塞的手,改成撫摸,繼而扯出一絲笑容,捏着嗓子道:“乖,聽姐姐的話,出來吧,姐姐……”
她話還沒說完,只聽一個嘲諷的聲音從蛋裏傳了出來,悶悶道:“得了吧你,一把年紀了,還裝什麽裝,也不怕被人聽見了活活笑死。”
聽着這熟悉的腔調,夙冰錯愕不已,差點兒沒把手裏的蛋丢出去。“邪闕?!”
那蛋又悶了,好一會兒才道:“是我,怎麽了。”
夙冰不由攏起眉,審視着手中黑蛋,疑惑道:“不對吧,你天生地養的,本無實體,轉生之後理應由氣态化為獸形,怎麽會從蛋裏出來?還有,你成形之後,起先不是不開靈智的麽,就算開了靈智,不是不能言語的麽,言語了之後,不是不能……”
“你還有完沒完!”
那蛋殼在夙冰手心裏滾了一圈,咔吧一聲響,似乎被他從內踢了一腳,“我轉生的時候,滿心想着日後開了靈智,前去無極宗方便一些,便在溟空海附近刨了個坑。又憂心天雷若是降的太多,無極宗翼宿閣內的渾天儀将有所察覺,便事先散去一身修為……”
“然後呢?”夙冰盯着手裏的蛋,定定問。
“然後天雷不曾降下,卻忽然冒出來一條小蛇妖,一口将我吞入腹內。沒多大會兒,天雷就把我倆一起劈死了,之後我便失去了意識,直到最近才慢慢蘇醒。”
夙冰皺眉:“我的問題是,你為什麽會在蛋裏?”
邪闕無奈道:“我估摸着,那是條母蛇,肚子裏也不知懷了誰的種,天雷将我們劈死之後,我的妖魂就被這蛋給吸收了。”
“奪舍?”
“更像投胎。”
夙冰嘴角一抽:“你先前不是說,要七八年才能開靈智麽,怎麽一成形就能說話了?”
“多虧你去了洪林秘境。”提及此,邪闕美滋滋地道,“那處秘境,原本就是個心魔之境,我将裏面的魔魇之氣全給吞了,修為直接提升到築基。”
“原來,導致秘境出現動蕩的罪魁禍首是你啊!”
夙冰悲戚着仰天長嘆,還以為出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化生獸,令她白白興奮一場:“說來也真慘,各大宗門長老們不遺餘力打開秘境,最後便宜全給你占盡,結果弟子還失蹤了。”
邪闕咂咂嘴,測測一笑:“你也別洩氣麽,那叫阮仲的有一句話還真說得沒錯,能來到此地,也是一場機緣。”
“哦,怎麽說?”
其實,夙冰是故意将話題引到這頭,如今得知邪闕醒了,她心頭微暖以外,不免暗暗舒了口氣。有這只老妖怪在身邊,至少有個商量的夥伴,而且他承載了幾十萬年的記憶,見多識廣,哪怕一身修為廢了,總能幫忙出出主意。
兩人一直用的傳音術,因為彼此靈息相互牽連,并不怕被高階修士聽見,邪闕放心大膽地道:“阮仲身上有件可以割裂時空的寶物,你該知道。”
“嗯。不過我不是他的對手。”
“不要緊,咱們早晚給他收了,除此之外,關于環繞在洛仙城內的那條仙河,我若猜得沒錯,河流下方極可能是處古洞府或古秘境,裏面藏有寶貝,要不然,水脈的靈氣不會那麽濃郁。”
夙冰不認同地道:“水脈同山脈一樣,靈氣乃天地的饋贈,濃郁些有何奇怪?”
“那為何會突然幹涸?”
“自是遵循天地法則,幹涸有何奇怪?”
“那幹涸之後的靈氣,為何會導致男人活不長?”
“這……”
聽他接二連三的問句,夙冰也漸漸覺得有些問題,倘若仙河之下真有什麽古洞府或是古秘境,那被阮仲抓來此地倒也不虧。只是眼下的問題比較棘手,無論做什麽,都在阮仲的監視之下,該怎麽前去探查?
況且,自己一個人怕是不行,且先将少卿他們救出來再說吧。
思忖片刻,夙冰決定随遇而安,此地靈氣如此濃郁,實在是一處修行的好地方,先閉關修煉一個月在說。等到一個月後去參加競拍會,到時候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不過眼下,她有一件好奇之事。
垂目看着手裏的蛋,她問道:“你怎麽不出來?”
好一會兒,邪闕嘎嘎一笑:“裏面暖和。”
夙冰嘴角一抽:“你該不是因為我讨厭軟物,所以不敢出來吧?放心好了,我平素只惡心水生軟物,小蛇妖什麽的,還好。”
說着,就去拔木塞。
邪闕吓了一跳,一爪子拽住木塞另一端,一爪子撐住蛋殼內壁:“呔!住手!”
“出來吧,就算你沒毛了,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夙冰有些無語,知道傷不了他,便加大了力度,拽着拽着,忽然感覺哪裏不太對。咦,早上離開的時候,似乎看到了他的爪子……
蛇妖怎麽會有爪子?
☆、64仙河傳說(三)【全】
夙冰整整閉關一個月,直到宋修前來敲門,觸發禁制,方才收了靈氣。
仙河散發出的靈氣果然非同尋常,修煉一日,頂得上在北麓修行十日,若不是被人抓來的,夙冰還真覺得此處是個修行的好地方。
推開門,宋修擡眸望她一眼,随即低下頭:“二小姐,您的穿着……”
夙冰微微愣了下,眼角斜過宋修,看到他的耳根有些泛紅,于是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只身着一件白綢中衣,“哦,出門實在太久,竟有些穿不慣家中的衣裳,打坐時嫌累贅便給脫了,呵呵,這便回去換上。”
重新将門阖起,她路過椅子時,順手取過那套奇裝異服,開始擺弄。
邪闕盤爪坐在蛋殼上,冷冷瞄她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夙冰一愕:“什麽意思?”
“哼。”
“哼什麽哼?”
夙冰莫名其妙的擺弄好衣裳,走上前扯住他的尾巴,倒提起來:“是不是皮又癢了,兩天不收拾你,便忘記自己現如今的身份?”
邪闕呲着牙:“趁我修為弱,便欺負我,算什麽英雄!”
“不趁你修為弱時欺負欺負你,等着将來被你欺負麽?”夙冰掄圓了胳膊甩一圈,哈哈大笑,“再說,修仙之人,誰稀罕做什麽英雄啊。”
“行了行了,好男不跟女鬥!”邪闕被她甩的頭暈,只能憤懑着求饒。
夙冰打了個哈欠,一松手,瞧着拳頭大小的家夥,忽閃着一對兒翅膀,落在自己肩頭,一臉不大高興的樣子。也難怪它不高興,夙冰瞧着他也挺悲劇的,這已是白毛最後一次轉生,意味着此次化生成的妖獸形态,将伴随他飛升天仙界,乃至神界。
身為無實體的心魔獸,他自己可以選擇,想要化生成何種神獸類,便能化生成功。若是換了夙冰,肯定得選血統最高貴的族群,比如說龍呀、鳳呀、上古神獸啊什麽的,可他陰錯陽差,卻成了現在這幅鬼樣子。
頭上長了犄角,背上生有翅膀,龍不龍,蛇不蛇。
唯有一身鱗片雪一樣純白色,方顯出幾分與衆不同的高貴來。
夙冰研究很長時間,也沒研究出他現下究竟算個什麽玩意兒,看上去似乎是龍和蛇的雜交品種,但龍蛇雜交獸她也不是沒見過,或偏龍或偏蛇狀,哪有背生雙翅,還長一身白鱗片的?
再說邪闕這老妖怪極是自負,總覺得自己處處高人一等,眼下變成這副鬼樣子,也難怪他躲在殼裏不敢見人,要不是那天夙冰強硬着踩碎了他的蛋,還不知他預備躲到什麽時候。
××
跟着宋修上了一架北堂府專有的獸車,不一會兒便到了撷芳苑。
夙冰一下獸車,幾名練氣期女修士立刻迎了上來,熱情的讓人有些招架不住,尤其是身上的脂粉味,嗅在夙冰鼻子裏,無端一陣癢癢。
邁進大門,被她們引着走上二樓一處雅座。
一樓聚滿了人,靠內裏有處臺子,各有三處木梯可通二樓。臺子上現有幾名男修在彈彈唱唱,一個賽一個的俊俏,不少女修士眼睛裏的春水,那是呼之欲出。
再瞄一眼二樓雅座,理應全是出身貴族的女修,幾乎每一桌,都有一名男修作陪。
夙冰默默看着,總感覺別扭的慌。
“咦,這位可是珊兒姐姐?”
一名築基中期的女修直接在夙冰對面坐下,眯起一對兒桃花眸,打量她一眼,“之前聽聞仲大人将姐姐尋了回來,我還不信呢。”
夙冰正不知道如何開口,宋修在一旁斂聲道:“屬下見過南宮小姐。”
南宮妍漫不經心地望他一眼,繼續對夙冰道:“姐姐今個也是來競拍麽?”
夙冰端起杯茶水,抿了抿,呵呵笑道:“看看吧。”
南宮妍也笑道:“姐姐可是要嫁去琰國之人,竟來撷芳苑同一衆姐妹搶男人,也不顧着點兒容殿的臉面麽?”
夙冰終于可以确定,這女人确實是來找麻煩的,所以夙冰一貫讨厭女人多的地方,女人多是非便多,所以整個無極宗,她每次經過美人峰都要繞道走。
視線瞥過一樓臺上那些美男子,夙冰忍不住一嘆,其實仔細想想,男人多的地方也是一樣,現今的男人,再也比不得上古時期,哪還有一點兒男人的樣子,和身為男人該有的覺悟。
南宮妍見她一直不吭聲,莞爾一笑:“姐姐也莫怕,咱們這同琰國離得遠,你便是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兒,也傳不去容殿耳朵裏。”
夙冰本不欲搭理她,但被人一直碎碎念着,心裏頭不太爽利,便淡淡一笑:“傳到他耳朵裏又如何,咱們修道之人,本無男女之分,又何來貞操之防?況且聯姻之事本就是他提出來的,倘若斤斤計較,也只能怪他白瞎生了一對兒罩子。”
說完這話,夙冰輕飄飄地将臉轉去一邊。
南宮妍的臉色暗了暗,正欲再說,卻被一道淩厲的視線迫下。
動了動唇,咽回去。
随着一名金丹女修出場,拍賣會終于開始了,首先被帶出來的十名男修,夙冰至少能認出七名來,全是之前在雲霄城拍賣會上為博美人一笑,而一擲千金的超級金主們。
看着他們被注滿靈力的手鐐腳鐐縛的結結實實,像貨品一樣被扔在臺子上,夙冰有一瞬間的恍惚,繼而忍不住輕笑,甚至有些大快人心。
活該啊,真是活該!
這十名男修,很快被以高價拍走,而出價的女修,基本都在二樓雅座。
“姐姐沒有相中的麽?”南宮妍指了指那些人,笑問。
“相中又如何,我沒錢。”夙冰樂呵呵地回話,全然沒有因為南宮妍先前的無禮而計較,畢竟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夙冰也懶得同她計較。
宋修低聲道:“二小姐,您若是有看中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