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管拍價便是,靈石咱們北堂府上并不缺。

夙冰一聽這話,更樂了。

立刻在心裏盤算起來,若是買下兩名搶手的男修士,然後北堂世家給付罷靈石,自己在私下說不喜歡,便宜些,倒賣給其他貴族女修的話……

“放開老子!”

夙冰正籌劃着發財大計,忽地聽見慕容靖的聲音,不由心下一緊,舉目望過去,那一群男修士堆兒裏極為紮眼之人,真真兒便是慕容靖。

之所以說他紮眼,因為其他修士都只帶着手鐐腳鐐,而他卻被捆仙鎖五花大綁着,饒是如此,一張嘴也不見得閑,還在不斷罵罵咧咧,小模樣倔強的很。

那看場子的金丹老者勃然大怒:“休得胡鬧!”

“呸!”

慕容靖紅着雙眼瞪向她:“我慕容家的人,哪怕死,也不會任人肆意欺淩!”

一旁的宋禦風勸道:“慕容師兄,事到如今反抗也不是個辦法,曾經有位前輩告之宋某,修行之路,總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坎坷,是甘露還是鸩酒,取決你看待它的态度,你不妨将它視為一種歷練,一種修行……”

“修你個屁!”

慕容靖像一只游走在暴躁邊緣的獅子,沖一衆蔫了吧唧地男修吼道,“真他媽丢人!你們能不能拿出一點兒骨氣出來?!別一出門,便将北麓的臉面全給丢盡了行不行?!”

那金丹老者一揮袖子,慕容靖便說不出來了。

威勢驟然一放,慕容靖顫着雙腿,強忍許久,還是倒了下去。但仍将下颚揚高高揚起,雙眸掐着血,瞪着那名金丹修士。

南宮妍支着頭,啧啧道:“嗬,還真是瞧不出來,傳說中北麓那片不毛之地上,竟也能培養出如此傲氣的男修,還真是挺不容易呢。”

別說她,夙冰也有一絲絲的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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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靖是她在無極宗內頭號敵人,嘴巴賤愛記仇,乃夙冰對他最為深刻的印象,卻不知道,這纨绔少爺居然還挺有氣節。先前在競技臺上,他寧死也不肯違反約定,還以為只是當着衆多人的面,他憂心下不了臺罷了。

夙冰雖不是北麓人,好歹和北麓在同一個界域內,自家界域,竟被說成不毛之地,心裏也是有些不高興的,見着慕容靖這麽争氣,也不免老懷安慰一把。

啧,要不要拉他一次?

算是補償一下,之前非禮他的債?

“這名男修我要了!”

“我要!”

“五百萬中品靈石!”

“一千萬!”

夙冰正糾結着,那邊幾桌子人已經搶的昏天暗地,價錢越出越高,毫不吝啬。聽着她們喊價,夙冰一張小嘴都快張圓了,難怪南宮妍會說北麓乃不毛之地,敢情這邊靈石産量那麽大。

“姐姐不喊價麽?”南宮妍見她有心思,好奇道。

“這價錢出的也太高了。”夙冰搖搖頭,還是算了,自己終究是個冒牌貨,北堂家的長老們雖然不露面,但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南宮妍漫不經心地睨着她,略帶嘲笑地道:“姐姐還愁靈石麽,琰國可是穹蒼最富有的地方,那裏每一寸土地下面,全是靈礦……”

夙冰雙眸驟然一亮,雙手一拍桌面:“什麽,遍地是靈礦?!”

“咳咳。”

宋修在一旁,手握成拳,輕輕咳了一聲,示意夙冰注意□份。

意識到自己失态,夙冰讪讪落座:“呵呵,真富裕。”

南宮妍冷哼一聲,掉臉望向一邊。

“我能喊價麽?”

夙冰微微側目,低聲詢問宋修。

倒不是再問靈石的事兒,北堂家既然身為洛仙四大守護神之一,估摸着不會缺錢。只是她現□份頗有些尴尬,南宮妍說的不無道理,阮仲似乎很怕那什麽什麽殿下,倘若自己做的太過火,萬一惹來什麽禍事,可真不妙。

宋修躬身道:“全憑二小姐做主。”

夙冰這才放心大膽将胳膊舉起:“我出兩千萬中品靈石!”

體驗一回一擲千金,夙冰心頭一陣爽,怪不得元寶大肆斂財,原來當財主的滋味,果真非同一般。撷芳苑內,幾乎所有人都向夙冰她們這席望來,竊竊私語一番,不知在畏懼什麽,一時也沒有人繼續喊價。

瞧着快要鐵板釘釘了,連慕容靖他們都将吃人的目光投來。

夙冰也不怕,如今他們靈力被縛,根本放不出神識,而且自己這身怪異的打扮,加之臉上順手蒙的面紗,別說慕容靖了,自己照鏡子都認不出來。

許久之後,終于有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那我便出三千萬好了。”

夙冰将目光投過去,那名女修士就坐在二樓正對面,築基後期修為,生的十分妩媚,眼波流轉間,便能勾魂攝魄。這模樣,倘若擱在北麓,絕對是一衆男修争逐的對象,可惜啊,現下也只能同自己搶一個慕容渣。

“珊兒姐姐,那一位你怕是不記得了,她……”

“西嶺家的姐姐。”沒等南宮妍說完,夙冰啜了口茶,篤定道。非她有未蔔先知之神通,而是那女修身後的幾名女護衛,胳膊上全都繡着兩個大字——“西嶺”。

她眼睛還沒瞎,看得見。

不過她在暗暗尋思,要不要繼續争下去,瞧那女修的架勢,估計是要定慕容靖了。雖說花的不是自個兒的錢,但回想起那日在雲霄城拍賣所,一群貴族男修相互擡價争搶的嘴臉,她就犯惡心。

自己可不願意被旁人這麽惡心着。

金丹女修見夙冰不吭聲,便喊道:“還有哪位加價麽?”

宋修緩緩道:“二小姐,您不加價了?”

“不了。”

夙冰再度啜了口清茶,瞄了慕容靖一眼,宋禦風有句話還真說着了,修行之路,本就是坎坷重重,能否得到大乘,除了天賦努力之外,也要看機緣。

許是他機緣太淺,有命無運,怨不得人。

宋修不動聲色的打量夙冰一眼,淡淡勾了下唇角,沒再言語。

結果西嶺家那名女修士卻忽地一笑:“珊兒妹妹,莫非是在讓我麽?”

夙冰有些無奈,看來這四大家族之間的關系并不怎麽和諧,怎麽出來逛了一遭,到處是些找茬的:“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姐姐喜歡,自不與你相争。”

“唉,總拿着靈石來比,有個什麽勁兒。”那嬌俏女修丢了個媚眼過來,微一咬唇,含羞帶嬌地道,“不如,你我比試一場,誰贏了,他便歸誰,如何?”

“沒這個必要吧?”

夙冰額角一陣抽搐,她早該明白,阮仲既然拿着少卿和元寶要挾自己,今日必不會将他二人拎出來拍賣,自己也是不死心,才跑來這一趟。

已經足夠荒唐了,難不成還要因為搶男人打擂臺麽?

不過那姑娘似乎鐵了心:“聽聞妹妹這些年,游歷過不少境域,想必功力大增呢。怎麽,瞧不起你春姐姐見識淺麽?”

夙冰擡了擡眼角,看向宋修。

自己似乎沒有什麽發言權,完全處于被動,阮仲既然派了宋修來監視自己,想來宋修的話,便能代表阮仲的觀點。

只見宋修淡淡颔首:“二小姐,争搶奴隸之間的約戰,不得退縮。”

夙冰一個頭兩個大,約戰倒是不怕,只是她這輩子還沒因為搶男人同女人鬥過法,而且還是搶一個自己讨厭的家夥。怎麽着心裏都有些不舒服,總覺得自己虧大了,卻也沒辦法,只好道:“既然如此,一戰何妨?”

西嶺春捂着小嘴咯咯笑着:“那就來吧。”

☆、65仙河傳說(四)

話音才落,撷芳苑一樓正中央便漸漸浮起一座高臺,原本參與競拍的女修們紛紛後退,留出足夠的空間來。一看就知道,平日裏沒少發生争搶,鬥法也是常有的事兒。

夙冰再無退路,梗着脖子從二樓跳了下去,落在擂臺上。

西嶺春微微勾了勾唇角,似乎很贊賞夙冰爽快的性子,待身後侍女為她解下绛紅色連帽鬥篷,也飛身而下,翩翩然落在夙冰對面。

“珊兒妹妹想怎麽比?”

“随意。”

夙冰捏着嗓子,刻意改變了音調,抄着手道,“既然是你約戰,規矩你來定。”

西嶺春搖搖頭:“我比妹妹的修為高出一個境界,倘若由我來定規矩,怕是與你不利。”

“無所謂的。”夙冰呵呵一笑,“姐妹之間比試,又不傷及性命,純屬逗大夥兒樂一樂罷了,哪來那麽多束手束腳的規矩。”

其實夙冰的真實想法是,無論西嶺春打算怎麽比,贏她都是毫無壓力的。

首先,哪怕夙冰十年來時時刻刻夾着尾巴做人,也不曾消磨掉骨子裏的自負,只要同對方的修為不是天差地別,憑借自己的實力和判斷力,取勝并不困難。其次,根據一千年活出來的那點兒經驗,她打從心眼裏兒對一些漂亮女修存有一絲絲輕視。

夙冰知道,這種輕視在修仙界極為致命,倘若遇到手腕強硬、心機深沉的女修士,說不定自己會死的挺慘。

因為男人心硬,女人心狠,一個女人真正狠起來,一百個男人也比不上。但瞧着西嶺春的模樣,似乎并不是夙冰所懼怕的那一類變态女修。

西嶺春微微一笑,算是認同夙冰之言,一撫儲物袋,祭出一柄桃花扇來。

瞧她手中白底描紅的團扇,只是一件天級上品法器,靈力雖然蠻橫,卻終究算不上法寶品級,夙冰便知道她是有心将兩人的實力拉平,不由得對她有些另眼相看。

摸了摸儲物袋,正打算祭出癡纏鞭,忽然想起慕容靖認得此器,而且印象估計還挺深刻。那用手環麽,他許是也認得的吧?

思來想去,索性不使用法器,試一試丹火罷了。

經過神農峰三年歷練,她已能精準的控制丹火,那幾百個爐子可不是白練的。

“妹妹不用法器?”

“不用了。”

夙冰爽快的拍了拍胳膊,“使喚這個就成。”

在高人的理論中,先出手者一般讨不得什麽便宜,但夙冰從不信什麽伺機而動,打的過就打,打不過那就拼了,在周身設下防護罩,直接一撸袖子沖了上去。

掌風靈力一動,從袖中噴出一道火焰,吐着信子就朝西嶺春咬去。

西嶺春展臂向後輕越,腰肢一扭,桃花扇在手中轉了一圈,漫天桃花雨紛紛落下,想要澆熄夙冰的靈火,不過這靈火是以控物術操縱的,想要熄滅哪有那麽容易。夙冰默念口訣,虛空一指,靈火便扭動如蛇,鑽空子似的從花雨中滑了出去。

眼瞅着火舌子要快咬上自己的手腕,西嶺春才将有所警覺,這丫頭果然不一般。

便不再客氣,靈氣蘊在扇中,足下一點,躍入半空,一招“扇舞潇湘”淩空甩出,那桃花瞬間化為利刃,細密如針,密密麻麻的向夙冰紮去。

夙冰趕忙收回攻勢,将靈力盡數用來鞏固防護罩。

成千上萬道桃花刃,雨打芭蕉似的沖擊在防護罩上,不一會兒,防護罩外層已經出現一絲絲裂紋,夙冰還真沒想到,西嶺春倒真是名狠角色,有勇有謀,當機立斷。

而且平日裏修煉沒少下苦功,根基異常篤實。

“她手中的桃花扇,似乎被大能淬煉過,而且這一招夾雜了築基後期的威壓,能穿透你的防護罩。”邪闕在靈獸袋裏指揮道,“快祭出萬靈血渡,将她法器收了!”

“開玩笑,那等邪物豈能随随便便拿出來?”

“那你的防禦法寶呢?”

“我只有一件玄級上品防禦寶傘……”

“拿出來啊!”邪闕說完這話,愣了一下,拿爪子搔了搔腦袋,“哦,我給忘了,你那把破傘被天雷劈壞了已經。只可惜我現下妖力太弱,無法召喚妖識裏的法寶……”

夙冰也沒聽他絮絮叨叨說些什麽,心裏合計着還有什麽寶貝可以拿來用,她還沒有自負到,膽敢拿血肉之軀去抵抗築基後期修士的飛刃。雖說自己的體魄比尋常修士強壯一些,但終究不是鐵打的,這漫天飛刃戳下來,還不給戳成篩子?

對了,師傅送的保命匣!

夙冰雙眸一亮,一面聚氣死死撐住防護罩,一面分出元神進入儲物袋中,打開那一直不曾動過的匣子。口訣念罷,匣子裏的禁制漸漸隐匿,便瞧見三樣物什。

第一樣,是一塊兒巴掌大、精雕細磨的寶玉,擱在手心裏,隐隐流着光。

夙冰琢磨了下,便再分出一縷神識進入其內,雙眸再是一亮,師傅可真藏了不少好東西啊,一出手就是一個須彌芥子,還不是市面上爛大街的那種須彌芥子。且看此物內,土地極為廣袤,靈氣充裕,可分日夜,屋舍齊全,潮漲潮汐,……

只可惜,眼下一點兒用也沒有。

夙冰咂咂嘴,随手丢去一邊,再看第二樣,是一對兒圓溜溜的石頭。

石頭瞧上去毫無靈力,內裏也沒有乾坤,瞧了好半天,才發現背面最下排刻了幾個字,一個刻的是“真的假不了”,另一個則刻着“假的真不了”。

夙冰愣了會兒,完全不知所雲,便放下,拿起第三件物什——一根紅線。

“搞什麽啊?!”

夙冰終于忍不住了,暴躁的抓了抓頭發,還以為師傅說的救命三寶會是什麽殺傷性兵刃,還三令五申的非到危急時刻不得使用,這都什麽和什麽啊,除卻芥子空間還有些用處,眼前兒這兩塊破石頭和一條線,到底幹嘛用的?

“哎呀,這可真是好東西!”

正郁悶着,邪闕的聲音冷不丁冒了出來,“丫頭,你手裏拿的是姻緣線唉,只要混了一人之血,再給另一個人綁上,哪怕兩人曾是八輩子的宿敵,也一準兒成為如膠似漆的愛侶……”

“什、什麽?!”

顫着手,夙冰将紅線丢回去,“啪嗒”一聲重重合上匣子。

她簡直快被秦清止給打敗了,這人一旦轉世,怎麽差距竟會如此大?!

哪還有一點兒上古時代睥睨衆生、傲視群魔的樣子!

夙冰越想越心酸,邪闕卻忽然道:“誰送你的,這東西可不好找。”

“我師傅。”夙冰沒好氣的答。

邪闕好一會兒沒說話,半響,才從嗓子眼兒裏悶悶哼出一聲:“真是沒想到,那老頑固,也會有這麽靠譜的時候。”

夙冰才沒功夫管他靠譜還是不靠譜,眼下防護罩就快破掉,寄希望于什麽救命三寶是不成了,不冒險也得冒險。于是沉下心,揮手收了防護罩。

在桃花刃落下那一瞬間,夙冰逼出丹田內所有靈火,硬生生撐起一層新的防護罩。

再默念法訣,虛空一甩,指尖直指西嶺春手中法器:“攻!”

凜着一股霸道的氣息,那層防護罩化為一條巨爪火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燒向西嶺春。西嶺春眼看她快撐不住了,依照正常人的思維,大都會将力量全都用來防守,她卻突然轉守為攻,放出去的靈力根本來不及收回,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桃花扇燒了起來。

雖說扇子一燒,靈力自毀,桃花刃便消失了,但夙冰丹田虛空,還是被餘威傷及,向後連連退了幾步,強忍着才沒吐出一口心頭血。

邪闕心裏有些堵,原本關心的話湧到嘴邊,卻變成冷冷一句:“就為了同一娘們兒搶個小白臉,你至于這麽拼命?”

夙冰原本心裏也堵,被他一嘲諷,更堵:“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邪闕便拉着臉,不說話了。

其實他心裏也清楚,夙冰雖不在乎輸贏,卻是那種絕不輕易認輸之人,除非不能贏,便一定拼勁全力。他也知道她是騎虎難下,被逼上陣,但他就是不舒服。

不舒服就是要表達出來,管她愛聽不愛聽。

夙冰和西嶺春兩人都還在擂臺上,依照規矩,還未分輸贏,但在場之人誰都瞧的明明白白,贏家是誰。宋修站在二樓,側目望着夙冰,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夙冰運氣在體內調息,定定問:“還繼續麽?”

西嶺春忽然一改之前的嬌媚,哈哈笑道,“你贏了,靈石我出,人你帶走。”

“多謝。”夙冰微微欠了個身。

不一會兒,那金丹老者便命人将慕容靖打包扔上了北堂府的獸車,夙冰上了樓,又和南宮妍相互調侃了幾句,便離開了撷芳苑。

露過一手以後,衆人看她的眼神似乎變了些,包括南宮妍,似乎連調侃都多了幾分謹慎。

意料之中,夙冰淡淡勾了勾唇。

上了獸車,才行了幾步,卻忽然又被西嶺春攔住。

夙冰有些意外的撩開簾子:“有事兒?”

西嶺春也坐在獸車中,雙臂交疊着擱在小車窗沿上:“珊兒妹子,說句實話吧,你是真真兒瞧上那叫慕容靖的,還是拿來采補作爐鼎呢?”

夙冰一愣:“怎麽了?”

“你若是采補的話,姐姐手裏男修多得是,随便你挑選,能不能将慕容靖賣給我,價錢随便你出。”西嶺春抿着唇,眉眼彎彎的,看似嬌媚,卻透着一絲磊落,“非是姐姐言而無信,慕容靖對我而言,用處确實比較大。”

聽見“價錢随便你出”六個大字,夙冰心頭敲起了小鼓。

看樣子西嶺春似乎瞧上那渣貨了,沒想到,那渣貨還挺有運道,這姑娘可不是個簡單之人。賣給她也無妨,只是她還想從慕容靖嘴裏問問元寶和少卿的下落……

想了想,她道:“姐姐能不能稍等幾日,我現在也有一樁事情,用得到他。”

西嶺春眸子裏的疑惑一閃而過,卻好似想明白了什麽,笑道:“那行,我在西嶺府,恭候妹妹大駕光臨!”

說完,沖着夙冰歪了歪頭。

夙冰亦是回之一笑,真心有點兒喜歡這個姑娘。

落下簾子,兩輛獸車擦肩而過。

西嶺春輕嘆一口氣,托着腮,轉身對侍女抱怨道:“早知道不同她打了,直接拿靈石搶下來,不就完了嘛。都是我,争強好勝的,唉。”

侍女勸道:“大小姐,您已經盡力了。”

“盡力斷不是說辭,本小姐來之前,可是誇下海口了,回去怎麽跟姓藍的交代?”

“您跟他一奴隸,有什麽好交代的?”

“說的沒錯,本小姐想得到的,還從沒有得不到過!”

☆、66仙河傳說(五)

洛仙雖然蕭條,但王都極大,從撷芳苑返回北堂府,以獸車的速度來看,至少需要一個多時辰。夙冰覺得,還不如直接驅着法器飛回去,但宋修一再堅持,貴族必須要有貴族的儀态。

夙冰暗嘆,自己沒有重生在貴族小姐身上,真是一件萬幸之事。

盤膝坐在蒲團上,她一面調息,一面思索着如何處理眼下所面臨的困境。

少卿和元寶一定得救出來,不為別的,總算一場交情,只是不知道阮仲究竟将他們藏去了哪裏,還真不好找。至于慕容靖麽,方才應下西嶺春,也只是權宜之計。以慕容靖的性子,怕是不會輕易屈服,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師傅回去宗門也不好交代。

下了獸車,宋修問道:“二小姐,不知将贏來的奴隸送去哪裏?”

夙冰想了想,板着臉道:“直接送我房裏吧。”

宋修應了聲是,立刻便指揮下人牽着獸車從後門走了,夙冰默默看着,好一會兒才回神,繼而跟着宋修由正門入內,一路上誰也無話。

直到快走到小院兒時,宋修才道:“二小姐,今日之事您也無需放在心上,她們針對的并不是您,而是已經隕落的大小姐,想必您也知道,大小姐的脾氣不太好。”

夙冰微微颔首,這一點她也想到了,“宋修,琰國那位殿下,是個怎樣的人?”

“不知小姐指的是哪一方面?”宋修面色沉寂,緩緩道。

“沒事兒,我只是随口問問。”

夙冰說完,微微一笑,轉身進了房間。

阖上門,她走去椅子上坐下,舉盞沏了杯靈茶,卻只握在手中,并不飲下,“妖怪叔叔,你有沒有法子,查一查宋修此人?”

邪闕正閉着眼睛蜷在靈獸袋裏睡覺,風聲獸則膽顫心驚的蹲在一旁,忽閃着大耳朵給他扇風,聽見夙冰的話,擡了擡眼皮:“你懷疑他斂了修為?”

“以我的神識都窺探不出,此人若非修為極高,便是身懷靈寶。”

“既是阮仲派來監視你的,隐藏實力有何奇怪?”

“但我有種感覺,他不是阮仲的人。”

“怎麽,看人家長得俊俏,便不像壞人了?”

夙冰攏起眉:“妖怪叔叔,我在與你商讨眼下的處境,如何才能尋到突破口,離開這個鬼地方,你不要總是陰陽怪氣的行不行?”

邪闕哼了一聲:“我看幹脆留在此地算了,好吃好喝還有一堆小白臉伺候。”

夙冰老早憋着一肚子氣,怒道:“愛幫就幫,不愛幫拉到,真當我稀罕!”

“不稀罕就別問我,誰稀罕幫你!”

邪闕一個猛子跳起來,腦袋好巧不巧撞在風聲獸的大耳朵上,不由惱了,一爪子抓過去,罵道,“沒用的東西,整天就知道吃!”

夙冰正巧放下茶盞,從果盤裏取過一枚靈果,放在齒間欲咬,被邪闕一罵,一拍桌子道:“沒用便不能吃了!管得真寬!”

“老子又沒罵你,你激動個什麽勁兒?!”

“那你罵誰?”

“老子罵的是畜生!”

此言一落,夙冰一對兒眸子登時寒冬臘月似的冷,陰沉着臉,微泯着唇,面部線條緊緊繃起,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分化魂魄沖進去滅了他!

邪闕也意識到中間可能出了岔子,嘴皮子掀了掀,本想解釋一下,但他平素高高在上的慣了,還真拉不下一張老臉。

心頭憋着團火,只能拿着風聲獸撒氣,逮着它一頓猛爪亂踹!

風聲獸眼下的修為比他還要高出一階,但苦逼的是,它清楚他的身份,出于獸類的本能,心裏懼怕的要命,哪敢反抗啊?只能縮成一團,兩爪抱着大腦袋,滿地打滾嗷嗷叫喚,希望夙冰身為主人能夠插手管一管。

不過很明顯夙冰根本不打算管,她心裏想,反正皮糙肉厚的也打不死。

風聲獸兩只大眼睛都快流淚了,半路領養的果然就是不親啊!

直到“噗通”一聲,像有什麽重物摔在地上,夙冰才從郁悶中緩過神,終于想起來房間裏多出一個人。舉目望過去,原來是慕容靖從榻上翻了下去。

北堂府的下人真是貼心,她只說送進房裏,卻直接給送至榻上。

另一方面,夙冰還真挺佩服慕容靖這厮,被金丹修士萃過的繩索,捆的像只粽子,居然還有能耐翻動。須知道,這些繩索看似平滑,一移動便會生刺入骨,紮的你不得不服。

夙冰摸摸臉上的面紗,捏着嗓子道:“小子,你是北麓無極宗來的?”

想起他被靈力封了口,便掐了個訣,信手一丢。

慕容靖口關一松,立時吼道:“妖女,要殺要剮随便你,休想我會妥協!”

回想當年在銅門山外,他領着幾名小弟子差點兒沒把拓跋戰弄死,自己也被他打的滿地找牙,夙冰就不免火大。她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誰給她找過不痛快,嘴上不說,心裏統統有個賬本,早晚有一天,是要他們連本帶利還回來的!

不過抛開舊怨,這小子铮铮傲骨,還是挺令夙冰欣賞。

這時代,有氣節的貴族男修絕對是鳳毛麟角。

夙冰端坐在椅子上,頗有一股盛氣淩人的派頭,抿唇道:“據說,你們無極宗還有一名風靈根的男修,生的十分美貌,今日怎麽沒見着?”

慕容靖眸子一沉:“少卿師弟也被抓了?”

只一句話,夙冰心裏亦是一沉,看來少卿果然沒和他們關在一處。既然如此,元寶肯定也一樣,于是她便不再多問,一拍儲物袋,取出師傅那枚芥子境域,一翻手将慕容靖收進去。

空間內的靈氣是自帶的,總比吸食仙河散發出來的詭異靈氣強。

思及此,夙冰摸着下巴在屋內來回踱步。

洛仙城內的男人大都活不長,且體質較為羸弱,然而阮仲卻能夠穩穩妥妥修至化神,肯定和他手中那件可以撕裂空間的寶物有關。其次,他的實際修為明明以臻至化神境界,但力量卻與他的境界天差地別,估摸着只有元嬰中期上下。明顯的,由仙河散發出的詭異靈力,或多或少影響到了他。

即便如此,他依然選擇留在洛仙。

有什麽非讓他留下的理由?

夙冰不得而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堅持,這與她無關,不過由此可得出,阮仲其人哪怕手段歹毒了些,總算是為洛仙勞心勞力。

那麽,只需找出仙河幹涸的原因,改變男修活不長的命運,一切難題,皆可迎刃而解。

但她不信,阮仲會不知道。

除非……

夙冰腦子生出一個大膽假設,于是她跳下床,不管不顧的,直接循着記憶向王宮飛去,最後落在一處禁制前,放出化神境界的神識之力,漫天吼道:“仲大人,還請出來一見!”

不一會兒,只聽阮仲聲音飄入識海:“這麽晚了,你來作甚?”

“我覺得你們總将希望寄托在琰國身上,并不是長久之計,就算這一關逃過去了,下個五十年呢,預備如何?”夙冰嘆口氣,淡淡道,“終歸是治标不治本啊。”

“可惜,并無治本之策。”

“這麽多年了,難道查不出仙河幹涸的原因?”

“找不到。”阮仲忽然出現在禁制之外,卻又好似一縷幻象,搖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能想的辦法,洛仙人早已想盡,仙河之下什麽東西也沒有。”

“我不信。”

夙冰望着他的眸子,冷冷道,“必然是有東西的,而且是你一直在尋找或是守護的東西,所以你害怕仙河幹涸之後,會将這個秘密暴露,因此一直臣服于琰國,不惜一切代價,換取金枝玉露來補充水脈,我說的對吧?”

阮仲眸色瞬間一暗,許久,又微微一笑:“夙小友,你想太多了。”

夙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若我猜的沒錯,你根本就不是人!”

“越說越奇怪了。”阮仲好笑道,“我不是人,那我是什麽?”

夙冰一字一頓地道:“你是河靈!”

臉色的笑容漸漸皲裂,阮仲一拂袖道:“夙小友,你這玩笑,開的也未免太大了!”

“你混入洪林秘境,尾随我們整整一路,而我卻毫無知覺,因為周遭全是水,你的靈息能夠與水融為一體。”夙冰扯扯唇角,續道,“但當你一離開水,立時被我發覺,在夢魇獸面前,你許是見過我的真身,你該知道,你的神識之力,并沒有我強。”

阮仲沉着臉,算是默認了。

夙冰緊緊攥起的拳頭,終于暗暗松了松。

這番話聽上去,似乎是篤定無疑,但夙冰很大一部分是在賭,因為自重生以來,沒有強大的本體蘊養,她的元神之力已經越來越弱,神識的力量也在不斷退化。那日在洪林秘境,她之所以能夠察覺到阮仲,因為她也是個靈,靈與靈之間,哪怕修成人身,奪了別人的舍,終究會和胎生父母養的有一些區別。

“夙道友果然聰慧過人。”阮仲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笑意,“阮某,确實是仙河之靈。”

夙冰擰了擰眉頭:“既然如此,你為何要離開仙河?”

山水之靈不同于神器之靈,器靈可以脫離宿體而獨立存在,但山水不可,因為它們與山水同心同脈,一旦離開,極有可能導致山崩水涸。

“我也不想,但我回不去了啊。”

“怎麽可能?”

阮仲淡淡道:“你知道仙河的傳說麽,得不到祝福的有情人,一旦殉于仙河,便将成為最聖潔的戀人,生生世世都将在一起,他們的族人再也不能阻攔。很多年前,便有這樣一對兒癡男怨女,攜手跳下了仙河,但最後關頭,那男人卻不願意死了,踩着女子的肩膀,游上了岸。

那女子沉屍河內,怨念愈來愈重,終化成魔靈,四處害人。洛仙城內的高階修士折損大半,死傷無數,而我身為守護洛仙的河靈,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便以靈珠将她鎮壓在水門河底。”

夙冰微微怔然,靈珠等同于妖怪的內丹,沒了靈珠,等于散盡一身修為。

“但這女魔的怨念實在太深,并對仙河下了詛咒,是以仙河所散發出的靈氣,皆是異變過的,男子長時間嗅下去,便會靈根盡毀,壽數減少。”阮仲哀哀嘆了口氣,指着仙河道,“若沒有琰國的金枝玉露,仙河水脈一旦枯竭,我便會死,屆時,洛仙便真的完了。”

夙冰不解:“為什麽不設法殺掉她?”

阮仲洩氣一笑:“現如今的洛仙,除我之外,連名元嬰修士都沒有,怎麽殺?”

“不會找外援麽?”

“穹蒼界內其他修仙之國,巴不得我們快些滅亡,便能不費吹灰之力奪走洛仙內的資源,豈會出手?”阮仲目望仙河的方向,雙眸深不見底,“況且我在地宮設下的封印,以我現今的修為都打不開,還有誰能打開?再說那河下,怨氣太強,便是化神期男修,也無法深下仙河超過二十丈。”

“那不會去找高階女修麽?”

“放眼整個穹蒼,化神期以上的女修,不過區區三人,且早已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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