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喜歡她

一餐午飯便在各人心思迥異中度過。顧葉情默默坐在沙發上,面對蕭染寧的關心詢問也只是簡單的敷衍了事。獨自坐在一旁發呆,安靜的思索着吃飯時發生的事。如同一個個慢鏡頭般回放,漠不關心的神态忽然在她心底生了根,由一棵弱小樹苗長成一棵茁壯的大樹。能不能傷到她,端看那人在她心中分量有多重。這棵樹,又或者比喻為藤蔓更加合适。慢慢吸食着她身體內的精氣,枝蔓将她細小血管纏繞緊繃。其實她自己知道,只要将這棵藤蔓連根拔起,一切事情都會消失。可她不舍,也不願。于是再多的苦楚,也只能自己咽。盡管其中充滿辛酸與苦澀。

顧葉情将心情調整好,換上與平時無異的表情。既然事隔三年能與他再次相遇,她想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現給他看。不止一點,而是全部。至于他和蕭染寧的互動,她暫時不會去猜測。“染寧姐,我們去外面花園走走吧。”

蕭染寧正在逗弄着杉杉,聞言,也沒有過多驚訝。只是跟徐琬清打了聲招呼便将杉杉交回給她。淡淡的說了句:“好啊。”之後便和顧葉情兩人一路沿途走到了屋子外面。

徐琬清的這棟別墅雖說不常住,可她自己也雇傭有人定期打掃衛生和照看花園裏的各種珍稀花卉和植物。兩人并肩走在這鋪滿珍貴鵝卵石的小路上,路旁兩邊種植有一些綠色植物。修剪過的枝芽平整無斷口,綠色枝葉給人一種強壯蓬勃的生命力。走到一處遮陰的銅色藤椅上坐下,一開始兩人默默無言。

蕭染寧目光所及之處,前方正是徐琬清的人工花卉區。其中自有她前幾日剛買回來的一種夏水仙,幾簇花團相擁,一看更美了。夏水仙她并不是非常喜歡,買的初衷是看中夏水仙頑強的生命力。她本來對這些花花草草就沒有多大的興趣,買回家只是偶爾能緩和下死氣沉沉的房間罷了。用餐時顧葉情有些低沉的情緒變化,以她細心敏感的心思怎麽可能感受不到。雖然她并不知道顧葉情的情緒變化是為了誰,又或是為了什麽事情。

蕭染寧與她并排坐着,蕭染寧突然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前方開花的夏水仙處。對顧葉情道:“你知道那正在開花的是什麽嗎?”

收回右手,靜待她的回答。轉頭望向顧葉情,情緒平穩,仿佛那如同在平靜湖面投入的石子已沉入湖底,那些許波動未曾出現過。良久,顧葉情才緩緩啓唇,“夏水仙。”

蕭染寧轉頭收回自己的視線,目光又重回那一簇夏水仙裏。目光有些不明,似乎也憶起了很多被她刻意壓在心底深處,不願被人知曉的事情。或許,還有苦楚。語氣也有些飄渺,讓人琢磨不透。

“夏水仙,耐寒、喜陰濕環境,但也耐暴曬和幹旱。你看,它的生命力是頑強的。花姿比不上雍容華貴的牡丹和妖嬈豔麗的芍藥,也比不過清新高潔的百合和純潔高雅的白昙。甚至也不及豔麗多姿代表愛情的熱血玫瑰。這是容易被人遺忘的植物,既不起眼也很難讓人喜歡。可它卻同樣生存下來了,并且還生長的很好。這個世上同樣都是如此,在這廣褒無垠、不着邊際的宇宙中,我們每個人都是渺小的。”

蕭染寧徐圖緩之的說着這般開導的話語。作為朋友,她是希望顧葉情不必庸人自擾之。

中間她停了一陣,見顧葉情也不說話,不得不再次開口說道:“我覺得我們年齡相仿,我也不想擺出一副讓人看了就想吐的行為對你說教。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不開心,一個人的心思太過難以琢磨。我也不想費心費力的去猜測,如果你把我當成朋友看待,你願意将你心中壓抑的情感說與我知,我會是你最好的聽衆。人生在世,漫漫幾十年,沒有理由一帆風順毫無挫折。我希望你能堅強,堅強的對待很多未知的、不如人意的事情。堅強是一種內心,要真正了解你的人才能感受得到。”

顧葉情并未歪頭看她。蕭染寧說出這些話的語氣很淡,不像很多女孩子安慰人時柔和的語氣。她只是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表達出來,誠然如她所說,她不會安慰別人,但是卻能讓人從她的話語中感到真誠,和一種淡淡溫馨包圍的幸福。

“染寧姐,其實你也一樣。”顧葉情将她的話思索一番後。良久,才慢慢的吐出一句話來。

蕭染寧展唇一笑,那笑如朗朗清風,拂平炎炎夏日裏的焦躁不安。也如同皎皎明月,照亮幽幽夏夜裏的暗黑凜然。“我現在啊,沒有感到不開心。”

顧葉情也沒有再回話。蕭染寧跟她說的這些話,她懂。但是能不能調節過來,能不能将外露的情緒控制好,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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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二樓處,關以謙在蕭染寧和顧葉情步行至花卉區時,他也無聲無息的上了二樓的陽臺處。由遠望去,由高俯視,那個身影有些渺小。也看不見真切的容顏,甚至聽不出她們的談話。只是可以看到她細微的動作和一種飄渺如風的笑顏。若是說他自己為什麽會做出如此的舉動,硬要給出一個解釋的話,便是她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盡管靳少浔有跟他說過那是一種喜歡,可他卻打心底不願去相信,不願去相信他這麽輕易的對一個人産生了一種朦胧陌生的情愫。但直覺告訴他,蕭染寧和他相似點太多。同樣也是個将心事埋藏心底不願被人知曉到固執的人。一路的探随下去,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他無法預測。

靳少浔跟在他身後默默無言,該說的也都說了。關以謙在很多方面會妥協,不過是因為他不看重那些事。可二十年的交情,二十年的相處。他絕對不是一個任由別人牽着鼻子走的人,能在他心底生根的,他定不會輕言放棄。因為他,是個寡情之人。不會輕易接納,卻很珍惜現在擁有的。

靳少浔走到他身邊,也随他的視線望向底下坐着的兩個女子。蕭染寧的笑容正巧映入眼簾,皎潔清麗的笑容更顯秀逸之美,頓時在他心裏慢慢生了根。将心頭那絲怪異感拂去,他看了關以謙一眼,将心底的疑惑和好奇問出:“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要對蕭染寧的一言一行這樣關注。”

關以謙沒有立刻回答,靳少浔也沒有等他回答,依舊說着:“我認識的你,是怎樣的我比誰都清楚。你從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了是這個集團的繼承人,你的父母對你的培養和關注幾乎是傾盡心力。別人有的,你有。別人沒有的,你也有。從你懂事開始,見過的女生何其多,在英國讀大學讀研的那幾年,你就沒有碰到過一個讓你心動的嗎?”

微風拂過,樹葉花朵随風搖曳。藍天白雲,晴空萬裏。炎熱的太陽挂于上空,鮮紅的如同一個火球,只需靠近一點便能将人融化了去,把人的體膚鑄就的破敗不堪。望過去,很近,但實際上,它很遠。關以謙依舊沉默着,而靳少浔已經說的口幹舌燥,卻還是開口道:“所以我不明白,你對蕭染寧的感覺是什麽,如果喜歡,為什麽不說?如果不喜歡,為什麽反常的不像以前的你?你就不怕她被別的人捷足先登?”

關以謙因他最後一句有些動容,終于回了他一句,“不知道。”

“……”靳少浔安靜了,全世界都安靜了。他不知道為什麽非要加上那一句,捷足先登的事也不是沒有例子。心頭的怪異感一直盤旋,讓他禁不住蹙起眉頭。

“你說過,喜歡是一種感覺。”關以謙梳理着心中紛雜的思緒,語音停了停,又繼續道:“我對她的感覺,是模糊的。這個世界上人情冷暖,大都數人都被世故打磨着,從而失去了本心。蕭染寧不是那種養在溫室的嬌花,沒有非常天真無邪。她已經被世俗打磨過了,身處名與利、腐敗與肮髒的染缸裏,卻依舊能将本心保持通透明淨。阿浔,你說她的心是什麽做的。”

自我梳理完一段之前他刻意去忽略的感覺。之後,他沉默了。而靳少浔卻忽然笑了,笑顏妖魅如狐,“阿謙,如今你把它看透。你想,蕭染寧明淨自然的本性是否吸引了你?既然喜歡,為什麽不抓緊呢。”

關以謙沒有回答,目光仍然跟随着那個纖瘦翩遷的身姿浮動。思緒也回到了那個夜晚,她的身影一直盤旋于腦,揮散不去。一個人真的可以因為某些特質而喜歡上對方麽,他不确定。若是哪一天這種感覺,這種特質消失了,是否感情又會重回原地。他沒試過與誰交往,更不曾體會過那種戀人間心心相連的感覺。所以他一直都忽視了那抹不由自主而産生的心疼,以致到今時今日,與靳少浔的推心置腹讓他有些茫然無措。

靳少浔見他沉默不語,也沒有急切催促。半響,靳少浔蹙眉望向他,問道:“啞巴了?怎麽不說話?”

關以謙回頭凝視他,眼底有着未加掩飾的迷茫困惑。靳少浔見此,緩緩問道:“你不是喜歡她麽?”

關以謙往前邁了一小步,靠近陽臺處,身子微微前傾,雙手放至在陽臺上。聲音有着迷惑,“你說我喜歡她,是麽?”

靳少浔腦袋青筋蹦起,撫了撫眉,恨鐵不成鋼的口氣透着無奈,心頭也因那股怪異感漸漸煩躁暴怒起來,“喜歡不喜歡就看你的感覺,你問我,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你肚裏的蛔蟲。關以謙,喜歡就承認,不喜歡也得承認。你現在這副鬼樣子,到底想怎麽樣?”

關以謙不理會他狗急跳牆的性子,淡定的吐出一句讓靳少浔黑臉的話:“你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無視他的不滿和叫嚣,關以謙仍是淡淡的說着,聲音有些深遠綿長,“因為她明淨自然的特質,不加以矯柔造作的姿态而喜歡上她。若是有一天,她的這些特質都被社會融合,被世故圓滑,最後消失殆盡。那麽這份感覺,這份喜歡,它已經變了。而這段感情,是不是也随着感覺的消失而頃刻崩塌?阿浔,我覺得這樣的感情,有點可怕。”

靳少浔翻了翻白眼,平複了因他帶來的激動情緒。憶起以往談話都是他甘拜下風,如今終于讓他找到一個可以反唇相譏的機會了。他走上前,拍了拍關以謙的肩膀,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教育着他,“感情白癡,你的感情史可謂是張不染塵埃的白紙。據說,你看上的對象也是張透明潔淨的白紙。”反擊完畢後,靳少浔才緩緩說道:“你在意這麽多做什麽,若是你對她的感覺這麽容易消散,那麽這便不是喜歡。既然不是喜歡,那放棄又有何不可。況且,感情需要淬煉磨合,在日常點滴中慢慢滲入你的生命裏。再說了,人無完人,每個人總會有些小缺點。情到深處,自是不舍。不要忘了,這世上的感情,總會因為愛,而包容對方的一切。哪怕對方年逾半百,容顏遲暮。”

關以謙有些豁然開朗,卻也禁不住再次蹙眉。他确認了自己的感情,但他卻摸不透蕭染寧的心思。“要怎麽跟她說出來?”

他對她的淡漠疏離他由始至終都能察覺的到。而對于感情,她是否能予以接受還是個未知數。若不是,那為什麽感情上一片空白。

靳少浔忍不住扶額長嘆,對他嚷嚷着道:“又怎麽了?”

關以謙目前狀态絕對是少年情窦初開,情愫萌芽。因為他的一片赤誠丹心,因為憐惜珍貴,所以行為舉止各方面總是小心翼翼。靳少浔果不其然的哀嘆一聲,“文火慢熬,最後加劑猛藥。早晚能手到擒來,抱得美人歸。”

關以謙聞言,露出了迷惑衆生的燦然笑意。喃喃自語着,“如我所願。”

只是靳少浔又沉默了。他不由得望向樓下坐着的兩人,心底琢磨着剛才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怎麽想都覺得言不由衷。雖然靳少浔說的條條是道,但鑒于他和關以謙二十年的感情,他并沒有刻意的去探究這陌生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既然關以謙想要得到的,那他也會全力以赴的幫他。才不負這二十年來的鐵血交情。

作者有話要說: =-=內心剖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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