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着小姑娘還在外邊等他,……
因着小姑娘還在外邊等他,徐肇也不多做耽擱,一進藥堂,就直直朝站在櫃臺邊的學徒走去。
“你們這可收藥材?”
學徒懶懶的倚在桌子上,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扒拉着算盤,和周遭忙碌的衆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學徒是仁和堂東家的侄子,因此就算做事散漫些,也無人敢置咄,徐肇過來的時候,這學徒正想找些事做,也算是趕巧了,要是平常,非相熟之人,學徒是一概不理的。
“收,年份淺的不要,品相不好的不要,常見藥材不要。”學徒上下掃了徐肇一眼,見人穿着洗得發白的衣裳,腳上的鞋子也是破舊不堪 ,斷定眼前人是個挖了幾株野生藥材就跑過來換錢的村民,心下有些可憐,又頗有些自得。
從前他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不過現在他可起來了!
想了又想,出于一種隐蔽的心思,學徒還是開口說道:“不過也不是不可以通融,你先把東西拿出來我看看。”
就當積德了,學徒心想。
徐肇卻是不知道短短的幾息內,眼前的學徒的思緒已經在腦裏過了十八個彎了,聽見學徒好脾氣的補充,心下詫異。
仁和堂能在鎮上做大不是沒有原因的,徐肇心想。
解下背上的背簍,将自己塞在最底下的鐵皮石斛拿出來,擺在學徒的面前。
“就這些,藥堂能多少錢收?”徐肇斂下鋒利的眉眼,語氣頗有幾分謙敬。
他向來知道怎樣能為自己謀得最大的好處,這個學徒一看就不是普通夥計,取得對方的好感對他接下來的行事多有便利,那他就不會倨傲說話。
學徒果然十分滿意徐肇的态度,給了徐肇一個等着的眼神,就翻看起藥草的完整度來,心下卻是決定,無論藥草怎樣都要給人一個方便,畢竟這麽會來事的村民可不多。
只是翻着翻着,學徒本來漫不經心的手漸漸頓了下來,他驚異的睜大眼:“石斛?”
學徒站起身來,略帶激動的翻看,本來随便的動作都逐漸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徐肇都覺得對方要把臉怼到藥草上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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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徒終于看完了,他長長舒出一口氣,擡起頭來,笑眯眯地對徐肇說道:“你在這等一下,我去叫我們東家來,行不?”
學徒現下對徐肇的态度跟剛才相比可是大相徑庭,他心下對這個普通的村民能拿出石斛這等名貴藥材不是沒有詫異的,但是東西就擺在他眼前,容不得作假,學徒在仁和堂幹了幾年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而且看對方的從容地姿态,怕拿出來的這些還不是全部的存貨。
學徒的笑容更真切了些,再過一個月就是李縣令家老太爺的八十大壽了,李縣令肯定是要大辦的,東家最近正在愁送什麽禮,這石斛來得恰是時候。
學徒招手,喚來一個小工,讓對方給徐肇倒杯水來,自己匆匆忙忙跑進內室去了。
仁和堂的藥園,仁和堂東家正彎腰蹲在地上打理藥材,這都是上等的好藥,嬌貴着,東家不放心別人伺候,每每都是自己打理的。
嗒嗒嗒,身後傳來腳步聲。
東家給藥草又澆了一邊水,才慢吞吞的站起身來,理了理長袍,皺着眉頭對來人說:“何事這般匆忙?”
被東家隐隐有些不贊成的目光敲了一眼,學徒也就是張仁立馬端正了态度,連腰背都挺直了些,沒辦法,他實在有些怯這個遠方堂叔,總覺得對方和他不是一路人。
張仁小心翼翼地說道:“東家,您看看這個。”說罷,将手裏那從徐肇帶過來地石斛捏了一株遞到東家面前。
東家李銘生掃了一眼,立馬站不住了,緊縮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拿起石斛放在手心,細細轉了一圈,打量了又打量,最終像是想到了什麽,眉心舒展開來。
“三年生的鐵皮石斛,采摘時間最佳,手法得當,沒破壞根部,除了烘幹手法略有不當之外,算得上一份不錯的藥材了。”東家先是誇了一番藥草不錯,然後才接着問道張仁:“你在哪裏找到的?”
他對手裏的鐵皮石斛很感興趣,當然,張仁既然能拿着東西過來找他肯定不會只有這麽一小株。
張仁聽得東家滿意,這才露出一個笑,将徐肇過來賣藥材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說清楚。
東家左右踱步,半饷,将手裏的石斛握在手心,大步向外走去:“跟我去看看。”
“欸好!”張仁連忙應道,東家滿意這事,說明他做對了,這讓張仁喜笑顏開,連帶着對徐肇也多了幾分好感。
徐肇百無聊賴的端着杯子,靠在櫃臺上,細細打量着仁和堂內忙碌的景象,他有些驚訝的看着一個大夫對一個明顯是看急病的老大娘溫聲安撫,就算對方手頭上一時拿不出錢付賬,也依舊好脾氣的讓小工去煎藥。
醫者仁心
徐肇看着仁和堂正中央挂着的匾額,從來沒有一刻這麽明顯的體會到這四個字的分量。
東家從內室走出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這麽一副場景。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村夫,卻用明顯和身份不符的眼神打量內堂。
東家一楞,粗鄙和矜貴這完全不同的的兩面在一個人身上恰到好處的體現着。
“你覺得仁和堂怎麽樣?”東家頗為感興趣的問道,他想知道這個人打量出了什麽。
徐肇一楞,回頭,發現一個過分年輕的人站在他身後,神色期待的看着他,而剛才進到內室的學徒張仁,則是在更遠處不停的給他使眼色。
徐肇挑眉,猜到了什麽,他站直了身體,緩緩地,一字一句說道:“不愧醫者仁心四字!”
铿锵有力!
東家哈哈大笑,高興的模樣讓張仁都有些詫異,他被張家認回去後,就被告誡,族內最要尊重的人,不是族長,反倒是這個不到而立之年的堂叔。
堂叔是仁和堂的東家,得益于表親的身份,張仁能夠進來做事,在仁和堂呆了兩年之多,東家要麽板着臉訓斥人,要麽一言不發呆在藥園,如此高興的樣子,實在難得一見。
張仁忍不住多看了徐肇幾眼,将徐肇的地位又悄悄拔高了。
徐肇等着東家笑完,這才不緊不慢的開口:“這位想必就是仁和堂的東家?久聞大名。”
東家聞言,說道:“你是來處理藥材的?石斛是你采摘的?小張,按最高價給……”
“鄙姓徐,單名一個肇字。”徐肇接話。
“按最高價給徐兄算。”東家從善如流的接過,“徐兄手裏的石斛可是全部在這了?如果還有的話,我們仁和堂一律最高價收購。”
這就是在給徐肇便利了。
徐肇側目,倒是沒想到東家這麽大方,不過他獲得的好處是實打實的。
“那就謝過東家。”
東家笑眯眯的回道:“徐兄客氣。這也快到吃飯的點了,不如我請徐兄吃個飯?”
徐肇推辭,小姑娘還在外面等着他呢,已經耽擱了好一會,不能再坐下去。
“多謝東家好意,只是家中人正在外面等着我,怕是不方便。”
“這樣啊。”東家挑眉,也不生氣,依舊樂呵呵的說:“那我送徐兄一程。”
恰好這時張仁已經拿着對好的銀兩走過來了。
“東家,共計五十六兩。”
徐肇結果,不動聲色掂了掂,然後才收入袖中,跟着東家一塊走出仁和堂。
回去給小姑娘多買點糕點,徐肇暗自盤算,想起來時路上對方拿着糖人稀罕的模樣,不由得好笑。
豈料,走出仁和堂,本應該乖乖站在原地等他的小姑娘不見了蹤影,只餘下地上一個吃了一半摔碎的糖人。
徐肇的眉頭高高蹙起,四下張望,想找到邊語的存在。
半刻鐘後,将周圍半條街都逛遍了,還是沒有找到人的徐肇黑着臉,連袖子裏的銀子都不能讓他開心了。
東家出門買茶水,突的見到立在路旁的徐肇,頗為詫異,“徐兄不是說家裏人在等候,怎麽現下還在這?”
徐肇勉強扯開一個笑容:“我家裏人不見了。”
東家愣住:“不見了?這……在哪不見的?我差人幫你一起找找。”
徐肇沒有這下推辭,小姑娘看起來乖乖的,不像是會亂走的存在,應該是出了什麽意外,不早點找到她,徐肇就不能安心。
他撚了撚大拇指,暗惱自己還是太大意,居然真的讓一個小姑娘在外面呆這麽久。
“謝過東家。”徐肇朝東家鞠了一躬,人家真情實意的幫忙,總要謝過才是正理。
“我家那位大概十七八歲左右,穿着青色衣裙,我進去前就站在門口等我,孰料出來時人就不見了蹤影。”
“這……”東家沉吟片刻,招來一個夥計,問了幾句話,片刻後,東家驚奇的盯着徐肇瞧個沒完。
“徐兄,沒想到你就是邊三小姐的夫婿呀!”東家萬萬沒想到,徐肇要找的人既然是邊府那位嫁給了農家的三小姐。
東家的興趣立馬就來了,茶水也不買了,叫來随從,架起馬車,對着徐肇招呼道:“你家娘子怕是被邀去東湖的賞花會了,徐兄着急接人,不妨我送你一程?”
東湖賞花會?
徐肇眼神一暗,這聽着可不像小姑娘會主動去的。
面上卻不動分毫,踏上了馬車,跟着東家朝東湖駛去。
咚——又一箭只落入壺中,在衆位小姐的叫好聲中,邊柔好看的眉挑起,染着最新花色的芊芊細手拿起托盤上的另一只羽箭,遞給站在一旁,與賞花會格格不入的邊語。
“三妹,該你了。”邊柔笑着說道,只是細看,眉眼裏全都是嘲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