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江城秋山,一輛簡樸的馬……

江城秋山,一輛簡樸的馬車噠噠的走着,車內,山河書院的院長和方子文口中的邱太傅分座在車廂兩端,兩人指尖各執黑白棋子,一臉嚴肅,車外趕車的小厮借着被風吹起來的簾子,瞥見的就是這樣一幅賢士手談的畫面。

小厮不由感嘆,真不愧是天下讀書人所推崇的邱太傅和張院長,就算是在趕路,也不忘高雅的下棋。

然而車內的氛圍并不如小厮想得那樣風雅無邊。

兩個歲數加起來都能合上兩甲子的人,此刻正在為一步棋反複争執。

“你又悔棋。”邱太傅捏着白棋的手微微用力,他實在受不了張院長這個臭棋簍子了,棋下的爛不說,還總是悔棋。

張院長腆着臉辯解道:“哪有,剛剛我就是放的這個位置。”一副死不承認的樣子讓邱太傅直接氣笑了。

将手裏的棋子一放,邱太傅幹脆将棋盤上的棋子打亂,說道:“不下了,不下了,跟你下棋沒意思。”

邱太傅本以為這麽多年沒見,對面這老家夥好歹也當了十幾年院長,怎麽說棋藝也該有點長進,起碼要對得起一院之長的名聲,沒想到,卻是更加不要臉了。

八成這兩年沒少壓榨他的學生。

邱太傅到了一杯茶,老神在在的喝了起來,對面的張院長被拂了面子也不惱,一顆一顆将棋子放回棋盒,一邊套着邱太傅的話。

“你怎麽突然要收弟子,還千裏迢迢的跑到我這裏來搶人。”張院長斜睥了邱太傅一眼。

邱太傅一臉高深莫測,“這是為了傳承……”

“放屁!”張院長想也不想的就打斷了邱太傅的話,這話也就能糊弄糊弄那些外人,張院長和邱太傅幾十年的交情了,同窗同朝幾十年,說句不好聽的,邱太傅就是提提褲子,張院長就知道他要放什麽屁。

這老家夥懶得很,教了一個關元出來還不夠傳承衣缽,在收一個?

張院長嗤笑,老家夥肯定打着什麽壞主意。

正打算再逼問幾句,突然就聽到車外小厮的大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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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不要命了,看路!”小厮看着後面瘋狂追上來的一輛馬車吼道。

山間的就這麽寬,基本只能容納一架馬車的通過,後面那架車非要擠上來的話,就是兩架車一起塞死的結局。

被小厮認為不要命的後面趕路的方子文也很無奈,趕車的車夫不知道早上吃了什麽,走到半路突然腹瀉,說什麽也不能接着走了,無奈,車內的三人面面相觑。

已經被方子文告知事情重要性的沈聞弢也是眉頭緊皺,“這可怎麽辦。”

沈聞弢懊惱,要是他不出門就好了,這回也不必再山路上心急。

旁邊的徐肇倒是還好,他只是被方子文拉着,趁着衆多夫子都在,提前走個招生考核的流程而已。

徐肇剛想開口,說讓他來駕車,一旁的方子文就跺了跺腳,“我來。”方子文這樣說道。

沒辦法,車上就他們三人,沈聞弢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而徐肇一看就沒有接觸過馬,只有他,從小跟着從軍的大哥操練,還能勉強趕一趕。

眼見着方子文說話了,徐肇也就閉嘴不言。

他還真的沒有駕過馬車,方才想出聲也不過是看方子文兩人着急,想着幫忙,現在既有專業人士出手,他還是老是坐着比較好。

但很快,徐肇就為他的提早放心付出了代價。

“你到底會不會趕車?”徐肇用手撐着車壁,盡量在東倒西歪的馬車內穩住自己的身形,而旁邊的沈聞弢已經摔倒在地了,額頭還磕到了桌角,紅了一大塊。

他大聲朝車外吼道,聲音順着呼嘯而過的風聲傳到方子文的耳朵裏。

“我本來會的!”方子文也大聲回道。

他的的雙手盡力勒着缰繩,想要控制住發瘋的馬兒,鞭子抽打在馬屁股上,本來想讓馬冷靜下來,卻沒想到起來反效果。

馬揚起前蹄,長長的嘶鳴一聲,随後噠噠跑得更快了,滾滾的煙塵随着馬車的飛馳而過留下一地塵土。

被措不及防的加速給撞倒在地的徐肇簡直殺了方子文的心都有了,早知如此,還不如自己上。

徐肇本以為現下已經夠糟糕了,他捂着磕到桌角的腰嘶着氣,漸漸的也适應了這種風一樣的速度。

和對面的扶正帽子的沈聞弢對視一眼,兩人都心有戚戚,并決定以後再也不要讓方子文碰到馬車的缰繩。

“沒想到方兄的技術如此‘高超’”,徐肇嘆着氣打趣。

沈聞弢一臉苦瓜色的贊同:“是極,是極。”

兩人之間本來因為婚約事件産生的古怪隔閡在經歷過相同的‘瘋子’待遇後,倒是友好了不少。

就在兩人相對無言,以為能就這樣順利到達書院的時候,方子文的鬼叫聲又響了起來。

“閃開閃開,我控制不住馬——”方子文看着轉彎處突然出現的一架馬車,瞳孔緊縮,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手,卻忘了手裏還握着缰繩,本來漸漸慢下來的馬兒被他這麽一刺激,直接往前沖刺,剎都剎不住。

兩架馬車就這麽撞到了一起。

車內的張院長和邱太傅被突然的沖擊力給撞倒了,方才不曾蓋嚴的棋盒和倒在地上,黑白兩色的棋子撒了滿地。

張院長黑着臉爬起來,掀開馬車的簾子,正想看看是怎麽一回事,就正巧和狼狽從另外一輛車鑽出來的徐肇三人對上了視線。

徐肇:?

方子文、沈聞弢:院長!

片刻後,駕車不當,人為制造車禍的三人在張院長的馬車上排排坐着,三個大男人委委屈屈的擠在馬車的一邊,瞧着倒有些可憐。

不過,作為受害者的張院長本人可是感受不到的,他只知道這三個兔崽子讓他一把老骨頭遭了大罪,不好好教訓就不錯了。

“沈聞弢,春闱在即,你不好好在書院溫書學習,倒出來外面頑耍,怎麽,是覺得胸有成足,不必複習了,回去寫一篇策論交給我。”

沈聞弢羞愧掩面,連忙稱是。

“方子文,你也是!人沈聞弢好歹也有個功名在身,你這區區童生,去年的教訓還不夠嗎,你父托我好好管教你,我必要對得起他,回去三篇策論!”

方子文也被訓得滿臉通紅,諾諾不敢言,只是暗地裏腹诽院長偏心,都是犯錯,沈聞弢就只用寫一篇,怎麽到他就要三篇。

方子文委屈。

方子文撇嘴。

方子文怨念的瞪了眼沈聞弢。

沈聞弢:……幼稚。

張院長可管不了兩人之間的小九九,接連訓了兩個人,氣呼呼的老頭接着把目光移向了一旁人高馬大的徐肇,就要接着懲戒。

“……”

張院長張了張口,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徐肇的名字,不過也正常,去年招收學子的時候他剛好在外地帶着學生游學,估計是新進的學子吧。

張院長想,不知道名字也不妨礙他說教:“你,就是你,別左右看,才進學一年,你就跟着不學好,居然在非休沐日公然出書院,跟方子文一樣,回去後三篇策論交上來。”

被訓了個猝不及防的徐肇:“……”

“院長,”徐肇雙手置于膝上,垂下眼眸,看起來十分恭敬地模樣。

張院長勉強滿意他的坐姿,眼睛微微眯起:“怎麽,你可是不滿老夫的決定。”

語氣中暗含着威脅,大有徐肇一抗議辯駁,他就加作業的架勢。

“我不是書院的學生,院長。”徐肇慢吞吞地回道,語氣恭敬至極。

“不是書院的學生怎麽了,不是書院的學生老夫就不能罰你……嗯?不是書院的學生?”

張院長吃驚的向徐肇看去,得到徐肇一個無辜的微笑。

張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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