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哭泣

劉白玉不說話，雙手叉腰望向身後，表情有些嘆息又有些釋然。諾一一盯着她看了一會，似是明白了什麽一般，她轉身快步走到了銀色的跑車邊上。

“阿坤？”

諾一一驚訝的看着車裏的阿坤，她用兩手扒着窗戶，整個臉都貼在了車玻璃上，生怕看不清車裏的人。這放大有些扭曲變形的臉逼的阿坤有點尴尬的叼着煙從車上走了下來，“諾警官，你出院了？”

“出院？你怎麽知道？”諾一一看着阿坤尴尬的模樣有點想笑，在她心裏，阿坤一直都是一個肌肉男硬漢的形象，看他現在這窘迫的模樣，用腳想也知道是被韓奈給吓着了，現在見了自己，阿坤都像是見了祖宗一樣，又怕又敬的。阿坤咳了一聲，熄滅煙：“好巧，我正好過來辦事，沒想到能碰見你了。”

“辦事？”諾一一往所裏望了望，“是辦身份證嗎？需要我幫助嗎？”

……

阿坤不吭聲了，低着頭不敢再接茬。他以前怎麽沒有發現諾警官伶牙俐齒，如此厲害，要不是大小姐下了死命令，他會沒事在派出所旁邊蹲點看人？上次人沒看好，諾一一受傷時韓奈發脾氣的樣子他還記着，從他跟了韓奈之後，唯獨見過她發過兩次火，上一次還是很久之前的事兒了，想想就讓人後怕。

“你來了韓總怎麽辦？”諾一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阿坤，阿坤是什麽人她怎麽會不清楚。韓奈不是輕易相信人的性子，她這樣的性子要培養一個左右手是一定會得利用的順手的，就這麽放阿坤來跟着自己，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等一下……諾一一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看着阿坤，“怎麽沒看到那倆哥們？”

“什麽？”阿坤疑惑的看着諾一一，諾一一笑得喇叭花一般的燦爛，“就是我受傷當天叫救護車那倆兄弟。”

……

阿坤徹底不吭聲了，幹脆學諾警官，揣着明白裝糊塗。諾一一倒是實在，指了指不遠處劉白玉車邊的箱子，“你來了正好，幫我把那箱子搬到韓總家裏去，省的麻煩別人了。”

阿坤依舊低着頭，不敢應聲也不敢拒絕，他在考慮是否要向韓總請示一下。諾一一笑得特別善良，“別多想，那是我給韓總的禮物，你給她她就明白了。”

阿坤擡起頭滿臉黑線的看着諾一一，諾一一也不理她，沖劉白玉揮手：“白白，幫我把箱子拿過來。”

劉白玉冷哼了一聲，雖然不樂意，但也順從的把箱子拉了過來，沒好氣的扔給阿坤，“拿好了。”

阿坤這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了，可諾警官卻幹淨利落的沖他揮了揮手，“你先把禮物幫我給韓總拿回去，我還要去一趟超市，有重要的事兒要辦。”

說完，諾一一扭頭看向劉白玉，“白白，你也休息一下吧，我去逛個超市，在醫院憋了好久了。”

諾警官交代完轉身就走，就跟身後有人追她似的，劉白玉面無表情的盯着她歡快的背影，重重的嘆了口氣。

阿坤看到劉白玉，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說什麽。倒是劉白玉挑眉看着他，開門見山毫不留情：“阿坤，好久不見。我看韓叔是白培養你了，放倆人跟着一一都能讓她受傷。這身手，還真是有中年男子的風範啊，與日下滑。”

一提這個阿坤也搓火，那倆人也算是得利的人手，放在身邊很多年，可偏偏關鍵時刻掉鏈子，已經被韓奈大怒之下炒了鱿魚。現在不僅是大小姐發脾氣，連帶着還要忍着劉白玉的數落，這諾警官的人緣還真是不錯。

“将軍他還好嗎？”

提起将軍，阿坤的表情恭敬起來，劉白玉斜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煩，“行了，別整這有的沒的搭話了，趕緊走吧，別到時候人沒看好又讓你家大小姐發脾氣。”

阿坤：……

******

在醫院關了很久突然被放出來的諾警官很開心的撲向超市。

雖然捧着熊一樣腫脹的手臂有些吸引人的目光，但這絲毫不妨礙諾警官的好心情，她用一只手也往扔了滿滿一購物車。

芝士、蜂蜜、面粉、起司、丘比醬……

甜食買了個夠，諾警官臉上的笑比蜂蜜還甜，一想到把這些東西變成美食擺在韓奈面前她就開心。到最後結賬的時候，諾一一費力的用一個手拎着袋子，累得就差點把袋子挂脖子上了。

這次她也目标明确，直接打車往韓總家趕，等到了目的地，交完錢，剛一下車諾一一就看見韓家門口有意思的一幕。

阿坤低着頭指着箱子說着什麽，而韓奈則是一臉窩火的表情，似乎正在訓斥着他什麽，總之表情很不好看。諾一一在旁邊偷偷看了一會，覺得這會韓總心情可能不大好，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先找一個咖啡廳等一等，冷不丁的，一道冰冷的目光射了過來，諾一一身子僵住了，心跳也瞬間加快。

韓奈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了諾一一身上，情緒複雜，這讓向來對自己的讀心術很自信的諾警官心裏有點沒底。

在醫院這麽長時間裏，諾警官已經想的很通了。她問過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對韓奈有不一樣的感情？是相處久了還是那一次次若有似無的挑逗，直到有一天夢裏，睡得朦朦胧胧時，傷口突然的疼痛讓她陷入痛苦的夢境，她似乎又一次看到那兇殘的螺絲刀毫不留情的捅向自己，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捅的是心髒。

痛苦的過程，淋漓的鮮血，那種螺絲刀勾住肉絲一下下往外拽的揪心感逼的她幾乎要咬碎牙，諾一一清楚的記得夢的最後是韓奈抱住了她，被那冷香包圍之際，感受着韓奈柔軟的懷抱，她才能夠順利的呼吸。這一次，她終于在最痛苦的時候看到了最想見到的人，逐漸的，疼痛消去，甚至到夢的最後她還看着韓奈對她寵溺的笑，用手輕輕的揉着她的發，以及随着笑容落下的眼淚，一滴滴滴在臉上，流入心尖，是那麽的真實。

一覺醒來，再也無法入睡，諾一一盯着天花板整整一夜。等到太陽升起那一刻，陽光從窗簾透入，她似乎想明白了。

一見鐘情……

這種在諾警官看來一直都是有些輕浮不靠譜的感情居然真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入警的第一次實際工作，摩輝大廈的驚鴻一瞥，催眠時勾人又難忘的深邃眼眸，與其說她一直害怕韓奈而躲避，不如說她害怕的是面對自己的心。

其實受傷也好，諾一一看着韓奈傻笑的摸了摸自己手上的胳膊，如果不是經歷了生死離別那一刻，她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夠真正的看清自己的心。

也是呢，無論如何堅強的人，身歷其境的感受到死神到來的那一刻，一切都會看輕看淡吧。

如此，她不如順了自己的心，就算韓奈的身邊真的有刀山火海，她也認了，義無反顧的跳下去。人生無常，能夠抓住的，就不要輕易放棄。

“韓總~好久不見。”想到這兒，諾警官半殘的身子拎着幾個大袋子走了過去，韓奈的視線從她的臉上轉移到了她粽子一樣的胳膊上，臉色更難看了。

一邊剛開始還裝死的阿坤立即精神起來，連忙接過諾一一手裏的袋子往屋裏搬。

諾一一盯着韓總笑了一會，看她壓根就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她假裝将視線落在阿坤身上，看着他把自己的行李和超市剛買好的東西一點點搬進去，諾警官像是小腳老太太一般，偷偷挪着小碎步往門旁邊靠。而韓總始終沒有看她，目光直直的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眼看着阿坤把倒數第二個袋子拎進了屋子，諾一一勾唇一笑，瞅準時期，假模假樣的說：“我幫你拎。”

說完，諾一一低頭去拎袋子，笑眯眯的往屋子裏邁步，冷不丁的，脖頸一涼，讓人給揪住了。

諾一一着急的扭頭去看，身子不停的掙紮，韓奈一手抓着她的脖子，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而那相思到伸出蝕骨*的冷香，諾警官終于如願以償的呼入鼻中時，那一刻，她像是委屈極了的孩子，眼淚莫名的就流了下來。

血流了滿地，全身冰冷像是墜入冷庫之際，她沒有哭；

手術室內，黑暗中感受着像是螞蟻鑽心一般的痛苦時，她沒有哭；

醫院內，一個人度過漫漫長夜，想念爸媽，桎梏于孤單的牢籠之中，她沒有哭；

走廊外，聽到別人偷偷議論也許她的右手此生都會有殘疾障礙時，她沒有哭；

而如今，看到面前這個許久未見的人，她的眼淚就這麽洶湧的流了下來，委屈至極，毫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