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蘇澤,前朝大臣大理寺蘇少卿之子,其母齊氏,乃是陛下的妹妹,玉和郡主。當初因和親嫁到晟朝,原是嫁的八皇子,後八皇子身死,改嫁蘇少卿才有了蘇澤。

後來齊國起兵攻打晟朝,不到一年時間晟朝國破。

蘇澤生母齊氏在戰亂中身死,齊國皇帝齊貞于亂軍中找到蘇澤。陛下念他孤苦,也看在齊氏的份上,動了恻隐之心,遂将其帶回皇宮。

齊元纓愣了愣,除了皇宮,蘇澤無依無靠的,若将他趕出去,是要趕去哪兒?

她前腳才拆了他的姻緣廟,後腳連家都要給他掀了,是不是太缺德了點?

這要換了她,她也得黑化。

齊元纓為難道:“母後,這事怕是不妥吧。父皇那兒能同意嗎?而且他無依無靠的,又能去哪兒呢?”

“這有何難?便在外頭替他置辦些房産,給他點安家費,哪裏能餓死他?”

“母後且先等等,如今顏大人和盼兒才剛成婚,感情或許不到穩定的時候。等過些日子,他們小夫妻倆感情穩定了,兒臣也想好了如何安置他,兒臣再将他移出去。”

當日齊元纓在金陽門偶遇新科狀元郎顏昊仁,一見傾心,後來她向皇帝讨要顏昊仁。皇帝沒有明确拒絕她的請求,而是命人呈上新科狀元殿試所書之卷。

齊元纓看了之後便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顏昊仁有經世之才,若将他困于後宮,于他而言是埋沒,于朝堂而言也是一種損失。

自那之後,齊元纓便打消了将顏昊仁納入後宮的念頭。後來她聽聞顏昊仁為情所苦,而她與顏昊仁已經再無可能,她便決定成全顏昊仁,至少能讓所愛之人幸福也是好的。

盡管這份幸福只建立在顏昊仁的幸福之上。

皇後摸着齊元纓的頭,不無心疼道:“你啊,學你父皇什麽不好,偏學他這個。”

回到含瑛殿,齊元纓想起去歲宮裏來了一個宮女,名喚素熙,生得是面若桃花,柳眉彎彎,眸點星光,活脫脫是個美人,眼睛還與顧盼兒有幾分相似。而且那素熙性子溫溫柔柔的,與顧盼兒也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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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把那個姑娘送去服侍蘇澤,不知可否讓蘇澤移情別戀,忘了顧盼兒,也好斷了蘇澤的黑化之路。

既然蘇澤可能是為情堕魔,如果她能再為蘇澤牽一條紅線,此事或許可解。

打定主意齊元纓便讓人去傳蘇澤過來,另外又叫了素熙進來伺候。

蘇澤進來後恭恭敬敬行了禮:“殿下有什麽事吩咐?”

齊元纓請他坐:“沒什麽要緊事,就是父皇新賞了些糕點,請你過來一起嘗嘗。”

換了從前,齊元纓別說是邀他吃糕點,便是要和他面對面坐着也是不可能。

蘇澤有滿腹的疑問,但此刻人在屋檐下,他不好表露,少不得道了聲謝,老老實實坐下。

齊元纓招了招手,素熙奉茶上前。

素熙端過來的第一杯茶原本是給齊元纓的,但齊元纓悄悄沖素熙使了個眼色,讓素熙先把茶水端過去給蘇澤。

蘇澤怔了一怔,後來看見素熙的雙眼,不覺就看得呆了。

齊元纓趁此機會偷偷審視蘇澤的每一個眼神。

看樣子蘇澤也在素熙的眼睛上看出了顧盼兒的影子,這事怕是有戲。

齊元纓悠悠品茶,素熙打點好桌上的糕點便打算退到一側。齊元纓看蘇澤的目光一直追着素熙跑,嘴角浮上一抹滿意的笑。

這事有戲。

只盼素熙來日也能愛慕蘇澤,屆時她大手一揮成全他們二人,此事便可迎刃而解。若素熙心裏裝不下蘇澤,那便……再想想別的法子吧。

齊元纓悄悄提醒蘇澤:“蘇澤,別光喝茶,吃糕點。這些糕點也好吃。”

蘇澤一愣,回頭道了聲謝,悶不吭聲地吃了一塊糕點。

齊元纓問他:“如何?好吃吧?”

蘇澤看了看她,滿腹的疑問,卻只是不好表現,更不好問她。

蘇澤點了點頭:“是,好吃。”

齊元纓笑笑,又招了招手讓素熙過來:“素熙,去找個盒子把這些糕點都裝起來,一會給蘇良人帶回去。”

素熙聽見吩咐,取了一個食盒過來裝糕點。

可奇怪的是這一次蘇澤看素熙卻沒有了方才那樣眼前一亮的眼神,此刻蘇澤看素熙的眼神又像是看見了一個普通宮女一樣。

齊元纓有些鬧不明白蘇澤的意思。

蘇澤是覺得當着她的面,不好表露對素熙的好奇,還是他當真只癡情顧盼兒一個?旁人在他眼裏無論如何也比不得顧盼兒,更別妄想取代顧盼兒?

若是前者,事情還好辦一些,若是後者,問題就有些棘手了。

但無論是什麽原因,總得試過才知。

之後齊元纓安排素熙去了蘇澤宮裏伺候。

是夜,慶儀伺候齊元纓歇息。

齊元纓爬上床,目光一瞥,看見床腳那兒的手铐腳铐,心中一動。

齊元纓喚來慶儀:“讓人去告訴蘇良人一聲,今夜不必過來了。”

慶儀應了,剛要轉身出去吩咐,齊元纓忽地又叫住她:“對了,再讓人……”

話音未落,外頭有宮女朗聲通傳:“殿下,蘇良人宮裏的素熙求見。”

齊元纓道:“讓她進來。”

素熙入殿後福了福身:“殿下,蘇良人今日早起身上便不大爽利,今夜來不了了。”

齊元纓回想起早上那個雙眼烏青,精神萎靡的蘇澤,那時看他便覺得他不大對勁,沒想到原來是病了,她道:“他怎麽了?”

素熙答曰:“蘇良人偶感風寒,怕過了病氣給殿下。”

風寒?糟了,怕不是昨兒在風雪裏站了一天惹的禍。

齊元纓下意識追問了一句:“請太醫來瞧了沒有?”

“中午請過了,不過今兒太醫院忙,暫時還沒到。”

齊元纓下了床:“慶儀,讓人再去請。”

齊元纓披衣靸鞋往蘇澤住的長樂殿來,她走得急,出門時身上只披了一件大氅,偏蘇澤住的長樂殿又在東宮的西南角,離她住的含瑛殿足有一刻鐘的腳程。

一路走來,她吹了不少風,直凍得她小臉發紅。

到了長樂殿,齊元纓一腳邁入殿中,瞬間被裏頭逼人的寒氣凍得一哆嗦。

齊元纓緊了緊自個兒身上的大氅,目光開始搜索殿中的暖爐:“怎地如此冷?”

暖爐擺在寝殿中間,看上去的不像是用過的樣子。齊元纓上前,伸手放在暖爐上試了試。

果然,暖爐冷冰冰。

打開暖爐蓋,裏面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居然只是個擺設。

蘇澤住的長樂殿不比她住的含瑛殿,即便沒有暖爐,也還有火牆暖着,怎麽着也凍不着人。而蘇澤住的長樂殿在西南角,本就不向陽,既沒有火牆又不燒暖爐。

這麽冷的天,豈非要凍死他!

齊元纓當即冷着臉問一屋子的宮女太監:“怎麽回事?”

殿中宮女太監膝蓋一軟,哆哆嗦嗦跪下來一大片:“回殿下,殿中的木炭昨兒剛燒完,還沒來得及去拿新的。”

齊元纓跺腳道:“那還愣着做什麽,快去拿!”

慶儀在她身側,大氣不敢喘一下。

猶記得當初蘇良人剛進東宮那會兒,她曾請示過當如何安排蘇良人的起居坐卧,那時齊元纓冷冷說了一句“別讓他死了”。

正是因為她這一句,東宮上下都知道蘇澤不得寵,且蘇澤身份又尴尬,一來二去更沒有幾個好好待蘇澤的。

蘇澤殿中缺了什麽,少了什麽,他們也從不經心去添。蘇澤亦知自己身份尴尬,又是為何會被招入東宮的,所以從不吭聲。

旁人怎麽待他,他便怎麽受着。

一聲也不吭。

當然,他也明白即便他想找人吭一聲,那也是不能夠的。宮裏沒有一個真正在意他生死的,陛下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讓他活着罷了。

齊元纓提起裙擺,大步跨到蘇澤床邊。

蘇澤靜靜躺在那兒,把被褥緊緊裹在身上,兩側臉頰紅撲撲的,像被人惡作劇抹上了顏色最豔的胭脂,突兀到了醜的地步。

齊元纓伸手探過去,輕輕放在他額上,登時被他額上滾燙的溫度吓了一跳。

齊元纓縮回手:“太醫呢?怎麽還不來!”

慶儀安慰她:“殿下別着急,已經去請了,在來的路上了。”

齊元纓待要再說點什麽,忽然覺得手上一涼,低頭看去,蘇澤仍睡着,但他不知什麽時候把手伸出被子,輕輕地抓住她的三根手指。

他的手竟這樣涼!

齊元纓忙讓慶儀去暖一個手爐過來塞到他手裏,将他的手放回褥子裏。

蘇澤因高熱腦袋直發漲,臉上也熱得不行,身上卻只是覺得冷。他燒得迷迷糊糊的,忽然之間,滾燙的額上落下來一只如冬雪般冰涼的纖纖玉手。他迷迷蒙蒙睜開眼看見床邊有一抹素白寝衣和軟糯的湖藍色大氅貼着他的褥子,鼻尖似有淡淡冷冷的風雪氣味混着點墨香撲過來。

他忍不住想要依靠這抹素白顏色,他摸索着從被褥裏伸出手去夠她的指尖,比起他冰涼的手,她手上淡淡的溫猶如炭火一般,讓他十分想要親近,停留。

不多會兒,太醫提着藥箱風塵仆仆趕來。

宮女們也已經将暖爐燒了起來,只是那碳燒起來,煙火卻盛。齊元纓便命慶儀回含瑛殿拿了些她往常用的炭火過來燒上。

經太醫號脈,蘇澤确系因昨兒受了寒才導致高熱。太醫開了幾貼藥方,正要回去抓藥,齊元纓叫住他說是有幾句話問他。

齊元纓:“林太醫,今日太醫院在忙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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