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齊元纓自願将肉身借金鯉一用,但此事的風險是當金鯉的魂魄進入齊元纓的肉身之後,齊元纓的魂魄會陷入沉睡之中,如果這時金鯉起了歹念,她完完全全可以趁機占有齊元纓的肉身,重返人世。
金鯉答說:“謝謝你,仙女姐姐。”
齊元纓得到金鯉的答複便讓自己的魂魄進入休眠狀态,金鯉的魂魄閃着碎靈沒入齊元纓的身體。
“齊姑娘?典禮就快開始了……”
楊凡話音未落,金鯉轉過身,眼中淚花翻滾地看着他。
穿上一身喜服的他,原來竟是如此好看。
不知為何,楊凡竟被她的眼淚所打動。
“你不是齊姑娘,你是誰?”
“少主別怕,小女并非歹徒。楊少主于小女曾有……”
點化之恩,可這四個字她不能說。
金鯉改口道:“楊少主于小女有救命之恩,可惜小女福薄,無緣當面向楊少主道謝。齊姑娘可憐小女,故将肉身借小女一用,成全小女當面致謝楊少主的一點心意。”
“你是……”
金鯉怔了一怔:“小女常明。”
“常明?”楊凡呢喃道。
“知常曰明”這是從前他常念給她聽的。
金鯉眼中早已熱淚盈眶:“是。先生常說‘複命曰常,知常曰明’,所以小女名喚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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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當楊凡看向她的雙眼時,隐隐總有種熟悉的感覺,仿佛那雙眼睛之下藏着另一個他曾經很熟悉,很熟悉的故人,而那人此刻也在看他。
“聽說少主今日大喜,常明特來恭賀少主新婚之喜。”
楊凡笑得客氣:“既如此,不如入座吃杯喜酒?”
“不了,常明還有地方要去。”
楊凡看着她,一時忘了言語。
常明道:“常明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少主能否答應常明?”
“姑娘請說。”
“常明可否抱抱少主?”
雖說是請求,可常明卻沒有給楊凡思考說不的時間,徑自大步跨過去撲進楊凡懷裏。
她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若現在不抱住他,她此生都不會有機會這麽抱着他了。
原來抱着他是這樣安心又令人歡喜的一件事。
這一刻她仿佛只是她自己,而不是寄居在齊元纓肉身中的一縷散魄。
她只是她自己。
常明知道她不該在楊凡的懷裏停留,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應該放開他了,她應該離開齊元纓的肉身,将她的身體還給齊元纓。可她卻漸漸在楊凡的懷裏迷失了自己,忍不住想要得多一點,更多一點。
楊凡怔仲道:“姑娘……楊某已有婚約在身,此舉怕是不妥……”
聞言,常明淚如雨下。
她錯過了,生生錯過了他。
“小女心悅楊少主,萬望少主鄭重。”
她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将自己以命相救之事和盤托出。
平地忽然刮起一陣風,常明忽覺腦後一痛,似是被什麽東西擊打而致。跟着她眼前一黑,兩腿松松軟軟地彎下去。
常明暈過去之後,齊元纓蘇醒。
不等齊元纓反應,突然有人攔腰從她身後抱住她,帶她一躍而起跳出山門。
楊凡沖了兩步想追上去,齊元纓抹去眼角的兩行清淚忙道:“楊少主別擔心,這是我熟人。這幾日多有叨擾,這便告辭了。”
楊凡朗聲道:“齊姑娘好走。”
齊元纓回頭看向抱着她的人:“你不是走了麽?怎麽又回來了?”
蘇澤冷言冷語道:“哼,我若不回來,你是等着被那只魚霸占身體不成?”
齊元纓自信道:“她不會。”
蘇澤冷哼一聲:“那是因為我救了你。”
“人故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沒什麽好怕的。她想活,我把肉身送她就是了,也算是我的無量功德。古有釋迦佛割肉喂鷹,今有我齊元纓舍身成人,我心甘情願。”
蘇澤譏諷道:“你倒是大方。”
齊元纓笑:“一般一般。怎麽?你是擔心我,特意回來的?”
“我說過,你的命是我的。”
齊元纓亦不甘示弱:“是麽?那不妨來試試。”
話音才落,齊元纓已經掙脫蘇澤的手,跳了下去。
齊元纓這一跳,正好落在山腳的一塊大石上。蘇澤見她跳下去,亦匆匆跟上她。
齊元纓飛身一個旋踢沖向蘇澤:“盡管來試試,看看到底鹿死誰手。”
蘇澤側身閃過,躲開齊元纓的攻擊。
二人擺開陣勢,意欲一較高下。
豈料橫空飛出來一支箭羽刺穿蘇澤左肩。
齊元纓驚呼一聲:“蘇澤!”
蘇澤與齊元纓同時看向發箭之人,正好看見齊文道又從箭匣子裏抽出另一只箭羽,再次瞄準蘇澤要射過來。
齊文道身後跟了一群禦林軍,像是專為抓他們兩個而來。
齊元纓忙沖上去:“住手!”
因齊元纓箭步上前擋在蘇澤跟前,齊文道怕傷着齊元纓,暫時放下了弓箭。
“皇姐你讓開。蘇澤叛逃,父皇說了,格殺勿論!”
“我說了,不許動他!父皇那邊我自有說法,不會連累你。”
“皇姐!”
齊文道敗下陣,收起弓箭遞給侍從,翻下馬背走過來。
方才齊元纓将肉身借給常明耗了些心神,這會兒忽覺心神一空,渾身上下皆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疲軟感覺蔓延開去。
蘇澤察覺她的不對勁,在她暈過去之前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臂,借她靠着。
齊元纓看向他:“不許動我的人。”
齊文道遠遠看見齊元纓像是體力不濟要暈過去的樣子,趕忙跑起來。他走到齊元纓身邊打橫抱起她就走。
齊元纓使出最後一點力氣揪住齊文道的衣領:“你要是敢再動蘇澤一根汗毛,我一定不放過你,聽明白沒有?”
蘇澤的命是她的,要殺他,也當由她來動手。
齊文道憋悶道:“聽明白了。”
聽他這麽說,齊元纓才終于放心暈過去。
蘇澤離他們二人并不遠,所以齊元纓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他都清清楚楚地聽見了。
蘇澤淺如琥珀一般的瞳仁中漸漸生出一絲若隐若現的光,恍如日升前的那一抹亮光。
齊元纓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似乎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夢中蘇澤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她耳邊全是他凄慘的叫聲。
他拼命地向她求救,口口聲聲說要殺了他們所有人,報仇雪恨。
她想救他,可不知道為什麽,她近不了他的身。他們之間似乎有一道無形屏障隔開了他們,而她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受盡折磨,直到他渾身上下血淋淋的,不剩一塊好地方。
“蘇澤!”
齊元纓在夢中一聲長嘯驚坐而起。
齊元纓昏睡了足足三天三夜,慶儀便在她身邊守了三天三夜。慶儀三夜不曾阖眼,這會兒剛眯眼打了一會子盹,突然聽見齊元纓如此凄厲的一聲長嘯,魂兒都快吓丢了一大半兒。
慶儀抖了抖肩驚起。
“殿下,殿下,怎麽了?”
慶儀見她滿頭的汗珠,忙用帕子幫她擦汗。
“殿下您可終于醒了,我這就叫太醫。”
齊元纓猛地拉住慶儀,只問她:“蘇澤呢?”
慶儀閃爍其詞道:“蘇……蘇良人不在,婢子先去請太醫來給殿下瞧瞧。”
齊元纓心生不安,仿佛夢境中的一切都成真了,讓她心慌不已。
“慶儀,告訴我,他在哪兒?”
“蘇良人被關進地牢了。”
“幾天了?”
“從殿下回宮起就被關進去了。殿下昏了足足三天。”
齊元纓掀開褥子就要下床:“更衣,我去看看。”
慶儀忙福了福身:“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您玉體要緊,婢子先請太醫來看看。”
齊元纓不顧慶儀勸阻,拿上衣服套上身便往外走。
她竟昏了足足三天!
這三天,他們還知道會如何折磨蘇澤。
齊元纓呢喃自語道:“完蛋了,完蛋了。蘇澤你這個混蛋小崽子可一定要撐住,千萬別出事。”
蘇澤要是出了事,她還如何向師父交代。
這小子走都走了,好端端的,還回來做什麽!
真是白長了個漂亮腦袋,竟一點用處都沒有!
齊元纓前腳邁出含瑛殿,後腳齊治身邊的侍衛便攔下她說:“太女殿下且慢。皇上有令,若殿下醒來,請殿下随末将走一趟,皇上要見您。”
齊元纓看了他一眼,他也是聽人吩咐辦事,齊元纓無意為難他。
齊元纓回頭将慶儀招到身邊,輕聲囑咐她:“你去地牢看看蘇澤,照拂他一二,別讓他們欺負狠了。”
要想這些人不欺負蘇澤,那是不可能的,慶儀人微言輕,未必震得住他們,便只能如此說了。
慶儀聞言,乖巧應下,轉身去了地牢。
齊元纓暫且先随那侍衛去回話,等應付完齊治再去與慶儀彙合。
到了齊治那兒,齊治擡頭匆匆掃過她一眼。
“感覺如何?”
齊元纓福身答道:“兒臣好多了。”
齊治“啪”地一聲擱下狼毫,語氣裏帶着明顯的怒氣:“越大越不像話!你是太女,是朕唯一的繼承人,将來你會是大齊的女帝,整個大齊都在你腳下。可你竟為了一個蘇澤逃出宮?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