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父皇您誤會了,兒臣不是為了蘇澤出宮,而是為了……”

齊治越說越生氣,根本不願意聽齊元纓解釋,直接甩手将桌上的一封折子甩出來丢到齊元纓腳邊。

“你好好看看,看看蘇澤都做了些什麽!”

齊元纓彎腰撿起腳邊的折子。

折子上赫然寫着:冬月十五,西境之地疑有前朝餘孽起兵作亂,西境城防軍暫已壓制,捕獲部分亂黨。另有部分黨羽逃竄,城防軍業已着手追捕。

齊元纓怔然道:“這……與蘇澤有關?”

“怎會無關?蘇澤前腳逃出宮,西境後腳便出了這樣的事,如何敢說與他無關?”

可蘇澤雖是前朝餘孽不假,但他并非皇族中人,便是造反,也輪不到他做主,他頂多算個從犯而已。

“父皇,擒賊先擒王。蘇澤他并非前朝皇族中人,想來應該只是從犯,請父皇讓兒臣去見見他,兒臣一定問個清楚。務必将前朝那些亂黨揪出來,一網打盡。”

聽她這麽說,齊治的眉心才稍有舒展。

齊治道:“好,但你需記住。無論蘇澤招不招,他都不能留。”

“可是父皇,他畢竟是姑母唯一的孩子……”

齊治眉心一擰,眼中散出幽暗的光:“元兒,父皇警告你,你心裏的人是誰都可以,但他絕對不行。”

齊元纓誕生那日,天降吉兆,齊國北部久旱逢甘霖,衆人皆傳齊元纓是齊國的福星,是以齊治對齊元纓的喜愛,更是不言而喻。

“他配不上你。”齊治比劃着自己的手指頭說:“他連你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早知道蘇澤會給齊元纓帶來這麽大影響力,當時說什麽他也不會答應讓蘇澤入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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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誤會了。兒臣沒有那樣的心思。”

齊元纓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繼承人,她将會是齊國最尊貴的女帝。

他不允許任何人毀了她。

“那就好。”

雖然她嘴上說着西境的事情未必與蘇澤有關,可她也明白,這兩件事發生的時間實在太過巧合,很難讓人不懷疑蘇澤。

可蘇澤被關在宮裏,造反的人在西境,他們是如何聯系上對方的?

其實當時蘇澤被鎖在她身邊的那幾個夜裏,她總隐隐覺得他夜裏曾在她床邊徘徊,猶如陰魂一般盯着她。

可鎖着蘇澤鏈子只有一把鑰匙,而那鑰匙又在慶儀身上放着,他是如何開的鎖?

難不成蘇澤在宮中有內應?

那這內應……難道是慶儀?

齊元纓從殿中出來,慶儀跟上齊元纓:“殿下,蘇良人在地牢裏暈了。”

齊元纓淡然道:“好,我知道了。”

慶儀見齊元纓反應如此平淡,反倒有些納悶。方才着急蘇澤處境的是齊元纓,現在她将情況告訴齊元纓,滿不在乎的卻還是她齊元纓。

齊元纓忽然問她:“慶儀,那把鑰匙一直都在你身上放着是嗎?”

慶儀愣怔片刻,一時間拿捏不到齊元纓為何問這事。

慶儀答說:“是。”

齊元纓看她一眼,眼中情緒複雜。

慶儀猶豫片刻後道:“不過殿下,有一件事,婢子要向您請罪。”

“什麽事?”

“您離宮之後,素熙在蘇良人殿中發現了這個。”

言罷,慶儀從袖中取出一把鑰匙。

齊元纓拿到手中仔細看了一眼。

這把鑰匙竟與她鎖蘇澤的那一把一模一樣!

怪不得她總覺得夜裏有人監視她,恨不得掐死她,原來真是蘇澤這小子!

宮中果然有他的內應!

她還真是小瞧了蘇澤的能耐。

慶儀福身道:“慶儀辦事不力,請殿下責罰。”

齊元纓道:“這事往後再說,我先去地牢。”

到了地牢,蘇澤渾身上下都是髒兮兮的血跡。他臉上,身上全是泥混血,一道又一道的鞭痕翻出肉花,裏面摻着泥,混着發黑的血跡。

他像個毫無生命力假人一樣,攤在地上。

她應該想到的,齊皇宮裏的人不可能放過他,何況西境那邊還發生了那樣的事。

她的夢,理應成真的。

齊元纓走過去,托起他的臉,用帕子輕輕幫他把臉上的髒污血痕擦去。

蘇澤昏迷中察覺到有人來,他猜到是她。

他閉着眼:“你來了。”

“是,我來了。”

蘇澤睜開眼睛看了看她。

不知為什麽,她總隐隐覺得蘇澤看她的這一眼,似乎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蘇澤松一口氣也是合情合理的,他約摸還以為她會救他,會做他的靠山罷。

蘇澤掙紮坐起,自嘲道:“讓殿下看笑話了。”

遙想幾日前,他還信誓旦旦說過要她性命的,如今不過幾天的時間,他卻成了階下囚,如此狼狽又慘兮兮的。

齊元纓沉默了一陣,深吸一口,拿出鑰匙看向蘇澤:“慶儀都已經招了。”

蘇澤慢擡眼皮,幽深的琥珀色瞳仁中閃過一點細微的落寞。

這些天,他受盡酷刑,為什麽腦海中卻總有一抹影子揮之不去。可又為什麽,如今這抹身影終于出現了,他的失望卻猶如高漲的海浪,瞬間淹沒他。

他到底在期待什麽?他又有什麽可期待的?

旋即,他眼中又似有一絲狡黠微光在閃爍:“是麽?那殿下還等什麽?該殺了她才是。”

齊元纓把鑰匙攏入掌中,攥在掌心。

他是故意的。

故意讓她誤會慶儀。

“西境出事了,你知道吧?”

蘇澤漫不經心地瞥她一眼,什麽也不說。

“蘇澤,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憑那些不成氣候的晟朝餘孽就足以動搖我大齊根基了吧?大齊養了你這麽些年,你不會不知道大齊的軍力。就算我大齊這些軍士歇了這些年沒上過戰場,可我們每年練兵,那也不是吃素的。而晟朝呢?”

齊元纓盤腿坐下,鉗住他的下巴,眼神裏充滿了挑釁意味:“恕我直言,當初晟朝潰不成軍,四處逃竄的樣子我可還記得的。就算這些年你們藏起來偷偷練兵,又能如何?你們能有多少人?你信不信,我随随便便下一紙軍诏就能立刻集結十萬人馬?晟朝那些餘孽可以嗎?”

蘇澤勾起唇角,譏笑道:“殿下別忘了,我也是前朝餘孽。”

原來她也沒什麽不同,她打從心底認為他也是命如草芥的晟朝餘孽。

“蘇澤,你別不知道好歹。我這是在救你。你若識相,速速将那群孽黨的下落說出來。我可以替你向父皇求情,父皇看在姑母的份上一定會留你一命。”

蘇澤眼中平靜如水:“他有本事,最好殺了我。”

否則他一定讓齊治死無葬身之地。

齊元纓氣得甩開他的下巴:“蠢貨。”

齊元纓起身要走,目光一低,忽然看見他十根手指被砸得皮開肉綻,渾身上下布滿烙印,鞭痕,一身雪白衣裳早被血染得血紅。

那些新新舊舊的血痕層層疊疊,将他的衣裳染得又髒又紅。

齊元纓不動聲色嘆了一口氣,重新坐下,勾起他的腕子就要往腿上放。蘇澤不知她意圖,顧不得疼,本能地把手縮回去。

齊元纓也不理他疼不疼,使勁把他的手拽過來,搭在自己膝上。

“幹什麽?手不想要了是吧?那我幫你剁了。”

她嘴上說着狠話,手上卻拿了一罐藥幫他上藥。

她氣不過道:“你說說你這是在幹什麽?何苦呢?”

明知是以卵擊石,他卻還要一頭撞上去,也不知他到底怎麽想的!

該逃,該躲,該服軟,該放棄的時候,他卻還倔得像頭蠢驢一樣。

眼下是什麽形勢,難道還不夠清楚麽?

他怎麽淨在不該倔的時候犯糊塗!

“我告訴你,執念太深,那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可蘇某人以為我的處境與煉獄已經沒有分別。”

蘇澤一席話說得她心頭一顫。

四目相對,她看見他眼中寒潭深水,涼意透骨。

齊元纓微怔片刻,她打量了一眼這間地牢:“拉倒吧,這和煉獄比不了。”

她雖沒去過煉獄,但也曾聽仙友們說過那裏面的惡鬼沒日沒夜慘叫。

那聲音何其凄厲可怖!

出去前,齊元纓仍勸了他一句:“蘇澤,要想活命趁早将那些亂黨招出來。否則誰也救不了你。你最好想清楚了。”

蘇澤什麽話都沒說,仿佛沒聽見她的“好意”提醒一般。

齊元纓從地牢出去,迎面遇上五皇子和七皇子。這兩個娃娃最愛欺負蘇澤,他們出現必定沒有好事。

齊元纓真要攔他們,皇後宮裏的人又來請她,說是皇後擔心她,要見她。

齊元纓便急匆匆去了鳳儀殿面見皇後。

那五皇子和七皇子在地牢門前遇到齊元纓原本也怵她,都想打退堂鼓回去了。哪裏想到老天助力,竟刮了一陣風将齊元纓帶了去。

五皇子和七皇子便樂樂呵呵進了地牢。

進入地牢,二人看見蘇澤的慘狀,幸災樂禍地走過去。二人趁蘇澤不備,抽出匕首對準蘇澤的右手腕狠狠一挑,挑斷了他的手筋。

蘇澤一聲凄慘到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劃破寂靜地牢。

五皇子和七皇子卻笑得更高興了。

當初皇姐為了這個下三濫懲治他們,罰他們跪了那麽長時間,今日可算讓他們逮着報仇的機會,他們豈能輕易放過。

齊元纓被皇後叫過去後,皇後問了好些話,又留她用了晚膳。齊元纓陪皇後用過晚膳,突然想起一件事。

于是她問皇後:“母後,我有一件事想問您。”

皇後摩挲着她的手掌,溫柔道:“什麽事?”

“母後,當初皇爺爺和皇奶奶是皇太爺爺賜婚的麽?”

皇後怔了一怔:“怎麽突然問這個?”

旋即,皇後又道:“聽說是你皇太爺爺親自選定的太子妃。”

“那皇爺爺喜歡皇奶奶麽?”

皇後目光一空,隐隐約約想起許多的往事:“當年你皇爺爺似乎有心上人,聽說為了娶自己的心上人,你皇爺爺求了皇太爺爺很久。可後來不知你皇太爺爺和你皇爺爺說了什麽,最終他答應了那門親事。”

“母後也不知道原因?”

皇後摟着齊元纓哄道:“那會兒母後都還沒出生呢,哪能知道。母後知道的這些還都是宮裏的老人說的。”

等齊元纓從鳳儀殿出來,天都已經黑了。

齊元纓恍然想起五皇子和七皇子,她忙吩咐慶儀:“去地牢看看蘇澤……”

那兩個孩子恨極了蘇澤,還不知會做出什麽過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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