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齊文道隔岸關火,悠哉悠哉道:“皇姐,如今的齊國,我說了算。別殺了,留活口。”

當夜在前線,他們被蘇澤埋伏,與齊治兵分兩路。那一夜蘇澤安排了人取齊治性命不假,可他齊文道卻也沒閑着。

蘇澤的人射傷了齊治,而他的人則直接取了齊治性命。

如今該輪到他這位親愛的皇姐了。

齊元纓與這些人對戰之時,恍惚中似乎聽見內侍匆匆忙忙來報:“陛下,不好了,貴妃的寝宮走水了。”

齊文道聽見,匆匆忙忙随內侍走了。

齊文道去後,不知什麽人在殿內丢了一顆□□,殿中忽然變得烏煙瘴氣的,加之殿內光線本就不好,這下便更不利于那些人擒拿齊元纓。

齊元纓趁亂要逃,混亂中,不知哪個牽起了她的手腕:“跟我走。”

等逃出鳳儀殿,齊元纓終于看清了帶她逃出來的人是誰。

“董紀禮,林太醫?你們怎麽在這兒?”

林太醫道:“今日我入宮給貴妃號脈,偶然聽見宮裏的宮女議論太後的事,所以我就留了一個心眼。四皇子登基之後,宮裏的人都換成了四皇子的人。我猜想這樣的謠言并不會憑空而起,必定是意有所圖。”

董紀禮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若殿下不嫌棄,不如先去我府上避一避?”

他們趕到宮門前,天已經大亮,他們三人便混入出宮采辦的宮人中逃了出去。

到了董紀禮的私宅,齊元纓顧不上別的,連忙先問林太醫:“林太醫,你是否知道我母後如今在哪裏?”

“殿下恕罪,臣不知。打從太後身體抱恙那日起,太醫院裏除了王太醫之後再沒有人見過太後,而王太醫如今卻下落不明。”

齊文道有意用太後拿捏齊元纓,自然不會讓不相幹的人接近太後,以免走漏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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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元纓道:“今日多謝你們,但此處我不宜久留,以免連累了你們。”

齊元纓轉身要走,董紀禮忙追出來:“殿下……”

不等說完話,董紀禮忽然吐出來一口血,然後便暈了過去。林太醫見狀,急忙上去扶董紀禮。

齊元纓亦踅身沖過來:“他這是怎麽了?”

“殿下可還記得微臣早些時候囑咐殿下好好保養身體之事?”

齊元纓猶疑道:“記得,這和董紀禮有關系?”

“其實微臣給殿下號脈時便發現殿下……殿下其實……”

“時日無多?”

林太醫不敢說的,齊元纓幫他說。

“殿下……”

林太醫沒想到原來她竟知道!

林太醫又道:“這陣子微臣翻遍醫書想替殿下尋找救治之法。微臣有幸,雖然找到了法子,但藥方極險,但有一味藥微臣不好拿捏,需得有人試藥。”

“所以董紀禮是替我試藥試成了這個樣子?”

林太醫沒有否認:“微臣與董大人各用了一副藥。是微臣學識淺薄,害了董大人。”

“無法救了麽?”

林太醫垂頭喪氣地搖了搖頭。

“董大人,煩請轉告紀禮,我與他命中恐怕無緣,讓他別等我,也別耽擱了自己。”

“幾百年前天河邊上一棵紅玉仙草修仙不成,險些喪命。當時你正好路過,看他可憐就給那棵玉紅仙草渡了一口仙氣。因你的緣故,他修成仙體。這幾百年來,他一直想還你這個恩情,可惜找不機會,所以他聽說此次你下凡歷劫,他亦随着去了。”

“是誰,為師不知,不過聽說他在凡間與你有一段姻緣。”

天界那棵來報恩的仙草,莫不就是董紀禮這個傻小子吧。

齊元纓轉頭對林太醫說:“林太醫,麻煩你幫我個忙,去街上買點東西回來。”

林太醫納悶,眼下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候,殿下怎麽還有心思采辦東西,但他沒有多問,直接應了下來。

中午時,董紀禮終于醒過來。他一醒來就看見齊元纓在他床邊坐着。

“殿下……”

“你渴不渴?我倒點水給你。”

從前那個他只能遠遠遙望的皎潔月光,今日卻停在了他床頭,為他駐足,為他照亮滿目白色月光。

“來,喝水。”

董紀禮有些受寵若驚:“殿下不是要走麽?”

“我不走了。”齊元纓把水杯遞給董紀禮:“咱們的婚事還沒辦,我怎麽能走?”

林太醫說董紀禮只在這一個兩月了。

董紀禮喜出望外,明明當日父親回來時說過,殿下讓父親轉告他別再等她了。

董紀禮道:“殿下說的可是真的?”

齊元纓莞爾一笑,纖纖玉指指向桌上的紅蓋頭說:“自然是真的,東西我都已經讓林太醫買回來了。你養好精神,今夜咱們就成親。”

董紀禮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他承認他卑鄙,明知道齊元纓是因為愧疚才答應和他成親,可他還是很歡喜,歡喜到明知這是不對的,他也不想放手。

因着害怕連累董明松的緣故,齊元纓并沒有叫旁人來,婚儀上在場的除了她和董紀禮就只有林太醫。

今日時間倉促,林太醫沒幫齊元纓買到合身的嫁衣,齊元纓也不在意,只讓林太醫挑了一件樣式簡單的紅色衫裙和紅蓋頭,讨個彩頭,意思一下既可。

董紀禮與齊元纓各執喜帶一端進入正廳,林太醫充當司儀。

“一拜天地。”

齊元纓與董紀禮雙雙轉身,二人正要磕頭,齊元纓的紅蓋頭底下突然闖進來一雙玄色蓮花紋靴。

齊元纓暗道不妙,一把扯開蓋頭,果然看見冷毅如寒冬風雪的蘇澤筆直站在她身前。

這才幾日不見,齊元纓又瘦了一圈,可人卻依舊面若嬌花,顧盼生輝,也不知是不是喜事當前,硬生生給她養出來的精神。

蘇澤陰陽怪氣道:“喲,辦喜事?怎麽不請我喝一杯?好歹我們也算‘朝夕相處’過幾個日夜是不是?”

蘇澤故意用暧昧的眼神說些語義不祥的話,嘔董紀禮難受。

林太醫出生呵道:“放肆,前朝餘孽休得侮辱殿下。”

齊元纓看出來蘇澤眼裏滿滿的挑釁意味,她讓林太醫倒了一杯酒:“今日我與紀禮大喜,來者是客。我可以請你喝一杯。”

蘇澤不聲不響接過酒,剜了董紀禮一眼,惡狠狠地把酒倒在董紀禮面前。

那樣子,不像是來讨喜酒喝的,倒像是來上墳的。

齊元纓怒道:“蘇澤,我今日沒工夫和你玩。你若不是來吃喜酒的,速速離開。這裏畢竟是大齊,你若是逼急了我,我現在就去街上叫官兵來。大不了玉石俱焚,黃泉路上,多一個你給我開路,我不虧。”

蘇澤卻笑了,笑得十分坦蕩:“是麽?一起死?我也不虧。”

說話間,外頭傳來窸窸窣窣的吵鬧聲,仿佛是有官兵來了。

蘇澤道:“聽見了嗎?外頭已經有官兵來了。齊元纓,我給你一個機會,若你現在就跟我走,我保你平安;若你不跟我走,我先殺了你身邊這兩個,再殺了外面那一群人,然後帶你走。”

蘇澤挑眉問她:“你選吧,要幾個陪葬品。”

齊元纓如今的身子只能算是勉強硬撐着,加之昨夜那一戰,她體力更是耗損得厲害,她都不敢保證自己還能好好站在這兒站多久,更別提在兩股勢力夾擊之下救出林太醫和董紀禮。

齊元纓轉身告訴董紀禮:“紀禮,對不起,你我……”

董紀禮為她耗盡陽壽,形容槁枯,眼下要她說出他們無緣這樣殘忍的話,她實在于心不忍。

齊元纓轉而對囑咐林太醫:“一會兒我從後門走。你趕緊把紀禮的衣服換了,官兵若是進來,你們就說從沒見過我。”

“殿下……這張方子您收好。”

林太醫偷偷往齊元纓手裏塞了一張藥方,那是他之前試出來的藥方。

齊元纓忽然覺得有些苦澀,這方子是董紀禮拼上命得來的,可她比誰都清楚這方子必定是無用的。

齊元纓扭頭看向蘇澤:“走吧。”

董紀禮急急追過來:“元纓……”

蘇澤白了董紀禮一眼,抱起齊元纓飛躍屋頂,顧不得手上舊疾被扯着的疼,迅速隐入街市不見。

出了城,城外便有一輛馬車在候着,車板上一聲車夫裝扮的人正是楊淼。齊元纓與楊淼匆匆打了個照面,二人心下都是一片感同身受的無語凝噎,甚至竟還意外在這一眼中生出了一點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

齊元纓的難處是逃不開蘇澤,楊淼的難處是如此幫扶齊元纓了,結果齊元纓竟還是沒能逃開。

蘇澤扶着齊元纓進入馬車。

齊元纓的精力已然耗盡,她靠着車窗,頹喪着問蘇澤:“手腳夠快的。齊皇宮裏的人都換了一波,你的消息竟然還如此靈通。”

她昨夜才在齊皇宮現身,蘇澤第二日就能找來,這速度她不服都不行。

蘇澤:“不快些,如何追得上你?”

“齊皇宮哪個是你的人?”

“這你不必知道。”

“老實說,蘇澤你膽子太大了,這種時候孤身闖入皇城腳下。”

“彼此彼此。”

确實,齊元纓也是一個人不管不顧就闖回來了,可她尚且有些緣故,不得不回,那蘇澤呢?他又何必以身犯險,一次次孤身闖入大齊。

雖然齊元纓內心排斥去猜想蘇澤的動機,更不願意知道蘇澤的想法,但眼下這形勢,她便是不想懂,不想明白,也不得不明白一二分。

齊元纓笑,迷迷糊糊阖上眼。昨兒折騰了一夜,她這會兒真是有些熬不住了。

齊元纓将暈未暈之際,蘇澤伸手探過來在她額上試了試溫度。

她竟發高熱了。

齊元纓昏昏沉沉中似乎看見蘇澤很嫌棄她的樣子。

“怎麽,這身衣裳我竟沒穿起來不成?”

蘇澤愣怔着看她:“醜。”

不,其實齊元纓穿起來了,即便是如此普通的樣式,她竟也能穿出仙子一樣的絕色姿容。只是他不喜歡這衣服的顏色,那個人不配讓她穿這樣的顏色。

“蘇澤,我父皇真是你殺的麽?”

她到底希望是蘇澤幹的,還是希望不是他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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