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蘇澤猛地被齊元纓嗆了這一下,既委屈又尴尬,他擡起眼皮又迅速垂下,不敢直視齊元纓,更不敢對上齊元纓的目光。
蘇澤窘迫道:“你不是想聽我說這個?那你想聽什麽?”
“罷了。”
齊元纓撇下蘇澤出去。
董紀禮的事,她不能明着問蘇澤,萬一讓他疑心顧盼兒,往後再也不讓她見顧盼兒……這不是她要的結果。況且就算蘇澤願意說實話,她不知道董紀禮被關押在何處,一樣于事無補。
齊元纓并沒有走遠,而是躲在宮殿之外,等着蘇澤“帶”她去找董紀禮。
齊元纓在宮殿外蹲守到夜深才看見蘇澤與楊淼出去。齊元纓悄悄跟了上去,不近不遠地在他們身後跟着。
齊元纓跟着他們拐過幾座宮殿,到了王城最北之處的地牢。
齊元纓不想驚動蘇澤和楊淼,所以她特意等了一會兒,等到蘇澤和楊淼離開,她迅速放倒守門的侍衛,沖入地牢。
昏暗陰冷的地牢,董紀禮渾身挂着血倒在地上。
見董紀禮這般狼狽的慘狀,齊元纓心猛地一揪,奪步要沖過去。
豈料齊元纓才跑出去兩步,就被人攔腰截下來。
齊元纓擰着眉看向那人。
是蘇澤!
他竟然折回來了。
蘇澤道:“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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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離開地牢,他總隐隐覺得身後有人盯着,所以才折回來一探究竟,沒想到竟還真讓他抓到了人。
“蘇澤,你放開我!”
蘇澤不肯,擋她擋得更嚴實。
齊元纓氣得沖他摔拳頭:“你到底想幹什麽,幹什麽!你知不知道這樣他會死的!”
蘇澤只問她:“如果我沒趕回來,你是不是又要和他一起逃?”
此刻蘇澤的眼神冷若冰霜,而冰霜之下,她似乎隐約看見了一個脆弱難過的蘇澤藏在深處。
蘇澤突然發怒道:“你回答我!”
齊元纓亦被蘇澤不講道理的樣子氣得不輕,怒道:“是!”
齊元纓也不知道話趕話的,怎麽就說了違心的話。
她沒想逃,她只是想送董紀禮出去。
為她,董紀禮連命都快沒了,她怎麽還能放任董紀禮在這裏吃盡苦頭卻不聞不問,不管不顧。雖然董紀禮是來還恩的不假,但她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讓他用性命來報恩。
這究竟是董紀禮報恩還是她欠董紀禮一條命。
蘇澤冷笑一聲,眼中冷意森然可怖,殺意大盛:“那他現在就得死。”
楊淼了然,面無表情地抽出劍走向董紀禮,對準他的腦袋就要砍下去,活像個冷血無情的黑無常。
齊元纓撕心裂肺地喊:“不!”
齊元纓心亂如麻,胡亂拍打着蘇澤身上每一個地方,可他發了狠禁锢齊元纓,力氣更是大得可怕,齊元纓根本掙不開。
她只恨自己此刻是個凡人,使不得瞬移術!
眼看楊淼的劍就要刺穿董紀禮的腦袋,齊元纓脫口呵道:“不,不,我不逃。你放了董紀禮,快放了董紀禮。”
楊淼雖然停了手,但他手中的劍還是對準了董紀禮,只等蘇澤一句話就要了結董紀禮性命。
蘇澤冷然一睨:“還逃?”
齊元纓死命搖着頭:“我不逃,不逃了。求你放了他,我求求你了。”
齊元纓心跳如雷,唇色也漸漸開始發白,但看見楊淼停了手,她多少還是松了一口氣,雙腳亦不覺軟下去,癱坐在地。
齊元纓閉了閉眼,表情十分痛苦,她反複呢喃着:“我不逃了。”
齊元纓擡起頭,憤恨道:“董紀禮他沒幾天好活了。為了救我,為了幫我試藥,他就快死了,求你放過他真的有這麽難嗎?”
蘇澤瞳孔一震,楊淼握劍的手亦不覺一抖。
楊淼看了看蘇澤,蘇澤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楊淼這才把劍收起來。
齊元纓顫顫巍巍起身,一步又一步極艱難地挪到董紀禮那兒。
齊元纓蹲坐在地,她撥開董紀禮額前淩亂的發,看見他滿臉挂着血。
齊元纓痛心道:“對不起。”
她想幫董紀禮擦一擦臉上的髒污血跡,怎知手剛伸出去就被蘇澤抓住了。
齊元纓伸出手想幫董紀禮擦一擦他髒兮兮的臉,豈料她的手還沒碰到董紀禮,蘇澤的手已經橫過來抓住她。
齊元纓赧然大怒:“你還想怎麽樣?”
蘇澤大手一握,正好包住齊元纓的手。齊元纓的手涼得可怕,像冰塊剛化成的水一般。
蘇澤皺了皺眉,一聲不吭就打橫抱起齊元纓往外走。齊元纓怒目盯着蘇澤,奮力掙了兩下,卻發現徒勞無功,而她身上的疲累感覺也越發明顯,暫時也擠不出多餘的力氣反抗蘇澤。
齊元纓認命似地靠在蘇澤懷裏,終于服軟:“找個大夫來看董紀禮。”
蘇澤轉身給楊淼遞了個眼色,楊淼立即着手去辦。
蘇澤把齊元纓帶回他的寝殿,巫醫來看過齊元纓,給她喂了一粒丹藥。
齊元纓吃下丹藥後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董紀禮渾身血淋淋的,夢見董紀禮死了,還夢見她也要死了,蘇澤着急地抱着她四處求醫。
齊元纓猛地睜開眼睛,夜色侵襲,眼前昏暗的一切,忽然讓她有些無所适從。
齊元纓閉了閉眼睛,鎮定心神。
目光偏轉,蘇澤閉着眼睛,單手扶額靠坐在羅漢床那兒。
她被蘇澤帶回了他的寝殿。
齊元纓覺得有些渴,于是起身過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順帶手往蘇澤身上披了一件薄氅。
盡管齊元纓的動作很輕,可蘇澤還是被吵醒了。
蘇澤甫一睜眼便看見齊元纓的手停在他肩上。
蘇澤道:“有沒有哪裏難受?”
齊元纓沒有回答他,默默退了一步:“蘇澤,我們做個交易。”
“交易?”
他知道,她一定又是為了董紀禮。
蘇澤雙手撐着膝蓋:“我已經讓大夫去看他了。”
齊元纓要說的不是這個。
齊元纓漠然松開腰帶,褪下衣裳,精致鎖骨初現,玉骨冰肌,看得蘇澤心神不覺一震,而後迅速扭頭看向別處。
蘇澤頓覺臉上熱辣辣的,心跳如擂鼓。即使他避開了齊元纓,可眼底卻總有她的身影揮之不去。
蘇澤慌道:“你幹什麽?”
齊元纓道:“你不是想羞辱我?我答應你,你放了董紀禮。”
如果她自願走入牢籠能讓蘇澤放下仇恨,避免蘇澤堕魔,她願意試一試。
聞言,蘇澤怒從心起,“嚯”地一聲站起來,甩開他身上的薄氅披到齊元纓身上系上帶子,把她嚴嚴實實裹起來:“為了他,你要做到這種地步?自輕自賤也要救他?”
“我不想欠別人,不想欠董紀禮的。而且這不是你想要的麽?”齊元纓看着他:“蘇澤,我真的累了。請你明明白白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麽做你才能放下仇恨?”
師父交代她的這件事,真的太難,太難了。
她好累,為什麽事情越變越複雜?
她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蘇澤頗受打擊道:“你就是這麽看我的?你不僅看輕我,看低我,現在連自己也不放過,輕賤到這種地步?”
齊元纓看不起他便罷了,可董紀禮憑什麽,憑什麽讓一向高高在上的她一次次服軟,甚至是自暴自棄到這步田地?
蘇澤眼眶發漲,眼底不覺一紅:“你真這麽在意他?”
說話間,蘇澤握着齊元纓的手也不知不覺使了力氣,捏得齊元纓骨頭疼。
蘇澤忽然發狠道:“齊元纓,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你越是在乎他,他越是得死。”
在這一刻,齊元纓從蘇澤這個備受打擊的眼神聯想到方才他抱着惶恐不安的模樣,他一路小跑,但又不敢跑得太快,生怕懷裏的她躺着不安穩,不舒服。
她忽然明白了蘇澤這份別別扭扭,想放又放不開手的心思。明知不應該,不能夠,卻還是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蘇澤并不單單想把她踩在腳下。
齊元纓平靜道:“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在乎,只是不能再欠董紀禮。放了他,幫我轉告他,不必等我。我欠他的,來日再還。”
蘇澤如羽扇般的睫毛微微一顫。
齊元纓轉身走向床:“不早了,歇息罷。折騰了一夜,我困了。”
齊元纓倒床就睡,既不看也不管蘇澤。
過了一會子,齊元纓察覺到身後的褥子被往下壓了一壓。
他過來了。
齊元纓閉着眼,佯裝不知。
下一刻蘇澤靠了過來,有意無意地輕嗅她發上的香味。蘇澤小心翼翼伸出手搭在她肩上,輕輕拍了拍,像是在哄她睡覺。
方才是他被氣昏了頭太沖動,明知她身體不好,還和她怄氣。
齊元纓呢喃道:“蠢貨。”
齊元纓翻轉過來,鑽入蘇澤懷裏。
“睡吧。”
蘇澤卻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動都不敢動一下。
第二日一早蘇澤帶上巫醫去了地牢,齊元纓不想欠董紀禮的,他更不想讓齊元纓欠董紀禮,所以他必須救董紀禮。
幾日後,董紀禮傷愈,蘇澤派人送董紀禮回去。
董紀禮不肯走,只問蘇澤:“殿下呢?殿下在哪裏?殿下不走,我是不會走的。”
蘇澤無情嘲笑董紀禮:“如今你的命捏在我手裏,你還有心思管別人?董紀禮,我勸你在我還沒有反悔之前趕緊走,否則我也不知道我會做什麽。”
“我不走,我要殿下,讓我見殿下。”
蘇澤對董紀禮的嫌棄毫不掩飾地表現在臉上:“她不會見你,死了這條心吧。齊……元纓讓我轉告你不必等她了。”
蘇澤笑得像個勝利者一樣:“這你總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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