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小宮女才進宮不久,根本不認得齊元纓到底是誰,而且她又是個不經事,哪被這樣橫眉冷對過,早吓得瑟瑟發抖,不敢吱聲了。
目光流轉,齊元纓在鏡中的某一個角落看見素熙,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問素熙:“素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素熙不冷不淡道:“姑娘您是不是睡糊塗了?您是王大人家的大姑娘啊。”
齊元纓愣怔怔地看着素熙,她終于從素熙那冷冷地等着看好戲的眼神裏看出了蛛絲馬跡。
素熙恨她。
素熙為之前她有意撮合蘇澤的事情而恨她。
那件事是她欠考慮,沒有顧及素熙的意願。
宮女們簇擁着齊元纓将她送去了朝華殿,在這裏她終于見到了齊文道。
她怒目而視:“齊文道,你是不是瘋了!”
齊文道淡淡一笑:“據我所知,蘇澤他似乎将虎符交給了你。這樣,只要你把虎符給我,我放了你,也放了母後如何?”
那個黃昏蘇澤偷偷把虎符塞進了她手裏。
她知道,那是蘇澤為了安她的心,左思右想之後才做出的冒險決定。蘇澤允她帝位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極致,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不夠,冒險将虎符給了她。
“你做夢。”
齊文道猜到了她會這麽說,搖着頭直說可惜:“好,路是你自己選的。那你便老老實實做大齊的皇後,哪也別想去。”
“齊文道,你我是血親……”
齊文道打斷她:“所以我才留你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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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元纓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不對,你只是想用我做餌,引蘇澤過來是不是?”
齊文道摁着額角打量起齊元纓,她雙眼亮晶晶的,眼中卻幾不可查地流露出對那個逆賊的擔憂。
齊元纓見他不語,于是說:“你省省罷,我才背叛了他,他怎麽可能來?”
就算虎符在她身上又如何?如今兩軍交戰,她一個敵國太女的身份總不至于拿着虎符去調配大晟的軍隊。
更何況蘇澤前腳才把虎符交到她手上,她後腳就消失不見,任誰都無法相信她是清白的。
齊文道不悅道:“咱們拭目以待。”
齊元纓回來的第二天,他就收到消息蘇澤派出去無數暗衛尋找齊元纓,而前線戰火亦更加迅猛地推向都成。
無論蘇澤是想殺齊元纓還是別的原因,他一定會來。
只要今夜他能一舉擊殺蘇澤,大齊困境便可解了。
齊元纓冷冷道:“我看你真是瘋得不輕……”
話音才落地,屋外射過來一支箭,險險擦過齊文道的臉,逼得齊文道不得不後退兩步。
二人震驚之餘,齊齊擡頭看向箭矢發出的方向。
滾滾黑雲的濃重夜色之下,高挑的玄衣男子立在黃瓦之上,大風卷着他的衣角翻飛,衣袍獵獵。那人的五官隐于夜色中,無人看得清他的模樣,但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強勁冷意卻讓人望而卻步。
夜幕下齊元纓感覺那人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那堪比數九寒天的冷忽地全都撲向她。
糟了。
是蘇澤!
齊文道似乎也發現了站在屋頂的那個玄衣少年人是蘇澤,他朝齊元纓挑了挑眉,像是在說:看,我早說了他一定會來。
須臾,暗夜裏數以百計的弓箭手蹿出來拉弓對準了蘇澤。
蘇澤那樣毫無遮掩地站在高處便猶如天然的靶子,剎那間,箭矢如雨點般打向蘇澤,而他卻還像個沒事人似的,雲淡風輕地站着。
齊元纓的一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密密麻麻的箭雨之後,齊元纓只盯着屋頂那抹玄色,生怕錯過一眼,蘇澤就被擊落了。
齊文道略歪了歪頭朝齊元纓身後的素熙使了個眼色,素熙會意,不動聲色揭了齊元纓背後的符紙。
齊元纓一心只顧着看蘇澤,并未注意到素熙與齊文道的小動作。
直到蘇澤毫發無損地穿過衆多弓箭手穩穩停在齊元纓面前,她那顆莫名忐忑的心才稍微回落了一些。
但下一刻,蘇澤目露寒光一把抓住齊元纓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上帶了帶。齊元纓踉跄了一步,整個人幾乎是朝蘇澤摔過去。
“這就是你要的?”
抛棄他回到齊國就只為了當一個階下囚?
蘇澤的語氣冷得像是裹了許許多多的冰碴子。
齊元纓顧不上回答蘇澤,而是突然意識到她的定身咒不知何時解了。
蘇澤猛地掐住齊元纓的脖子又問了她一句:“這就是你要的?”
齊元纓的皮膚本就細嫩,經蘇澤這麽一捏,脖子登時就紅了一大圈。
齊元纓被勒着脖子,一口氣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臉上亦漲漲的,充血充得她難受,她掙紮道:“你先聽我說,我沒有……”
“區區一個虎符就讓你滿意了?你怎麽不再等一等?等我把像個傻子一樣把天下捧到你手上再露出真面目呢?”說話間,蘇澤手上又使了兩分力:“你何必如此心急?”
齊文道沖上前要救齊元纓卻被蘇澤一掌甩開。
齊元纓嗆了一口,一邊咳一邊從乾坤錦中拿出虎符摔到蘇澤身上:“誰稀罕你的東西,拿回去。”
蘇澤被她狠狠砸了這一下卻沒丁點反應,便是那虎符咕嚕嚕滾到腳邊,他眉頭也不眨一下,既不看也不撿。
蘇澤到底還是怕真掐死了齊元纓,轉而捏住她臉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
為了讓齊元纓留下,他允諾她後位,跟着是帝位,為了讓她良心好過,他甚至連國仇家恨都打算放下,答應不動齊皇室的人,最後連虎符都交出去了。
她要得寸進尺,他便一步步退讓。
他做這麽多不為別的,只是為了讓她安心,讓她放心。
可她根本就是一個連心都沒有的人,他又能安慰她什麽?
蘇澤眼眶裏布滿絲絲縷縷的紅血絲:“如此耍我,特別有意思是不是?”
蘇澤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捏死齊元纓,可她卻奇怪地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一點點別別扭扭的委屈。
齊元纓掙了掙:“你放開!”
蘇澤低了低頭,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旋即放開手。他眼中晦暗不明,似是有什麽濃烈的情緒在眼底盤旋,試圖沖破他看似平靜的表面。
齊元纓捂着被抓紅的脖子,猛地咳起來,咳到最後連胸腔都隐隐發酸發漲起來。
看蘇澤發瘋的樣子,齊元纓知道他這次是真生氣了。
齊元纓緩了一口氣:“蘇澤,我回來是為了救我母後。”
蘇澤眉眼中露出一個冷漠到骨子裏的笑,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你母後?”
齊元纓心中漸漸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安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幾個人将太後帶了上來。
齊元纓大感不妙,她正要沖過去,蘇澤卻搶在她前面掐住太後的脖子,而後手腕一轉,那人頃刻間在他掌中化作齑粉,落地消失。
齊元纓怔然,難以置信地看向齊文道。
蘇澤譏笑道:“這就是你母後?”
當初齊元纓嘲笑他被魅迷惑了心智,手把手教他如何辨認魅,而如今她卻連自己的母後都認不出來。
這讓他如何信?
齊元纓哪是認不出來?
她分明是裝傻!
齊元纓故作驚訝的樣子深深刺痛了蘇澤的眼睛,他抓住齊元纓的纖細的腕子逼問道:“我這一身本事還是你所賜。怎麽,還想做戲?真當我蠢到腦子都沒了嗎?”
齊元纓當真是委屈極了,當時為了救蘇澤,她剜了半顆心,如今五感鈍化,自然分辨不出魅的破綻。
齊元纓懊悔道:“是我蠢,是我蠢可不可以?”
她當初好好的教他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