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李致
秦明珠是被一桶冷水澆醒的。她睜開眼睛，好一會才适應周圍昏暗的環境。
面前的士兵不耐煩地抓着她的頭發來回搖晃：“醒了沒有？陛下要找你問話。”
頭皮被扯的生疼，秦明珠忍不住叫出聲來，那聲音沙啞幹澀，難聽極了。
她腦子渾渾噩噩，記憶停留在棣棠鎮那個溫暖的晌午。腦海裏慢慢放映回憶，秦明珠緩慢地想起後來的事情。
婦人，男孩，侏儒，玉，然後便是無休無止的黑暗，偶爾有光，她都記不太清了。
過去多久了？她在哪？
秦明珠一聲呻吟，直到周圍響起鐵鏈的聲音，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雙手被鐐铐吊在屋頂不知道多久，由于血液流不通暢，她的雙手已經沒有知覺了。
這是一間陰暗的水牢，除了她被拷住的這處平臺，只有一條很窄的通道與外界相連，其餘的地方全是看不清顏色的水，不知在這地下存了多久，屋頂有水滴滴答答地落下，空氣裏不知是什麽東西發出黴爛的味道。
四周的寒氣将秦明珠緊緊圍住，她才發覺自己身上只剩下一間單薄的裏衣，頭上的冰水順着臉頰流進領口，劉海貼在臉上，很癢。
她連外裳都沒了，常帶的小匕首、藥膏一類的東西更是早便不知去了哪裏。
方才弄醒她的士兵将她的鐐铐解開，用一副枷将她的雙手拷在身前。只是她雙腳仍有鐐铐，似乎抓她的人很怕她跑了。
秦明珠經過這幾日的奔波，身上早就沒有一絲力氣，只能任由人擺弄。
“大哥，能不能告訴我，這是哪裏？”
她将心裏的慌亂壓住，盡力保持淡定。
剛才聽到這個人說帶她去見‘陛下’，難不成是皇帝将她抓來了長安？
秦明珠覺得很荒唐，她從未冒犯過皇帝，況且長安正亂，皇帝哪有這閑工夫派人來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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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起抓她來的侏儒，一個可怕的想法悄悄出現在她心裏，只是她實在不敢想……
“牢裏啊！”士兵頗為不耐煩，伸手将她推上那條通道：“走快點，誤了時間有你好看的。”
秦明珠被他推的一個趔趄，她不敢再說什麽，邁起沉重的腳步走出牢門。
…………
士兵将她領到牢門口，便換了另外的人帶着她去哪裏。
太久沒有見到陽光，秦明珠踏出地牢的那一刻險些被光晃傷了眼睛，被人推搡着走了好一段路，她才看清周圍的環境。
這裏不知道是哪處宅子，四周的景色怡人，有高大的紫衫遮出綠蔭，錯落有致地點綴着鳳尾花和白石楠。
秦明珠許久不曾聞過這樣清新的空氣，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身上有了些力氣。
不過片刻，她便被人帶到一處僻靜的小屋前，有人拽着她的鐐铐将她扔進去，門被人從外面狠狠關上。
秦明珠被推倒在地上，因為手腳不便，她好一會才掙紮着坐起來。
面前出現了一雙腳，烏黑的小鹿皮上用銀線繡着雲錦紋，華貴非常。
這場景何其相似，上一次在景仁宮，她改變了自己的命運，這一次，命運又會将她帶去哪裏？
“秦明珠？秦守義的女兒？”面前的人緩緩說道。
他的聲音莊嚴，給人一種嚴謹可靠的錯覺。秦明珠仰起頭，一張臉映入視線。
這人該是她見過最英俊的中年男子，一身華麗的紫色長袍，頭發一絲不茍地盤在頭頂，他面色白淨，身材勻稱，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只是嘴唇略微薄了些。
秦明珠覺得他的眼睛十分熟悉，但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你是誰？”
“我？”中年人啞然失笑：“你就叫我蜀王吧。”
這人是李致！
秦明珠咽了口唾沫，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明珠能不能鬥膽問問王爺，抓我來所欲為何？”
他們還是被陳家暴露了行蹤！
秦明珠悔不當初。若是在牛膝山她再晚去一會，陳然的命就沒了，他們可能改道而行，就不會認識陳家一家人；若是在茶樓上，她不那麽多事，不拒絕于飛鴻陪她一起的要求，是不是現在就完全不同了？
可惜沒有如果，一切就好像命中注定，她還是被李致抓到了。
這裏不用問她也知道了，一定是錦城，李致的大本營，多年經營如鐵桶般，她想憑一己之力逃出去，可謂是難于登天了。
“秦小姐怎麽可能不知道呢？”李致玩味地笑笑，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在她眼前晃了晃：“通敵叛國，可是大罪啊。”
那是赫連煊強塞給她的匕首！
秦明珠腦海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該怎麽辦。這匕首在胡府救了她的命，現在卻仿佛要讓她還債了。
她不知道李冽有沒有将那份名單公布出來，若是有，這匕首便很容易被洗白說是李冽誣陷她，若是沒有，李冽惡人先告狀，在秦家軍散播她通敵叛國的所謂罪證，到時被懷疑的是秦守義！
剩下的事情秦明珠不敢多想，她抖着聲音道：“王爺休要胡說！我秦明珠行得正坐得直，這匕首是我偶然所得，與匈奴沒有半分聯系。”
“秦小姐，說話可要有根據，這匕首明眼人都知道與匈奴皇室有關，若是誰都能随随便便拿到皇室的匕首，那這天下可就要大亂了。”
李致似乎很欣賞秦明珠絕望的樣子，他将匕首收好，再次給她一個重擊：“秦小姐所做的事情，本王已經通知令父了，其餘的人本王覺得也有必要知道一下，秦小姐覺得呢？”
秦明珠閉了閉眼睛，知道最壞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李致已經在彭州散布了消息，他們此時再拿出名單，很容易便會讓人以為是為了反擊而捏造的假花名冊，這份名單的作用，僅能讓自己人有所防備了。
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好客氣的，秦明珠惡狠狠地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賊！我不會承認的！你再如何造謠，也不會有人僅憑一柄匕首就相信你！”
“哦，你不說本王都忘了。”李致似乎絲毫不為所動，他仿佛想到了什麽很好玩的事情，對秦明珠笑道：“七日後大理寺會派人來旁聽秦小姐的案子，你猜到時候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答案？”
他的聲音仍舊莊嚴可親，但秦明珠不寒而栗。
七日，七日。
這七天她将會遭到什麽樣的刑罰？
“你不會得逞的。”秦明珠卻仿佛忽然鎮定下來，她仰起頭看着李致重複道：“你不會得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