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噩夢

秦明珠好奇，剛要過去查看一番，忽然聽到有人壓低了聲音安慰道：“蕙兒，別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你好好活着，照顧好自己，才是你娘最希望的。”

“于大哥，蕙兒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不應該讓父王那樣難堪？如果我沒有偷偷跑去衙門，是不是我和娘親便不會被趕出來了？”

是于飛鴻和李如蕙，秦明珠停下腳步，示意采苓噤聲。

她還蠻好奇，李如蕙明顯是喜歡于飛鴻的，可是李致和于飛鴻政見相左，她只能選一個，父親和愛人，她會選擇誰呢？

況且聽李如蕙的話，她也不是對李冽的計謀一無所知，親眼目睹母親被活活燒死，對這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來說可謂是沉重的打擊。

于飛鴻顯然不知道說什麽好，半天才悶聲道：“蕙兒，我不是你，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只是你父親他勾結匈奴，魚肉百姓，這些都是真的，從道義上講，你是對的。”

“只是……哎，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一陣撓頭的聲音，于飛鴻吭哧道：“大義滅親不是誰都能做到的，蕙兒，我很佩服你。”

“真的嗎？”李如蕙的聲音明顯有了些精神，但還是哭着：“可是我娘，等于被我爹害死，那麽大的火，娘該多疼啊！”

這話聽得秦明珠心裏也是一陣難過。

她姨娘喝下砒霜死去，那藥會讓人腸穿肚爛，她姨娘該有多疼。

于飛鴻又咕哝了幾句話，李如蕙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秦明珠也沒再繼續聽，帶着采苓回房休息了。

現在和在潭州不同，李如蕙是真的無家可歸，還好有于飛鴻幫襯着她，往後的生活怕也差不了。

秦明珠輕輕嘆口氣，捉摸着改天找個機會和李如蕙好好聊一下。

畢竟也沒有什麽解不開的仇怨，往後可能還要常見面，上次在胡刺史府鬧得那麽不愉快，現在也都該過去了。她畢竟年長李如蕙兩歲，到底還是要有個肚量。

老大夫早就在屋裏候着了，給她把過脈後神色嚴肅道：“秦小姐，老夫聽說你醫術了得？”

“略知一二，怎麽了？”

“既然懂醫術，就該知道自己傷的多重，怎麽到處亂跑呢？如今傷了陽氣，且将養着吧，沒有個把月好不了。老夫也不多說了，藥放在這，小丫鬟，一會記得給你們小姐抹上，明日我再過來。”

這老大夫胡子沒幾根，脾氣倒還挺大，秦明珠哭笑不得，心裏也有些感動，叫采苓好生将人送走了，這才洗漱準備睡覺。

之前在路上的女大夫已經将傷口大致處理過了，可是秦明珠脫了衣服給采苓看時，還是引得她驚叫連連。

“小姐！你的背怎麽傷的這樣重！”采苓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這皮肉都翻起來了，還有腿上，這裏怎麽像是烤糊了……？天啊！小姐！你的手指！”

“都是皮外傷，身上那些不要擔心，等傷口好得差不多了，我自己配點藥膏，保證一點疤都不留下，你小姐的醫術你還信不過嗎？倒是手指有些麻煩，左手有兩根骨頭折了，怕是要養好一陣子，以後彈不了琴了。”秦明珠輕描淡寫道，仿佛這一身的傷都不是自己的。

背上的傷縱橫交錯，都是用鞭子打出來的，腿上的皮肉用烙鐵燙過,手指的骨頭是被生生夾斷的。

她長這麽大，連秦守義都沒舍得動過她一根指頭，她會永遠記住是誰讓她這麽慘，不加倍還回去，她就不叫秦明珠！

這一夜秦明珠睡的并不安穩，夢裏是無窮無盡的黑色，六哥和小劉獰笑的臉一直追在她身後，像是怎麽逃都逃不開背後的泥沼。

她拼命喊李冽的名字，可是那個人影卻離她越來越遠，最後只剩她孤孤單單一個人，看着小劉和六哥，腳下卻怎麽都跑不動……

…………

秦明珠是被噩夢驚醒的。

她猛地睜開眼睛，頭頂是繡了蓮花的帳子，在黑沉沉的月光裏微微顫動。

空氣裏有一種甜膩的味道，隐隐約約，卻嗅着讓人有些發暈。

是彼岸花的香氣！

這種花她今天才見識過一次，李致的人帶着那樣多的藥粉來害他們，難道他們的黑手已經伸到彭州的将軍府了？

秦明虎駭的想要大聲喊人，話還沒出口便發現自己的身體綿軟無力，別說喊人，動動手指都做不到。

她馬上回過神來，慢慢閉上眼睛。

彼岸花的藥性她是知道的，本身就有致人昏迷的效果，是麻沸散的原料之一，花葉焚燒後，産生的氣味輕者致人渾身無力，嚴重些的便會昏迷不醒。

這氣味是從窗口飄過來的，不知道燒了多久，但是秦明珠知道，就從她并沒有完全昏迷來看，應該就在不久前。

她被噩夢提前驚醒，否則便會在這香氣中慢慢人事不知了吧？

窗外沒有動靜，秦明珠盡力閉氣，讓自己少吸入那氣味，一邊側耳傾聽采苓的動靜。

秦明珠現在活動不便，有什麽事需要采苓及時候着，因此她就歇在床邊的榻上。

這會聽過去，呼吸聲已經變得不同尋常的悠長。

采苓已經昏了，否則自小便習慣了守夜的丫鬟不可能睡得這麽沉，榻就在床邊，窗外吹來的香氣首先便要飄過采苓的頭頂，她一定是比秦明珠吸了更多的藥。

沒法求救了，秦明珠咬了咬牙，努力讓自己憋着氣。

直到臉都憋得有些發紫了，那香也沒有一點散去的意思。

窗外的是個老手，沒有确保萬無一失之前，是不會停手的。

秦明珠急的眼珠子亂轉，忽然瞟到上了藥的手指上。她剛剛閉了氣，身體已經漸漸緩和過來，手臂還是能動的。

她悄悄擡起手，将手指湊到鼻子邊上。

手上的傷皮肉盡爛，老大夫便開了三七粉來止血消炎。

三七的作用可不止這些，還能明神醒目，藥裏還加了薄荷粉，這樣一聞上去，秦明珠昏昏沉沉的腦子馬上清醒過來。

她重傷在身，能撐着一口氣跟着李冽回到彭州，又和秦守義說了那麽久的話已經是極限了，就算沒有迷藥，也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既然走不掉，那便只有守株待兔。

她倒要看看，是誰敢在将軍府做這樣的事，還敢在秦守義和李冽的眼皮子底下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