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奸細
窗外的人确實沉得住氣，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那香氣才慢慢退下去。
一陣冷風将帳子吹得飛了起來，上頭繡的白鶴和百靈像是在黑夜中無聲地狂舞。
窗戶被人打開了，一個人影悄悄落在地上。
那腳步雖然輕，但是在夜裏十分明顯。
秦明珠翻了個身，嘴裏含含糊糊地喊道：“采苓？可是窗戶沒關嚴？風吹我了，冷。”
那人的腳步便停了下來，見秦明珠只是煩躁地在床上翻了個身，又被身上的傷口痛的哼哼：“采苓？快去把窗戶關了呀！”
“就去就去，小姐把被子蓋緊些。”
竟然是個女人！
秦明珠面向裏邊，抱緊懷中的被子。
她學采苓的聲音有七八分像，饒是秦明珠，若不是事先知道采苓已經昏過去了，肯定也會被騙過去。
正想着，她懷裏的被忽然被人一把扯去，一柄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一道陰冷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聞了彼岸花兩炷香的時間還能醒着，你可真是個人才啊。”
秦明珠的後背瞬間便被冷汗濕透了。
她想要裝睡，卻根本唬不住這人，只一眼便被識破了。
這人不但對彼岸花的藥性很熟悉，知道用量和致昏時間，而且對自己的手法十分自信，根本不相信她沒昏只是睡着了。
脖子上的匕首用力頂着她的皮膚。
和當初李如蕙在刺史府截她不同，那時李如蕙本來就是想吓唬她，刀離她脖子老遠，後來攤開了說，秦明珠發現李如蕙那刀是刀背對着她的，根本就沒有害她的心。
只是她氣不過李如蕙是刺殺李冽的刺客，才會說了傷人的話。
可是現在不同，那刀鋒就抵在她脖子上，有些微微的刺痛，怕是已經見血了。
“你要什麽？”
“要你的命！”
話音剛落，身後便穿來巨大的聲音，脖子上的匕首抖了抖，最終還是沒能更近一步，掉在了床上。
李冽站在床邊，一張臉上黑如鍋底，手上提着的刀還滴着血，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濃烈的血腥味散開，秦明珠看着李冽，剛要張嘴，便幹嘔了幾聲。
“我先把人處理了，有什麽事待會說。”
秦明珠拼命點頭。
李冽把屍體背出去了，将軍府像是突然醒了過來，門外人聲鼎沸，有丫鬟進來收拾了一地的血，小臉吓得煞白，便又換了兩個人把秦明珠和還在昏迷的采苓搬去了另一個屋。
剛死過人的屋子，肯定睡不得人。
李冽殺人又快又狠，那血噴了秦明珠一頭一身，丫鬟一邊給她清洗，她一邊還在嘔。
在牢裏殺人的時候她紅了眼，那兩個畜生要毀了她，她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們，如今卻是一個陌生人死在眼前，雖然是來要她命的，秦明珠還是心裏十分不舒服。
老大夫睡到半夜又被人從被窩拽起來重新給秦明珠看傷，心裏怄了一肚子氣，見到秦明珠就開始數落上了。
“你個小丫頭，叫你好生養着，這才受了這麽重的傷，不好好睡覺，大半夜去哪弄了一身的血，這血腥味重的。也不知道婁易瑾怎麽教你的，看着是個好苗子，怎麽是個不惜命的。”
“大夫和我師傅認識？”秦明珠一邊配合丫鬟們拆她的繃帶，一邊和帳子外頭的老大夫說話：“我也不願意大半夜惹一身腥，睡得好端端的被人下了藥，能怎麽辦？”
老大夫眼睛馬上瞪圓了：“啥？藥？什麽藥？”
“彼岸花燒的煙，熏了整整兩炷香，熏的我頭疼……”
“你這女娃，怎麽不早說，手再伸出來我給你瞧瞧。”
秦明珠自己便是大夫，只是手指傷了，不好給自己把脈，便順從地伸出手。
“還算你聰明，知道閉氣，你這身子本來就弱，要是多吸點，怕是半條命都沒了。”
秦明珠心頭一跳：“那我的丫鬟……”
“那丫頭比你壯實多了，沒事，兩副藥就好。”老大夫說完便提着藥箱要走：“這大半夜的，我這老頭子可禁不住這樣折騰，走了。”
“老大夫留步。”秦明珠急忙喊住人：“您還沒說，和我師傅是什麽關系……”
“能是什麽關系？”老大夫的眼睛又瞪圓了：“若不是我，你爹哪來那麽大本事把你塞給婁易瑾當徒弟？我那師妹是個倔脾氣，不是看在欠了我人情的份上，能随便就收你個小丫頭片子？”
“還好你是個争氣的，不然我可又要挨眼刀了。”
原來是師傅的師兄啊，秦明珠臉上的笑更勝了，堆着笑臉想套近乎。
“別，那冷面神在外頭站着呢，我還有事，先走了。”
秦明珠眼睜睜看着七十來歲的老頭，腳底下跟生風一樣溜走了，忍不住想笑。
她師傅性子冷淡，怎麽師兄卻這麽…活潑，一把年紀了還是個老頑童。
李冽在門口站着，看秦明珠一臉盈盈的笑意，松了口氣，将門帶上走進屋來。
“怎麽樣，她傷到你沒有？”
“沒事，王爺來的及時，大恩大德，無以為報。”秦明珠渾不在意的搖了搖頭，似乎沒事人一樣。
她是沒事，李冽卻早就吓得一身冷汗。
他若是來晚了半步……
是他們太小看了李致，放松了警惕，才讓人鑽了空子，若不是他鬼使神差半夜不放心秦明珠的傷勢，一切可能都晚了。
“王爺，那人是誰？”
“府中廚房做事的一個廚娘，已經在将軍府幹了快十年了，家底也幹淨的很，這府裏的人，都是秦守備當年仔細清查過的，沒想到李致真狠得了手，插在這裏這麽多年的釘子也舍得毀了。”
秦明珠揚揚眉毛：“什麽意思？”
“李致一直都是只狼，蟄伏不動，躲在蜀地暗中經營了這麽多年。”李冽眯了眯眼睛：“臨到頭了，他忍不住了，先是沒留神讓我鑽了李如蕙這麽個大空子，現在又急吼吼地派人來暗殺你，簡直是漏洞百出。”
“那廚娘身上藏着信，模仿你的筆跡，信中說你在錦城是見我救你才嘴硬，現在已經認罪，便自己了斷了，到時候滿城風雨，和你在堂上認罪沒什麽不同。”
秦明珠簡直要被氣笑了：“這是在将軍府，就算我真寫了這封信，能看見的人都是府中的親信，又如何能将消息傳出去？”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李冽看了看府外依舊喧鬧的人群，壓低聲音道：“這府中，還有奸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