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動聲色 “原來如此
“聞聞拿得到嗎？拿不到就讓問問拿。”
顏母回過上身關切問道，她眼見顏不聞腳尖都踮直了，卻始終夠不着置于最高處一直充當備用的碗碟。
顏不問囫囵扒了口飯便要起身，誰知離櫥櫃位置最近的原放竟是率先站起，伸長手替顏不聞拿下一只瓷碗。
顏不聞接過後也不扭捏，直言感謝。
“沒..沒事。”
原放唇邊沾着一滴醒目紅油，偏偏他傻傻笑起來的時候還露出一口光潔白牙，兩相比對映照之下，人瞅着更憨實了些。
但顏不聞忽得心情便回轉了點，眉眼也松淡了幾分。
“快坐下吃飯吧。”
各歸原位，顏不聞拿着瓷碗要盛湯，身旁的顏不問突然将碗奪去，為她代勞。
他将顏不聞不愛吃的都一勺子撥開，最後給她盛了滿滿一碗熱騰騰的湯。
“下次夠不着碗你不要勉強好吧，這麽多一米八幾的小夥子在呢，你個一米七的逞什麽強。”
顏不問噘着嘴兇巴巴地斥了顏不聞一句，濃眉蠻橫地飛着，放碗的動作卻是又輕又慢。
顏不聞側首溫柔如水地看着他，長睫低落的模樣看着就讓人忍不住心生恻隐，誰知，桌下的她悄悄探過手去，一把抓住顏不問的腰間軟肉，絲毫不手下留情地狠狠一擰。
“靠！”
顏不問龇牙咧嘴地猛一拍桌，将安心吃飯的幾人都吓了一跳。
正要問他發生何事，卻見顏不問自顧起身，嘴裏囔囔着太熱了太熱了，一邊朝客廳走去，将空調又調低了一度。
他拿着遙控器，神情自若地一手捂着腰，假裝一切都尚在他的掌控之中。
沒忍住又将弟弟偷偷欺負了一頓的顏不聞，微皺的眉心此刻才徹底舒展開。
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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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結束後。
顏母将剩着殘餘飯菜的碗碟收拾好往廚房拿去，誰知身後跟着鬼機靈的小胖他們，一進門清洗的活兒便被他們拍拍胸脯包攬了去。
顏母無奈又欣慰地站在門口，然她方才彎着月牙眼笑了沒兩下，水池那兒就哐當一聲碎了個瓷碟。
老陳看了眼尴尬得無地自容的小胖，涼飕飕地嘲笑了他一聲。
結果冷不丁的，他也手一滑，碎了個瓷碗。
幫倒忙的二人僵立在原地，恨不得打醒幾分鐘前熱情四溢搶着活幹的自己。
看着他們滿臉慚愧羞得不敢直視她的模樣，顏母非但未惱，反而笑得更歡實了。
“沒事沒事，碎碎平安，碗我來洗就好，你們和不問聊天去吧。”
得此赦令，老陳和小胖不再逞強，連連道歉，逃也似的撤退了。
“你們...”
溫知禮剛走至廚房這，便同灰溜溜跑出來的小胖他們撞了個照面。
“噫，知禮你不會也要去幫阿姨洗碗吧？”
“別了別了，你可別去幫倒忙了，你看着比我們還不像個會做家務的。”
也不能怪小胖這般說，怪只怪溫知禮真真像某些書中所描述的，生着天人之姿，過着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生活。
然而溫知禮聞言，并未反駁小胖的話，也沒有随他們離開，而是露出一個往日慣常出現的淺淡笑容。
“沒關系，你們先過去。”
“總不能讓阿姨辛苦做飯了，還要自己收拾殘局。”
老陳點點頭，話是這個理沒錯。
但問題是他們幾個人的手腳，在某種層面上有着不約而同的殘疾，一碰細活就跟得了帕金森一樣。
“加油兄弟。”
老陳拍拍他的肩膀，愛莫能助地拖着小胖走了。
溫知禮眸中微芒流轉，從容進門。
客廳這邊，忘了腰間尚在作痛的顏不問，正在對顏不聞死纏爛打着。
“好姐姐，好姐姐，我美麗大方的好姐姐。”
“我和他們約好了下午開黑了，我這個帶飛全隊的王者不能消失一秒鐘啊！”
“你就替我去買飲料嘛好不好，我給你包大紅包好不好嘛~”
顏不聞面無表情地扒開死皮賴臉的顏不問，起身掐着他的脖子給人摁回位置上去。
“直接點外賣。”
“不嘛，人家還想吃小零食...”
“活膩了？”
“不嘛，人家今天是壽星你就幫人家跑一次腿嘛~”
顏不聞眉毛擰得死緊，顏不問這幅撒潑賣癡的樣子也算是豁出去了，她同他僵持了幾分鐘後，終于忍無可忍了。
“行。”
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這個字，顏不問還來不及高興，一轉眼看到顏不聞一臉要将他活埋的神情，脖子頓時一涼。
霎時間裏他心裏油然升起一股悲壯之情，為了毫無痕跡地撮合原放和顏不聞，他可謂是煞費苦心，自個兒薅禿了頭。
顏不聞拿了車鑰匙正要出門，誰知顏不問突然一把拽起原放的胳膊，硬生生将人扯得一個趔趄，往她這裏撲來。
“？”
顏不聞挑眉，不知道這小子又在整什麽幺蛾子。
“姐，讓原放幫你去提東西吧。”
“我想吃的可多了，一會兒微信發給你哈！”
顏不問晃了晃手機，笑得賊眉鼠眼。
“你不是要和他們一起開黑？少一個人怎麽開？”
“沒事沒事，原放太菜了，少他一個我們照樣贏。”
本來心中因顏不問的助攻還在冒着粉色泡泡的原放，聽到顏不問的話，感覺自己膝蓋狠狠中了一箭。
他想起顏不問在宿舍裏哭着喊着求原放帶他上分的樣子，最後選擇将反駁的話咽回去。
沒關系，如果可以正式同不聞姐認識，那他可以繼續帶顏不問上分。
如果不能。
那他就要去給顏不問上墳。
感覺跟傻子計較會被同化的顏不聞最後不再理會顏不問，直接帶着原放走了。
看着二人并肩離去的背影，顏不問捏緊手機，眼底的小火苗在熊熊燃燒。
媽的，他簡直機智到難以形容，這麽完美的獨處借口也能夠想出來，他太棒了！
一旁的老陳和小胖形同擺設般地坐在沙發上，對于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幕，嗓子眼幹澀到不知道該說什麽。
弱智都能看破顏不問的心思，他這月老姿态實在是過于放肆大膽了。
雖然他們沒有立場去置喙顏不問的行為，也不清楚他為何會突然萌生搭線的想法，但顏不聞和原放之間整整相差了八年，真的适合嗎。
那可是一道不小的鴻溝。
“咳咳，組隊吧組隊吧，知禮呢？”
“來了。”
幫着顏母将廚房收拾幹淨的溫知禮，踩着奇怪的點回到客廳。
滿面紅光的顏不問高舉着手招呼溫知禮到他身旁的位置落座，溫知禮低低瞥了他一眼，最後依然坐在原位置。
“你咋又對着風口吹诶。”
“我記得你還挺怕冷的。”
顏不問見他不願過來，便也不勉強，只是在操作游戲界面時，不摻和半點心思地随口問道。
溫知禮劃開鎖屏的指尖一頓，睫下陰翳濃重了少許。
“剛忙完，出了點汗。”
他擡手随意地拿手背拂過脖頸，白淨的肌膚上幹燥細膩。
“噢，那你小心別感冒了。”
“畢竟并不是人人都像我姐一樣，有個怕熱不怕冷的變态體質。”
顏不問在輕松的環境下，多數時候講話都不太經大腦。
溫知禮接受了他的組隊邀請後，也狀似不經意間的順着他的話頭問道：“不聞姐和阿放呢？”
“他們去買飲料了，一會兒應該...嗯....大概得好一會兒才能回來。”
話落，他還傻兮兮地偷笑了一下。
【正在獨處。】
“嗯？不問你不去買嗎？”
“我這...我這不是得待着帶飛你們嘛！”
【故意的。】
“也是，可是阿放怎麽也去了，沒他在你一個人可能有點難帶，畢竟我玩得不太好。”
“害，他去幫忙提東西嘛，沒關系，我們可以的！”
【借口。】
“嗯加油，不過想到早上阿放看到不聞姐那個害羞的模樣，也不知道他這一路會有多緊張。”
“能不緊張嗎哈哈哈哈，畢竟他那麽喜....”
【原來如此。】
“嘻嘻嘻嘻，畢竟我姐那麽漂亮，他能不緊張嘛。”
“不說了不說了，開局了！”
顏不問差點嘴一瓢将不該說的一起說出去，他連忙硬着頭皮僵硬地接上別的話，靠着尴尬的笑聲掩蓋過去他的口誤。
溫知禮心中了然地斂眸，掩去沉沉浮浮的情緒。
老陳若有所察地看了他一眼，見溫知禮專心玩游戲，神情自若，方才的話也尋不出怪異之處，他很快便隐去心中的違和感，低頭認真地清兵線。
“woc知禮哥哥救命啊我人要沒了！！”
“媽啊陳哥對面野王殺過來，救命啊！！”
“啊啊啊啊啊胖胖哥哥保護我保護我保護我！！！”
偌大客廳，全是顏不問鬼哭狼嚎的聲音，先前信誓旦旦要怒炸敵方水晶的人，現在被對面揍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毫無還手之力。
老陳癱在沙發上，看着顏不問這自打臉的狗樣，差點笑岔氣。
這邊外出買飲料的二人，剛到達目的地。
顏不聞取下墨鏡，露出冷豔面龐，身材修長容貌不俗的二人一現身，很快就惹來不少暗自打量的視線。
“不聞姐，我們要，要去哪一家買。”
“跟我來。”
原本坐在車內吹着空調，由顏不聞掌控着話題，一路輕松自在的原放已經沒那麽緊張了，結果一下了車，暴露在人流之中，從容不迫且氣場沉穩的顏不聞，無形中就将青澀腼腆的原放壓下去了。
他現在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側方，不敢同先前那樣，與她比肩。
“這對姐弟顏值好高噢！”
側耳聽到這樣一句話，原放心裏頓時便是一咯噔。
姐弟。
【阿放，反正你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總之我偷偷跟你說，我姐就喜歡你這種又乖又單純又上進的男孩子，年紀大了反而她還不喜歡了，如果你确定你真的對我姐有那麽些意思，那你明天記得加把勁，我也會幫你的！】
昨天夜裏顏不問在電話那頭說的話，似乎還在耳畔不斷回響着。
原放眸光暗淡地追随着那道越走越遠的身影，猛然就從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中抽離出來了。
涉世未深的人，果然天真。
居然真覺得有些不可能的事情加把勁，或許就有可能了。
原放為他們之間的差距感到失落，也因旁人的注視而感到焦灼，他腳步不知不覺漸漸緩慢下來，直到二人越離越遠。
“原放！”
清亮的聲音穿過人群，呼喚着他。
原放愕然擡首。
“你發什麽呆，快跟緊我。”
顏不聞頂着烈日，微眯着眼轉身看着他。
她一頭濃密的卷發在室內是安靜的墨黑，在室外卻是折射着耀眼光芒的幽冷深藍，格外顯眼，漂亮得與衆不同。
原放心間一顫，指尖悄悄縮緊。
“來了來了！”
他迫不及待地朝她奔跑而去，心髒也緊随着步伐而劇烈跳動起來。
對，跟緊她，跟緊就永遠不會落下太多了。
他人眼中恣意奔跑的清爽少年，在顏不聞眼中卻像是一只被松了牽引繩的大型犬，雙眼亮晶晶地朝她狂奔來。
她看着看着就有點想，牽着原放去溜一圈。
而後顏不聞猝不及防猛一回神，将腦海中奇奇怪怪的項圈圖像抹殺掉，對着已達到她身邊的少年露出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容。
“走吧。”
點好奶茶後，顏不聞帶着原放去了附近一家小型商場。
微信遲遲沒有彈出消息提示音，原本還不願驗證心中猜測的顏不聞，這下子徹底坐實了心中想法。
她用餘光輕掃了一眼無知無覺的原放，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顏不問真的是瞎折騰。
進到商場裏的零食鋪子裏，原放自覺地取過籃子，乖乖跟在顏不聞身後拎東西。
“你喜歡吃什麽？”
顏不聞拿了些顏不問喜歡吃的之後，扭頭問了原放一聲。
“啊我，我都可以。”
“我給你拿個鲱魚罐頭？”
“....我吃薯片，那個番茄味的。”
“好。”
一瞥見原放那懵懂又好騙的模樣，顏不聞就忍不住想笑。
她垂首去看下邊貨架的零食，不曾想竟捕捉到了原放衣角有一根長長的斷線飄飄蕩蕩地晃悠着。
顏不聞磨了磨指尖，有點想扯，但這很不禮貌。
因此她假裝沒看到。
原放本來還沒注意這麽多，可當他順着顏不聞的視線一同去看底層貨架的時候，才突然發現這件難為情的事情。
因為生活比較拮據，原放能夠買得起也只有小幾十塊錢的衣服，質量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可這線抽得也實在太不是時候，尤其是在顏不聞面前，他不想讓本就愣頭愣腦的自己變得更加毫無可取之處。
心底空落落的原放，不動聲色地将籃子換了只手拿，而空着的那只手，偷偷抓住了衣角，将斷線藏在掌心。
希望她還未曾看見。
将這一區的零食挑好的顏不聞，準備去另一區看看。
她原本走在原放裏側，但突然間注意到了原放不知何時捂住了衣角的手，顏不聞就當做無意間地晃着晃着，晃到了原放提着籃子的那一側去，讓他能夠藏得更加安心些。
不過她也算是由此明白，為何上午玩游戲時，顏不問和小胖會那樣悄悄讓着他。
顏不聞手癢，很随意地又多丢了幾包番茄味的零食進籃子裏。
結賬時，徹底知道原放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孩子後，顏不聞看到他小心翼翼地點開手機看了一眼，卷翹的睫毛顫了顫，眸光流連在屏幕上許久，最後眼底的亮色就像日沉海裏，萬丈光芒頃刻湮滅。
顏不聞硬邦邦的小心肝竟是難得疼了下。
瞧這可憐勁兒的，顏不聞差點就想直接遂了顏不問的願，将原放養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