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明知故犯 真的是卧了個大槽
一段時間後, 大家好像都各自回到了自己本該歸屬的位置,相安無事地忙碌着。
遠在千裏之外的顏不問,因為不能常常回家來, 便時不時會打個電話給顏母,亦或半夜的時候撥個視頻通話給顏不聞。
顏不問這傻小子看着粗神經,沒想到大學竟是選擇去攻讀數學系, 填報志願時被瞞着的顏父, 在看到顏不問錄取通知書的那刻, 臉黑得顏不聞至今想到都忍不住咧嘴嘲笑。
她曾偷偷問過,為什麽這次顏不問的膽子敢這麽肥, 忤逆了顏父要他去讀金融專業的要求。
哪知顏不問只是做了個鬼臉, 不屑地說, 就顏父那小破公司,拱手讓給他他都不稀罕。
顏不聞樂了,沒忍住損他, 如果顏不問不要,那這公司可能會落到顏父背地裏養着的東西手中。
她記得那天,在她暗含情緒說完這些話的時候,顏不問沉默了很久。
後來他說的那些話,顏不聞覺得, 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估計都無法忘記。
他說:“姐, 我有時候真的想不明白,如果有樣東西真的是屬于我的,那為什麽還要我去争去搶,每到這種時候我總是忍不住會懷疑,那樣東西, 它真的屬于我嗎。”
真的屬于嗎?
應該是屬于的。
只是本該堅定給予的那個人,動搖了。
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顏不聞會一直去想,而顏不問卻是會在百思不得其解下,最終選擇放棄。
大抵是從過去到現在,顏不問想不明白的事情背後,多數都是會讓他受傷的真相,因而顏不聞次次都選擇阻礙他的追究,反手将更好的東西送到他的眼前。
她常跟顏不問說,不要去想為什麽別人能夠擁有他沒有的東西。
只要他肯開口,顏不聞就一定會把最好的給他。
思及此,顏不聞嘆了口氣,回神之後順手夾了顆撒尿牛丸往嘴裏塞。
如今的顏不問在她的庇護下,按着她所想的那樣,單純快樂地長大了。
只是這性子跳脫得不行,有時候碰到無法抉擇事情了,下意識地就會選擇去逃避,或者求救于她。
反之一想,顏不聞突然也算理解顏不問為何會選擇去攻讀必備研究精神的數學系了。
轉眼間小屁孩就成年了,也是時候去直面他所必要解決的問題了。
将嘴裏的東西随意嚼兩口咽下後,顏不聞又往熱湯裏添了新的食材。
恰巧這時手機聲音響起,是顏不問打來了視頻通話。
顏不聞一愣,擡眸掃了眼安靜吃着東西的溫知禮,格外不留情面地直接挂斷。
手機靜默兩秒,對面锲而不舍的再度撥來。
顏不聞再次挂斷後,打了個語音電話過去。
“臭小子你幹嘛呢,課業不忙天天閑出屁了是嗎?”
電話一接通,顏不聞就好一頓罵。
遠在他方的顏不問委屈地扁了扁嘴,聽到顏不聞周圍嘈雜的聲音,便知道她現在人正在外邊,這個點估計在吃飯。
“你不愛我了。”
“明明我走的那天你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弟弟了?”
顏不聞不給他好語氣,顏不問便要可勁兒地拿肉麻的話惡心她。
然而他話音一落,對面卻是靜默了一瞬。
顏不聞看着溫知禮,他正慢條斯理地小口吃着白菜葉,見她看來,眯着眼睛羞澀一笑。
顏不聞頓時低低咳了好幾聲。
“!!!”
“不是吧你,你真在外邊找了野弟弟了!?”
沒得到正面回答的顏不問直接鬼哭狼嚎起來,同宿舍原本在各忙各的幾人,頓時紛紛掏着耳朵向他這個傻叉兇狠地瞪過來。
“你亂講個什麽玩意兒!”
“別以為在外面我就沒辦法去揍死你!”
顏不聞本來正伸着筷子在辣鍋裏攪合着,她分了心,将占滿紅色汁液的白菜葉撈出來,本來是想往自己嘴裏送的。
可是突然被顏不問一個打岔,而溫知禮又恰巧看了她一眼,顏不聞霎時間腦子有些宕機,直接把白菜夾到溫知禮碗裏去了。
夾完之後,她還瞬間失憶了,嘴裏沒吃到東西的顏不聞罵人更兇了點。
溫知禮垂眸看着碗裏突然多出來的菜葉子,筷子緊緊握着,卻是遲遲下不去手。
在辣湯裏煮爛的白菜葉,通常會比其他吃食更辣上一個程度。
溫知禮今晚要是把這個吃了,明天嗓子九成九會出問題。
細長的筷子在碗裏攪了攪,溫知禮抿唇看着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卻溫和着眉眼同顏不問聊了很長時間的顏不聞。
明明他就在她的眼前,可她的眼底,卻只裝得下一個遙遠到看不見的人。
溫知禮忽然垂首啓唇,将過分鮮紅的白菜葉吃了下去。
辣本身就是一種痛覺,在舌尖觸及白菜的那一刻,味覺會被麻痹了一瞬,随及,那火辣的刺激性痛感便會開始傳向四肢百骸。
溫知禮咀嚼幾口,實在忍不了,便囫囵吞了下去。
刺痛灼燒感從喉口蔓延到了胃部,溫知禮從口中擠出一聲破碎的氣泡音,痛苦地擰起了眉。
“咳咳...咳...”
他擡手錘了錘鈍痛的胸口,劇烈得咳嗽讓他承受不住地彎下了腰。
顏不聞一眼便注意到了溫知禮的不對勁,連忙起身來到他的旁側,着急詢問他怎麽了。
可溫知禮只是搖頭,斷斷續續說着沒事,眼尾卻是生生溢出了生理性淚水。
“怎麽了,是突然哪裏不舒服嗎?”
“我馬上去開車,你等我一下,我帶你去醫院!”
顏不聞忘記了語音還尚未挂斷,匆匆握着手機便要出門。
溫知禮及時擡手扯住她的衣角,将人留下。
旁邊已經有許多人注意到了這裏,紛紛探頭探腦地觀察着情況。
“沒事姐姐...我沒事,只是被辣椒嗆到了。”
他擡起指尖拭去眼尾懸挂的淚珠,一雙水盈盈的眼眸可憐兮兮地看着顏不聞。
顏不聞拿起至今幫他擦了擦滑到了臉頰上的淚,蹙着眉滿臉指責。
“明知不能吃辣,你怎麽還去吃!”
“咳成這樣子,嗓子得有多不舒服。”
溫知禮鼻尖都沁出汗滴來,兩片嬌花一樣的唇瓣更是紅得鮮亮豔麗。
他聽到顏不聞擔憂的斥責,泛着瑩瑩水光的眼眸頓時更委屈了幾分。
“我知道不該吃,可是....”
“可是你夾給我的,我不舍得丢掉。”
他撇過臉去,纖長的睫羽下是一片滿含低落的陰翳。
原本心中憋着一絲火氣的顏不聞,聽見溫知禮的話,頓時直接就蔫了。
“我...我夾的?”
她難以置信,并且腦海裏完全沒有這一段記憶。
但溫知禮輕輕颔首,再度證實,這破事就是她幹的。
顏不聞裂開了。
“你舍不得丢掉,你拿給我吃就是了...”
“對不起,嗓子會不會很疼?先喝點溫水吧。”
“明天如果很不舒服,那就跟我說,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顏不聞連忙裝了滿滿一杯溫水遞給溫知禮,她看着他好不容易順平了氣息,泛紅的眼尾也恢複了正常。
溫知禮喉結輕滾,一杯溫水很快就見了底。
刺痛感逐漸消去的他,又是一副笑意吟吟的溫潤模樣。
“沒關系的姐姐,只是吃了一點,應該不會出什麽事情。”
即便如此,顏不聞依然不太放心。
最後這頓火鍋只能以這樣尴尬的姿态草草結尾了。
将全程聽了個幹淨的顏不問,捂着嘴的手從溫知禮出聲後,就沒放下過。
他聽到顏不聞的聲色似乎一如往常,但已經對家姐了如指掌的顏不問,如何能不知道,她平靜的話語下到底暗藏了幾分無言的關懷。
聽到那邊沒動靜了,他手忙腳亂地挂了電話,屍體一樣地癱在床上,久久沒有動靜。
真的是卧了個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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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顏不聞準時掐點給溫知禮打去電話。
“喂知禮,怎麽樣,喉嚨會不會有哪裏不舒服?”
她始終記挂着這件事情,昨夜躺着翻來覆去,腦海裏全是溫知禮眼含淚光的脆弱模樣。
雖說溫知禮明知故犯的舉動過于任性,但歸根結底,沒有顏不聞點的這個火,便不會有那麽多事。
作為事件起因必不可少的源頭,顏不聞難免心有愧疚,這話中無形多了不少溫柔的關心之意。
溫知禮正在整理今天上課要用到的書,聽到顏不聞的問候,他下意識摸了摸已經開始作癢的喉嚨。
“姐姐我沒事,你別擔心。”
“我還沒有脆弱到這種程度。”
他一直安慰着她,讓她放寬心。
但顏不聞哪是那麽好打發的人,溫知禮病恹恹的模樣她實在太熟悉了,他身體素質那麽差,半點可能引起生病的症狀都絕不可放過。
接下來第二天,第三天,溫知禮都能準時接到顏不聞的電話。
第四天恰逢周末,而他的喉嚨,已經腫得說話都十分艱難了。
原本第三天的時候溫知禮診斷自己可能得了咽喉炎,便去學校附近的診所買了些藥。
誰知吃了藥卻并不見好轉,反而更加嚴重起來,甚至導致了其他症狀的一齊迸發。
無奈之下的他不好再向顏不聞遮遮掩掩,心念一動之下,他幹脆順水推舟,裝起了小可憐。
“喂知禮,早上好。”
介于前三天溫知禮一直都是正常健康的狀态,今天顏不聞打算最後确定一次情況,如果溫知禮真的沒事,她也無需那般過度緊張。
誰知這回溫知禮一開口,那沙啞到仿佛喉中含着一把粗砂粒的聲音,直接讓顏不聞傻眼了。
“姐姐...早...”
他這一個晚上是經歷了什麽!?
顏不聞坐直了身子,已經準備好動手收拾東西去接他了。
“你聲音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
“之前難受的時候你就該早點說,早點看醫生就不會拖得這麽嚴重!”
顏不聞現在連厲聲斥他都不敢,畢竟生病的人已經很難受了。
溫知禮舔了舔幹澀的唇瓣,轉手将昨天剛拿的藥丢進垃圾桶裏去。
“我...我昨天去看醫生了,也吃了藥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更嚴重了...”
“現在,現在痛得有些厲害,等早上的課上完了,我就去醫院看看。”
他說話仿佛成了一件很艱難的事情,短短兩句話花費了很長時間才慢慢敘述完。
顏不聞長眉狠狠一擰,隐怒的淩冽氣場讓她隔壁辦公桌的設計師搓了搓胳膊肘,躲遠了些。
“你在學校等我,我現在去接你,別亂跑。”
她不容拒絕地要求溫知禮,可對方久久沒發出聲來。
半晌,溫知禮低啞的聲才沉沉傳出。
“我...我可不可以上完早上的課再去...”
顏不聞額角跳了跳,得虧他能忍,聲音啞成這樣還要堅持上課。
“好,想去就去,你把下課時間告訴我,到時候下課了直接來校門口,我在那裏等你。”
約好時間之後,溫知禮聽到電話挂斷的聲音,他皺了皺眉不再忍耐,劇烈地咳嗽起來。
這時又有另一通電話打來,溫知禮視線朦胧地看了眼來電信息。
看清後,他的眼神瞬間凝結成冰,周身驟然步入十二月的霜冷雪天。
臨近中午,顏不聞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可以提前出發去等溫知禮。
将車停放在指定位置後,她站在校外的林蔭處目光散漫地四處望着,靜候溫知禮的到來。
遠遠的,顏不聞終于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只是她還來不及上前,便見溫知禮極具目的性地走到了某輛奢華的私家車旁。
車裏走下來一個身材高大,器宇軒昂的男人,因為背對着顏不聞,導致她看不清是誰。
她以為溫知禮臨時有事,便沒有前去打擾,而是站在原地望着他。
然而下一秒,顏不聞突然後悔自己沒有立刻站到他的身邊去。
始終表情平靜的溫知禮,突然被對面的男人,狠狠打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