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司長,廖老來電話了。”
祈喬接過電話:“……不行,我不答應,人都到手了,現在放人算什麽意思?”
被押着的蟹柳登時仰起脖子,豎着耳朵去聽祈喬和老司長的對話。
祈喬沒理他,背對過身繼續說:“局面已經成這樣了,我們不如狠下心把腐肉都剔除了……我知道您和特科院交好,但就算我賣您個方便,他們特科院也不見得接這個橄榄枝啊。”
蟹柳連忙插話:“接,接!讓我和你們廖司長說一下。”
祈喬置若罔聞,繼續對電話那頭說:“我會問他的,挂了。”
挂掉電話的一瞬間,祈喬若無其事地把手機還回去,繼而便和戚夕閑聊開來。
蟹柳忍無可忍:“祈司長,您……”
祈喬仿佛這才注意到他,随意對手下擺擺手:“哦,對了,把他拖下去吧。”
蟹柳吓瘋了,連忙坦白:“你要問什麽,我都說!老司長的指示我們特科院一定聽從。”
戚夕:“……”
戚夕耳力好,方才她聽到祈喬挂了電話……這個女人居然又在使詐。
“喬,我聽說司魚院現在的司長是你,那你作為司長需不需要服從上一屆司長的命令?”戚夕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嘴,“我一直以為你作為司長就可以便宜行事,沒想到還有這麽多顧慮。”
謝柳睨着戚夕,心說她這一嘴看似無心,怕不是變相拱火,不能讓她挑撥離間,不然特科院的境地只會更糟。
祈喬卻好似頗好這一口,當即“上當”,急忙對戚夕解釋:“你放心,除了我将來帶老婆回家得讓老頭看一眼,其他事情他管不着。”
戚夕低低地“嗯”了一聲,垂下鴉睫問:“那你不怕和特科院交惡嗎?”
祈喬:“謝先生不是特科院主事的,就算折在司魚院,特科院也大氣不敢出,我們雙方開會的時候,他們的代表依舊得捏着鼻子來裝裝樣子。”
跪着地上很沒有尊嚴的蟹柳感覺自己的脊梁骨都要讓這二位戳斷了,尤其是那條人魚,簡直是一個活生生的禍水,把本就不待見特科院的祈司長往岔路上引。
難怪祈喬一上任就親近人魚委員會卻疏遠特科院,原來原因在此。
眼看祈喬在戚夕面前笑成了一朵花枝亂顫的美人花,蟹柳連忙出聲打斷祈喬:“祈司長,我可以把秘鑰給你們,請求您能看在老司長的面子上給我們特科院一個機會,這件事爆出來對大家都不好。”
首次的秘鑰已經被激發,司魚院的人上來讓蟹柳輸入了第二層級的秘鑰。
祈喬:“把秘鑰交代給有關部門,讓他們盡快破解控斑。”
蟹柳松了口氣。
就在蟹柳交出秘鑰後,祈喬突然出聲:“我們當時營救的八百零三位同學中,三十人沒了生命體征……至少三十個家庭失去子女,這個責任你必須擔,不只是你,還有特科院。”
什麽?祈喬居然當衆毀約!
蟹柳腦中一片空白,跌坐到了地上。
“報告——剛剛收到回複,秘鑰鏈接正确,正在嘗試追溯端口以及破解消除。”
祈喬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下來。
這時候,戚夕忍不住暗自打量着祈喬,這次的祈喬沒有露出別樣的表情,她眉目嚴肅,在提到傷亡人數後,鎖着的眉就沒再舒展開過,平時總是上挑的多情狐貍眼也和緩下來,仿佛染上了隔夜的疲态。
盡管她面色疲憊,但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當年“鷹美人”的稱號來源于她太具有攻擊性的外表,早期某個野榜給她頒了一個“鷹美人”的榮譽,很不巧地又被極其自戀的祈喬用助理的號手滑點了贊,從此粉絲們就揪着這個梗不放了。
戚夕當時是點贊大軍的一員,也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把圖片反反複複放大看了無數遍——從挺直的山根到略微上揚的唇角,從凝着光的卧蠶到精心修飾過的碎發,從飒氣的輪廓到微繃的腳趾,無一省略。
從朝思暮想到并肩而行,中間不過隔了短短幾年而已。
戚夕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接觸到這個只在夢裏出現的人,以至于對方第一次出現在自己生命裏的時候左支右绌發揮失常,越想表現得冷靜就越不像自己,反而把自己弄成了一個喜怒無常愛耍脾氣的模樣。
對待越是珍重的人,心裏就越別扭着一股勁,搞得自己好生狼狽。
不過有個一勞永逸的方法——直接對祈喬使用致幻,她便不會再像平常人一樣糾結那些分分合合的痛苦。
從此祈喬會忠于自己一人,哪怕她不喜歡自己。
戚夕已經記不起自己是第多少次有過這種念頭了,但她清清楚楚記得自己答應過祈喬克制使用特能。
致幻人類的特能就像一只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罂粟花,品嘗過滋味的人魚很少能克制自己不再去碰,哪怕是戚夕這種自我約束力強的人也難免生出一些越界的念頭,更何況那些有反社會反人類傾向的人魚呢?
戚夕默默在心裏扇了自己一個巴掌——不能這樣逼迫她。
“你也累了,這裏應該沒什麽事兒了,今天晚上可能要下雨,你早點回去……”祈喬揉着眉心,吩咐手下去送戚夕離開,“你們把戚夕送到委員會那邊,一定要親自看着會長接到她,注意安全。”
“小心!他在幹什麽!”
趁着大家松懈的功夫,蟹柳突然從嘴裏吐出一口碎牙——那裏面居然裝了一個控斑觸發裝置,一旦咬碎牙齒,第一級控斑失活,第二級控斑就會自動更新激活!
“哈哈哈你們不會真天真地認為控斑植入後還可以取消吧!除了醫療幹預,遠程追溯是無法取消的。”蟹柳徹底撕開溫和的僞裝,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祈司長,你不是心疼那三十人嗎?那就讓更多的人去陪他們吧!只要因為神經毒素而死的人夠多,大家就會重新重視特科院那無可代替的作用,研究人魚的立項也會提上日程!我們特科院為全人類發展鞠躬盡瘁這麽多年,沒被一次次的失敗打倒,倒是先讓心疼人魚的那些分子給舉報了,你懂得親手把三年的實驗數據付之一炬的痛苦嗎……等着瞧吧,你們需要用無數個三年來向你們所犯下的錯誤贖罪。”
大胡子一腳踢開他:“放你媽的狗屁,你還是先考慮考慮特科院多久被取締這個問題吧!”
蟹柳啐道:“你以為媒體會公示特科院的罪行嗎?不可能的,雖然特科院這些年處在風口浪尖上,但特科院也是支撐人類生存自信的定心丸,如果特科院沒了,一夜之間因為生存焦慮而踏過阈限的人不知道要翻幾倍。”
祈喬:“所以你毫無後顧之憂地和反魚組織蠅營狗茍,直到被抓還在試圖賄賂司魚院請求寬大處理。”
“喬,來不及了,校內很快又要出亂子,我們先走吧。”戚夕眼見特科院和司魚院撕破臉皮,一個頭都成兩個大了,特別是祈某人自己出爾反爾還不允許別人也跟着學,戚夕生怕她氣着自己于是上前把人拉開,“胡叔,你們先帶她去救急火,這裏交給我。”
戚夕猜的沒錯,就在她送走祈喬的同一時間,乖乖待在宿舍裏的一些同學突然顯示出了詭異的症狀。
變動首先從男生宿舍開始,無常的天氣在午後突然起了濃雲,宿舍樓附近靜悄悄的,花鳥魚蟲發出的白噪音消失不見,大家在恐慌中嘗試入睡,然而就在這時,第二批控斑持有者像是被奪舍一樣按着固定線路在走廊裏游走。
“同學,為了保證大家的安全,校方要求大家今天下午都呆在宿舍……同學,同學你怎麽了?”
一樓的阿姨眼睜睜看着面前的男生瞳孔緩緩失焦,察覺不對的她立刻轉身去向鎮守一樓的司員求救。
“不必擔心。”同步收到上級命令的司員将阿姨護送回之後默不作聲地跟在了方才的男生身後。
男生宛如失魂木偶般絲毫沒有察覺到背後有人,繼續麻木地往樓上走。
與此同時,二樓、三樓、四樓……十五樓相繼出現了此類人員。
這時,各大班群裏出現重要通知,大家看到後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去阻攔此類人員。
惴惴不安的大家縮在被子裏互相看着彼此,誰也不知道那冥冥之中的厄運會藏在誰身上。
第二批控斑持有者已經□□了五分鐘,宿舍樓的走廊裏靜谧到了極致,五分鐘到了,這些人突然集體在原地停頓了片刻。
一個分隊的隊長拿起對講機:“——報告!控斑植入者已停止運行,請求下一步指示!”
然而預想中的男聲沒有出現,一個有點耳熟的女聲對他道:“先別行動,叫所有人繼續觀察情況。”
誰在對面說話?大隊呢?對面的女聲成熟、強勢、富有魅力,咬字也十分冷靜而自然,小隊長愣了幾秒,腦海中應景地浮現了一張圖片——美人咬着花枝斂目擡颌,一斑彩光打在她的眉目間,美如油畫……
一個在歌壇首屈一指的歌後美得竟然這樣驚心動魄!
小隊長對歌後祈喬的認知只停留在那張照片裏,一聽聲音就腦補出了祈喬本人的模樣。
他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前不久大隊長告訴他,歌後祈喬還有另一個身份……
“能聽得到嗎?”
祈喬正要重複一遍,對面突然傳來了一聲朝氣十足的“好的司長!收到!”
“血統在C級及以上的人魚,收到請回複……”
會長韋欣将命令發布下去,混跡人群中的人魚都在同一時間收到了消息——這種級別的集體性緊急通知只有內院長老才能發布,所有加入委員會的人魚都得無條件服從,而此類通知上一次出現正是在五年前,也就是特科院人魚實驗事件。
但沒有人魚對此抱有微詞,在人魚的群體文化中,長老便是族群的中流砥柱,是上天選來照拂人魚的使者,他們的決策即使錯誤也只能說明那是人魚族群的禍事,無關長老個人。
短短兩分鐘時間,來自五湖四海的人魚表示收到,并十分樂意貢獻自己的力量。
“會長,剛剛收到消息……雲長老去世了。”徐井舜看着滿面沉痛的韋欣,安慰道,“節哀。”
韋欣靜靜地擦去眼淚:“召回戚夕。”
“戚夕姐和喬姐她們在一起呢!”路彥推門進來,“該不會又要我跑腿了吧?姑姑你怎麽突然反悔了,不是說司魚院一定會護戚夕姐周全嗎?”
韋欣擡眼:“是,後悔了,他們沒護好雲長老,戚夕要是在那邊也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他們司魚院從此雞犬不寧。”
徐井舜欲言又止:“可是戚夕畢竟是……”
韋欣不講理地打斷:“我不管。”
路彥好奇:“畢竟是什麽?戚夕姐怎麽了?”
徐井舜看了眼韋欣,最終嘆了口氣,連推帶搡地把路彥趕走:“沒什麽,她們司長看上我們的戚夕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路彥:“啊?那我現在去幹什麽?當電燈泡嗎?”
徐井舜單手插在西褲兜裏,另一手拍上門:“沒聽到你姑姑剛剛說的嗎?她老人家想戚夕了,要接回來看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