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最後的幸存者10
許宕坐起身, 下意識打了個哈欠,懶腰伸到一半,睜眼便看見安疏側坐在旁邊的床鋪上面對着他, 滿眼嚴肅,而謝君寧則靠在旁邊的貨架上,懶散地掃過來一眼。
他一臉還未睡醒的茫然:“怎麽了……”
安疏細細打量了一番他的神情和動作——手腕的那塊傷口已經結痂,膚色正常,神智尚在, 就是看着有點笨的樣子。
距離他被咬最少過去了八個小時, 但他依舊沒有異變。
仿佛知道安疏在想什麽,另一邊謝君寧一條手臂搭在膝蓋上, 淡聲道:“雖然被咬的是手腕,但按常理來說, 不該到現在都沒有任何異變成喪屍的現象。”
他說對了,許宕真的沒有死。
安疏脊背線條緩緩松下來:“……你現在什麽感受?”
“什麽……感受?”
許宕茫然的眼神恢複了幾分清醒, 終于記起昨晚被咬的事情, 擡手看了看自己已經結痂的傷口, 懵懂的神色逐漸被狂喜所代替。
“我沒死……靠!我沒死!!也沒有變成喪屍……我靠啊啊啊啊!!!”
他猛地就要竄起來,然而半途突然又身形一僵, 臉上的神色也因而一頓。
安疏緊張道:“怎麽了?!”
許宕跌坐回被子上,結結巴巴道:“我、我好像有點熱。”
照他這種心大的性格, 一點點熱根本不可能讓他突然變了表情。
安疏打量了一眼他的臉色——悶紅的,像發了燒一樣,剛剛她還以為是被子太熱了,大夏天炕得難受, 結果現在這紅已經變得十分明顯。
難道是因為某些原因變異延遲了?
她臉色倏地一變。
謝君寧看了她一眼, 對許宕懶懶道:“把手伸出來。”
許宕想起他是醫生, 連忙伸出手。
謝君寧給他搭脈看了會兒,表情從頭到尾都沒什麽變化,随後收回手,淡定道:“脈象穩定,母子平……咳,你很正常,沒有異變,只是發燒了。”
許宕有點怕他,但也對他具有一種很強烈的信任,聞言頓時松了口氣,又想起他剛剛說的那句“母子平”,有點奇怪。
謝哥剛剛是要說什麽來着?
安疏盯着謝君寧看了兩秒:“謝醫生,你會把脈?”
謝君寧道:“你都說了我是醫生。”
安疏提出疑問:“可你不是外科醫生嗎?怎麽變成中醫了?”
謝君寧面不改色:“安警官,你要相信,一個醫生在什麽醫療設備都沒有的情況下,什麽樣的診病手段都用得出來。”
安疏覺得他不會在這種事上開玩笑,可她又覺得謝君寧把脈把得确實很是敷衍:“……你确定他只是發燒?”
謝君寧聽着她毫不掩飾的擔憂,眸裏光芒一閃,随即依舊是那樣斯文的笑意:“當然,安警官不知道,我不僅會診脈,還會算命呢,不如安警官也給我看看?”
他随口胡說八道,安疏心裏還是疑惑,但并不想耽誤時間,随即想了想,沒有回答謝君寧這個問題:“抱歉,可能得讓你留下來幫忙照看一下許宕了。”
謝君寧明白她的意思:“我和你一起去警局。”
安疏皺眉:“我去就可以了。”
謝君寧跟着她站起來,并不說話,用行動表明他并不想留下來。
“他一個人留在這裏,萬一……異變,怎麽辦?總得有人看着他。”
安疏一個人去警局,路上遇到的危險絕對不少,而把謝君寧留在這裏,既是因為這是自己的事不想拖累他,也是因為這裏确實需要有人留下來看着。
許宕眨了眨眼,因為發燒有些遲鈍,讓本就不太聰明的腦子思考得更慢了,還沒反應過來兩人這樣幹站着瞪眼是在幹什麽。
許久,謝君寧退了一步,無所謂般笑了一下,鏡片反射的光線晃了晃:“好吧。”
安疏頓了兩秒,轉頭對許宕道:“自己再躺會兒,別亂跑,今天一天有什麽異樣都要記得及時和謝醫生說——我下午應該就能回來。”
謝君寧漫不經心道:“要是下午還沒回來,我就去找你。”
安疏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說。
她轉身把堆在一邊角落裏待了一夜的喪屍屍體順手拖走了——昨晚誰也沒心情收拾殘局,只在屍體上搭了塊蛇皮布遮住味道,再放下去真的要臭死了。
安疏一走,許宕便聽她的話躺了回去,只覺得頭腦越來越昏沉,渾身燥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般,不住地流汗,躺在被子上翻來覆去。
謝君寧在一邊閉目養神冷眼旁觀,仿佛只要安疏不在,什麽都影響不到他一樣。
雖然熱,但到底還能忍受,許宕心想:沒變成喪屍已經算好的了,也許這是後遺症?
他怕打擾謝君寧,自發閉嘴不發出聲音。
過了一會兒,謝君寧才睜開眼:“別擔心,你死不了。”
許宕愣了一下,正要起身說什麽,售貨區深處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悶響。
謝君寧迅速起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是安疏跟他說過的,上了鎖的後院,裏面好像有喪屍。
發生了什麽?
謝君寧皺眉:“你留在這,我去看看。”
許宕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态想幫也幫不上忙,連忙“哦”了兩聲:“好!”
謝君寧看了他兩眼,心想:安疏到底喜歡他什麽?
有自知之明?打擊不死的小強?活潑話痨的天性?還是純粹因為他頭頂所謂的男主光環?
大概都不是。
可能是因為,許宕和她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相處久了,才最容易讓她心生向往。
其實……也不一定要他自己來做自己的救贖,因為法則從來沒有規定說,他不可以當個局外人——
比如将安疏從深淵拉上來,然後讓她另尋幸福。
可他不甘心。
他活了九生九世,數百年孤身一人,從來無人知他愛他,也從來無人毫無條件地信任他。
上天已經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如果他卻連自己都抓不住……那是何其失敗?
人這一生也不過生老病死和七情六欲,他用幾百年的時間參悟了人生百态,重新回到曾經的自己身邊,已經不肯再信任任何人。
唯有他自己,才最恰合時宜。
售貨區越往深處,光線越暗。
謝君寧口袋裏攥着水果刀,以正常速度步行,步子極輕。
前面又傳來一道巨響,這回随之而來的還有隐晦的哭聲,像是有人在求救:“……救命……”
後院裏有活人?
電光石火之間,謝君寧加快了步伐,那悶響聲便越發清晰,一轉角,只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渾身衣衫褴褛,背靠着後面搖搖欲墜的門,雙手死命抵擋着不讓門板被撞開,然而已經有一只喪屍的頭從門縫中卡出來,面目猙獰地扭頭想要去咬女人放在門板上的手。
一見到謝君寧的身形,一人一喪屍都愣了一下,随即喪屍更加狂躁地躁動起來。
謝君寧懶得多管閑事,道如果喪屍破門而出,咬傷了女人,他還要對付兩個,反正都要殺,不如順手幫一把。
下一秒,他的身影便出現在女人身邊,在女人尖聲高喊着“不要”的背景音裏,一腳迅速踹到了門上,果決又迅速。
“嘭”一聲,門板碎了一塊,褐色的血跡順着木板緩緩流下來,喪屍一歪頭,被幹淨利落地卡斷了脖子,沒聲響了。
女人撲到喪屍身邊,沉默兩秒,低聲啜泣起來。
喪屍生前應該是個老人,額頭全是擡頭紋,背後還綁着掙脫了一半的椅子,繩子半挂在喪屍身上。
門板沒了人抵擋,“吱呀”搖晃着打開了,門裏面就是寬敞的後院,空無一人。
沒有其他喪屍。
謝君寧古井無波的目光挪到跪在地上哭泣的女人身上。
用女人這個詞來形容她其實不太準确,因為她看上去比許宕還要小,長得漂亮乖巧,是種我見猶憐的長相。
謝君寧認識她。
她就是這個世界的原女主。
可是許宕遇見她時,她因為沒有自保能力,過得十分狼狽,那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但現在,謝君寧卻提前遇到了她。
又是蝴蝶效應。
她哭了一會兒,終于想起還有人站在旁邊,就在謝君寧不耐煩地要打斷她時,她擦了擦眼淚,起身回頭看向謝君寧,勉強提起一個笑容:“謝謝你救了我……我叫百合。”
她是這個世界著名的女童星。
百合解釋說,超市是她媽媽開的,感染的喪屍是她外婆,她碰巧在喪屍爆發時回家探親,有感染者跑到了超市這邊,但她外婆腿腳慢,被咬傷了。
她爸爸不顧媽媽的哀求将人鎖到了後院,趁着她外婆還未異變将她綁在椅子上,而她因為惹怒了父親,被一同關了進去。
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去了哪裏逃命了。
安疏敲門的時候她不是沒聽見,而是聽見了陌生聲音,害怕外面闖進來的人會對他們不利,所以沒有應聲,那個時候她外婆已經差不多異變完了,所以安疏才會聽見喪屍的吼聲。
就在剛剛,失去為人理性的外婆終于掙脫開了繩子,想要咬她,她拼死撞開了門,這才有了剛剛那一幕。
只是等她解釋完了,謝君寧卻眯眼掃了她一下,并沒有立即說話。
百合的話,聽上去挺合理,可她卻在描述中簡略了太多細節,如果此刻站在這裏的是許宕,一定不會有所懷疑,可現在站在這裏的卻是謝君寧。
其他的不說,單論一點,他記得安疏說過,這裏的門板是上了鎖的,上了鎖的門被撞開,門卻沒有一丁點被破壞的痕跡——當然,他踹的那一腳除外。
這是其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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