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對于王松等人來說,省城是很有誘惑性的。

大梁雖然也號稱是一個市,但因為種種原因發展緩慢,在這個時候十層以上的樓都沒有幾個,因此省城的雙層巴士,高樓大廈都給他們一種這才是大城市的感覺。

幾個人不到八點就趕到了火車站,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省城。在王松的安排下,他們先在已經不收費的公園裏溜達了兩圈,此時天寒地凍,樹葉都是黃的,好在因為是元旦,娛樂設施倒還開着,雖然收費貴了點,但大家剛拿到一筆巨款,因此什麽碰碰車啦,小型過山車啦也可着勁的坐。

中午他們随便吃了點東西,然後就又到了商場,用王松的話說就是要給家裏人捎帶點東西,他的這個舉動令李紀良很有點驚訝,在他的感覺裏,這個年齡的少年是很少會想到家裏人的。王松對此的回答是:“我們這次來省城,是瞞着家裏的,這次給他們帶點東西,将來露餡了也不會太挨訓。”

“……你倒是想的周全。”

王松嘿嘿一笑。

不過他們想的雖好,大商城裏的東西卻令人咋舌。他們從大梁來省城,路費倒只用了幾塊錢,但他們一上午玩的太開心,平均每人都花了三十以上,再加上坐公交吃飯,現在大多也只剩下一百五了。按照馬鬥的說法,要去有點檔次的酒吧,怎麽也要七八十,再去掉晚飯以及回去的路費,他們能動用也就是只剩下五六十左右,這在商場裏實在買不了什麽東西。

“到批發市場吧。”

“咦?”

“其實能有東西捎回去,家裏就高興了,是不是多貴重并不重要,更何況批發市場裏的也不見得不好。”

李紀良帶着幾個人到了批發市場,直撲一家賣工藝品的鋪子,一進去王松等人的頭皮就炸了。看看那上面擺的東西?都是玉的、珍珠的、瑪瑙的!标價,最少的也要三百!貴的都要上萬了,一般的也要一兩千。

王松拉着他的衣袖:“良子,進錯地方了吧。”

“放心。”李紀良對他點點頭,然後對老板道,“怎麽拿貨?”

那老板看了他一眼:“兩折。”

“老板,我們是真心來拿東西的。雖然不能大批量進貨,但我們這幾個,每個人起碼會拿一件。”

那老板終于放下了手裏的報紙:“一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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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折。”

“一折五就是很低的折扣了,小兄弟面很生啊。”

“我們是聽人介紹過來的,老板要是不做,我們就去到別家了。”

他說着轉身就往外走,那老板雖然知道這只是個還價的手段,但也清楚他如果不再低,這人真會走,畢竟這裏可不止他一個賣這些東西,因此他一咬牙:“好好好,一折就一折,可你們不能對外說啊,我也是今天還沒有做生意,讓你們來給我開開市,這個價錢我真的賠死了。”

十幾分鐘後,五個人都拿到了東西,有拿到小挂墜的,有拿到珊瑚手串的,有拿到扳指的,李紀良買了一串标價六百八的瑪瑙項鏈,算是這裏面出血最多的。等出了批發市場,衆人也沒回過神,一直走出來老遠了,王松才道:“靠!奸商!奸商!奸商!”

馬鬥道:“隊長你在罵誰?”

“做生意的都是奸商!你們看看這個,咱們剛才在商場裏也看到過類似的吧,賣多少?八百八十八!而現在是多少?五十八!我敢打賭這老板還是賺了,他們買的說不定不到十塊!”

“隊長你別這麽說,不到十塊,那一定是假的了。”

“不一定。”李紀良開口,衆人一起看向他,李紀良道,“咱們買的這些不算A貨是一定的,但也不能說就是假的,經過加工的B貨也是有可能的。而商場裏賣的,也不見得都是A貨。”

“什麽A貨?B貨?”

李紀良大概的解釋了一下,衆人都有些呆愣的看着他,馬鬥道:“良子,你知道的好多。”

“正好有過經驗。”

“什麽經驗?你賣過這個?”

“當然不是。”李紀良笑着搖搖頭,卻也沒有再多做解釋,衆人見他不想多說的樣子,也不再追問,但他的神秘等級在衆人的心中卻不約而同的又上升了一步。

買了東西,衆人就向自己的目的地去出發了。馬鬥有一個表哥在省城,本來說是他帶着大家玩的,但他家裏臨時有事被圈住了,他也不好對父母說小表弟從大梁私自跑來混吧了,因此只有給馬鬥介紹個他覺得不錯的酒吧,然後表示只要自己能脫身,一定趕過來。

對此馬鬥有點不太高興,覺得在隊友面前落面子了,其他人卻覺得無所謂,他們是來泡吧的,又不是來看馬表哥的,他出不出現實在沒什麽重要的——他又不幫大家買單。

酒吧是在下午五點才營業,所以衆人是在外面吃了點東西才進去的,一進去,就聽到了震耳的音箱,馬鬥王松等人的眼頓時亮了,李紀良皺了下眉,卻沒說什麽,只是看了眼表。

酒吧的東西是外面的十幾倍,但衆人對此也有準備,大家把錢對到一塊,倒也點了不少東西,然後一邊吃喝一邊觀看。

“這裏的女的穿的少吧。”馬鬥說着,帶着一種炫耀。

張林夏冷哼了一聲:“這叫什麽少的?和游泳池的差不多。”

“游泳池的有這麽漂亮的嗎?”

“切,不過是化的漂亮,卸了妝,不見得怎麽樣呢。”

“那你少看一眼啊。”

“老子才不是看這些女的呢,老子是在看氛圍!氛圍!知道嗎?”雖然這麽說着,張林夏的眼睛還是舍不得離開DJ和越來越多的女孩,而其他人也漸漸坐不住了,終于,在DJ號召大家和她一起跳舞的時候,衆人都跳了起來。

“走啊,良子。”總是隊長,走在了最後,還注意李紀良沒有動,“我不會跳,你們去吧。”

“嗨,在這裏誰在意你會不會跳啊!”

王松一力慫恿,李紀良只是搖頭,雖然覺得不能丢下他,但見舞池裏大家都跳的高興,王松也沒心思多勸了,怪叫一聲,也跳了下去。李紀良看着他們,在那邊靜靜的喝着啤酒,心裏微微的有些厭煩。今天出來玩這麽一天,他少做了很多練習,在他本來的計劃裏,這三天是做突擊練習用的。

“李紀良,你還有時間耽擱嗎?”

“李紀良,你還想将來再後悔嗎?”

“李紀良,這樣的地方對你還有什麽意義嗎?”

……

這麽想着,他很想起身就走,但終于還是沒有站起來,他們約的是八點離開,九點多鐘,有一趟從省城回大梁的火車,他們回到家的時候大概就是十一點左右,雖然有點晚了,但對于他們這樣的男孩子來說也不算什麽。

現在已經六點了,他都出來一整天了,沒必要因為這麽點時間鬧的不愉快,但在他心裏已經打定了以後絕不再這麽浪費時間的念頭。他現在的時間是偷來的,一點一滴都不能浪費。

酒吧裏越來越亂,他則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思緒越飄越遠。他想到了他“以後”的生活,想到了他那渾渾噩噩的十幾年,在那些日子裏,他和王松他們一樣喜歡這樣的地方,剛工作的時候幾乎天天都這麽跑出來玩。

喝酒、打牌、跳舞,一起吹吹牛,幻想一向未來的生活。那個時候他總覺得自己的将來一定是會富貴的,就算現在只是個小小的臨時工,就算現在自己的工資還養活不了自己,但他總覺得未來是美好的。

他好像也是做過計劃的,先在現在的公司裏摸清路數,将來自己開公司做老板,他甚至還想過上市。但摸清什麽樣的路數他不知道,需要多少資金他也不知道,怎麽管理員工……他以為他是知道的,其實,還是不知道。

他唯一真正清楚的只是在背後怎麽嘀咕自己的老板,怎麽對國家對世界表達自己自以為聰明的觀點。當他意識到自己已經狗屁不是的時候,他已經真的狗屁不是了!

“操!”

“你操!”

“你碰到老子了!”

“你想幹什麽!”

……

舞池中隐隐穿出這樣的聲音,陷入沉思裏的李紀良卻沒有聽到,等他發現不對的時候,酒吧已經一片混亂了,叫好聲,摔酒瓶子的聲音,痛罵聲,還伴随着哎呀哎呀的聲音。

李紀良隐隐的好像看到了王松等人,他暗叫了一聲糟,立刻站了起來。

“下面的朋友,下面的朋友冷靜一下!”

DJ在上面勸着,但這個時候誰還會在意她?一個椅子飛了過來,她吓得啊的一聲尖叫,也不敢說話了,不知道誰把頭頂的燈打碎了,舞池更亂了。

“他媽的你不想活了!”

“你找死!”

……

“王松——張林夏——”

李紀良着急的想找到自己的同伴,可卻收效甚微,此時音樂倒是停了,但整個酒吧都被嘈雜聲給掩蓋了,他即使扯着嗓子喊也沒幾個人能聽到,就在他準備抗個椅子跳下去的時候,突然燈光大亮,酒吧裏的白熾燈竟全開了,他猝不及防,一時竟睜不開眼。

“蹲下——蹲下——都蹲下——”

一隊七八個人拿着砍刀跑了過來,有那正打的興起不服的,立刻就被刀背砍下,雖然不見紅,但也是一痛。這些人雖然還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也是知道好歹的,眼見酒吧裏的人出場了,也不敢再多說什麽,一個個蹲了下來。

“沒有下舞池的不要亂動,舞池裏的,統統跟我們走。”一個拿着大西瓜刀的光頭吆喝着。

“我沒有打架。”一聽要被帶走,有人頓時慌了。

“我也沒有!”

“我是無辜的。”

“我是來勸架的。”

……

“統統給我閉嘴!”那光頭氣勢兇猛,“不管你們是幹什麽的,都跟老子走。”

“憑什麽啊。”因為不知道後果,有人就想反抗,但他的話音剛落,他身邊一個剪着板寸的就給他臉上來了一拳,“就憑你他媽的現在歸老子們管!”

這一下打的極重,那人頓時就腫起了半張臉,同時左鼻子冒血,一時也不敢再說什麽了。

“還有不服的嗎?”光頭道。

不服的當然是有,可前車之鑒就在這裏放着,一時也沒人說什麽了。

“都跟我走!”

衆人一個個不樂意的站了起來,正要開走,那板寸來到光頭身邊,低聲說了幾句,光頭看了他一眼:“好小子,有你的啊。現在,所有人把皮帶解了。”

“你們想幹什麽?”

“為什麽要解皮帶?”

“老子的皮帶是鱷魚的!”

這次的反抗聲比剛才更大,但光頭的手段更狠,當下在一個跳的最歡的人的手上砍了一刀,那一刀并不怎麽深,但鮮血直冒,頓時就把衆人吓住了。他們先前打架的時候也沒少流血,但這種被刀砍更有沖擊力。

板寸道:“大家不要怕,我們不是要你們的皮帶,只是避免誤會,如果你們真不願意解皮帶的話,那就只有被拴住了,我想那更不好受。”

衆人思忖了一下,覺得要是被綁了手腳更不方便,因此一個個也都不情不願的解了皮帶。當然也有沒有皮帶的,但穿松緊褲的被板寸抽了皮筋,板寸說一會兒會再還給他們的,至于說還給他們以後要還能不能用那就不歸他負責了。不過他們還不是最倒黴的,還有那用挂鈎的,對這種人板寸就剪了挂鈎,對此,那些人自然不願意,那些被抽了皮筋的,将來也不過是縫縫皮筋,他們的褲子可是真要毀了。

不過他們畢竟是少數,其他沒了皮帶皮筋的,也幸災樂禍的推波助瀾,再加上光頭板寸手段兇狠,最後他們也只有無可奈何的認了。不過這樣一來,也把先前殺伐之氣弄的帶了幾分喜氣。旁邊那些沒有下舞池的,還有人吹起了口哨。

“提好褲子啊,兄弟們。”

“別露鳥喽!”

……

這裏還有幾個女生,對于他們,光頭倒沒什麽措施,只是讓她們跟着走。

褲子不方便,也沒人想逃跑了,老老實實的就跟着往後面走,李紀良也跟了過去。

“你看什麽?”

負責壓陣的人一揮刀,李紀良向後退了一步:“我找人的,王浩然,不認識老同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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