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就更是如大将軍辦威嚴氣勢,喝得人擡不起頭來。

北悅眉睫微微一顫,目光定定地看着鄧老,自父親過世後,她多少年沒挨過這樣的教訓,一時間定在原地,滿滿的熟悉感。

季南霆在一旁吓得腿都快軟了,倒不是怕他外公,而是怕他家小北這寧折不彎的性子,別氣得一走了之才好。

北悅看着老爺子猶自威嚴的模樣,再回味過他剛才說的話,只覺得每一句都在往她心窩上捅。

她揚起唇,勾起一個不似微笑的微笑,“是啊,我是缺人管教,沒規矩,還想上天。怎麽,您,有意見?”

一句話出口,季南霆呆住了,就連鄧老爺子,也怔了片刻。

這還是,北悅嗎?

118章 挖走你的心頭肉

鄧老爺子沒料到北悅敢這麽跟他說話,一時間氣血湧上心頭,“你說什麽?”

北悅平靜地看着他,“阿公的教導,北悅從不敢忘。您視我父親為一生中最大的恥辱和污點,身為北谷豐的女兒,我自然不敢再高攀于您。既不再是您的徒孫,也就不勞煩您管教了。無意中聽見您爺孫說話,是我失禮了。您若不說我,我也不屑去聽。”

言下之意是,你們如果不在背後議論我,我閑的慌去聽你們的牆角?

鄧老爺子被北悅一番話噎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好啊,你偷聽,你還有理了?還口口聲聲不敢高攀于我,既然如此,你還勾搭我孫兒做什麽?!

老爺子氣得須眉倒豎,抄起手中的拐棍夾着風朝北悅狠狠抽過去,北悅站在那裏不躲不閃,卻吓得季南霆心中一凜。

“哎呦……”只聽一聲慘叫,季南霆捂着大腿一蹦三尺高,被這一拐棍砸得結結實實。

北悅已經做好了被打的準備,沒想到季南霆會突然閃過來替她挨了這一下,也驚了一跳,“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季南霆當着媳婦的面不想跌份兒,摸了摸被打的地方,疼得鑽心,不一會兒就鼓起一道檩子,肯定青紫了。

他暗暗咧了咧嘴,心道老爺子都這麽大年紀了,氣性大,手勁也不軟,還維持着當年的雄風,虎虎生威。

生怕北悅再吃虧,季南霆趕緊将她拉到身後,“外公,您幹嘛呀,您生氣打我,別打我媳婦。”

聲音裏備含怨念,我媳婦我心疼都來不及呢,您怎麽能打她,有您這樣的嗎?

這還沒過門呢,再被您一棒子打跑了,我找誰說理去?

鄧老爺子收了拐棍,冷冷一哼,他知道這一棍子打不到北悅身上,南霆這個小混球肯定就出來擋了,因此下手毫不含糊。

他不心疼,北悅卻是心疼了,臉色當即沉下來。

“鄧書記,您要打人教訓人,請您回鄧家或者去軍營,這裏是我和南霆的家,不是您作威作福的大本營!”

她一句話說得毫不客氣,鄧老身份擺在那裏,軍界政界誰不得給三分顏面,這麽多年被人捧慣了,真沒人敢這麽跟他說話。

季南霆偷瞄着外公鐵青的臉色,冷汗都快掉下來了,暗暗捏捏媳婦的手背,示意她別說了,沒看到老爺子要發飙了嗎?

一方面也有些莫名得意,也就是他家北司令,敢跟老爺子頂牛,別人誰敢啊?

連他叱咤風雲的舅舅在外公面前都縮着脖子,乖得跟二哈似的。

這就是咱家媳婦,暴脾氣,還賊維護我!

鄧老氣悶非常,坐在那裏直喘粗氣,多少年了沒被人當場撅過面子,以前也就只有個北谷豐,敢時不時來撩老虎須。

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爺倆這熊脾氣,一樣一樣的。

“你和南霆的家?”鄧老爺子不怒反笑,悠悠道:“據我所知,你們還沒領證呢吧。你算什麽身份,敢在我面前說話?”

老爺子也是個有脾氣的人,當着孫兒的面就這麽着被撅了面子,心裏能痛快就怪了,話鋒自然不再客氣。

北悅淡淡道:“您說的對,我現在還不是南霆的妻子。您管教孫兒我管不着,但我既不是鄧家人也非季家人,您也管不到我的頭上。我是南霆的女朋友,我心疼我男人,當着我的面誰也不能欺負他,您也不成!”

一番話,铿锵有力的,又說的鄧書記和季南霆紛紛傻眼。

季南霆聽出了北悅話裏話外對他的維護,心裏像拌了蜜似的甜,就知道她面冷心熱,表面冷淡如水,實則是很愛自己的。

鄧老爺子眯了眯眼睛,旋即冷冷一笑,“你的男人?剛才我和南霆說的話既然你都聽到了,便也應該清楚我的心意。我直說了吧,你和南霆之間我不同意。你們倆不合适。勉強在一起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不如趁着時間還短早點分開,長痛不如短痛。”

果然兜兜轉轉了這麽久,翻來覆去說的還是這麽一番話,北悅聽都聽膩了,能來點新鮮的嗎?

她在一旁淡定如斯,季南霆卻是急了,“外公,我跟您表過心意了,我一定要娶北悅,我要跟她結婚,跟她在一起!”

“你閉嘴!沒出息的東西!被人家一勾搭,連姓什麽也不知道了你!”

鄧老爺子氣得直罵,從閨女到外孫,一個個的在婚姻大事上都糊塗得緊,還都是些癡情種,為了心上人什麽都做的出來。

北悅面無表情,一臉平靜地看着鄧書記,“您反對我和南霆在一起,說到底,還是因為我父親,是不是?”

鄧老爺子也對上她的目光,“你之所以跟南霆在一起,不也是因為你父親?”

話音一落,北悅臉色倏然一變。

季南霆夾在兩個人中間,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臉上都寫滿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這到底什麽情況啊?一老一少的,在打什麽機鋒?

北悅暗暗攥緊手指,眼眸微微眯細,“您說什麽,我不明白。”

“別在我面前裝蒜了,你那點心思,我還看不出來嗎?”

鄧書記站起身來,拄着拐棍目光凜凜地盯着北悅,“老頭子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記憶力也好着呢,我可清清楚楚地記得,你在我面前撂下的話,你說,我毀了你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個人,你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要挖走我的心頭肉,讓我嘗嘗,‘痛’是什麽滋味。這話我一直都記得,你該不會忘了吧?”

北悅瞳孔一縮,身子重重一震,像是突然一道響亮的雷擊到她的腦門上,幫她喚醒了以前的記憶。

那是她最後一次跟老爺子談判。

“我父親是您一手提拔上來的,他是什麽樣的人您難道不清楚嗎?別說他頭上的一應軍銜,就說他服役期間榮獲兩次二等功、兩次三等功,多少次出生入死,在反恐行動中為了救您用胸膛去擋子彈,差點沒搶救過來!您親自授予他‘國家十大忠誠衛士’,現在有人說他通敵叛國,您連調查都不調查就信了?他為國效忠,戰死沙場,憑什麽連個烈士的稱號都沒有?憑什麽?!”

北悅吼得目眦欲裂,不顧警衛員的攔阻氣得直踹車門,那俨然是要逼宮的架勢。

鄧書記在車裏冷冷淡淡地看着她,“我說過了,這次行動傷亡慘重,你父親要負全責,他該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

“他人都死了,為什麽不能全他最後一點臉面?行動失敗他作為領軍人是該負責,但不至于連烈士稱號都不給他,也不讓他入烈士陵園啊,他是您的徒弟啊,您忍心看他連死後最後一絲尊嚴都得不到嗎?您明知道,軍人最在乎的是什麽……”

北悅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印象中那是她長那麽大哭得最慘的一次,只是為了替父親争最後一點顏面。

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是軍人的歸宿。授予烈士稱號,入烈士陵園同樣是軍人的榮譽。

可她父親,打了一輩子的仗,戰功赫赫,為什麽連這一點都滿足不了?

她不服,不甘,不平。

“他做錯了事,害得那麽多戰士枉死,不配成為烈士,更不配進陵園。”

鄧書記臉色沒有一絲緩和,冷冷道:“培養出這樣的徒弟是我從軍生涯的恥辱和污點,我沒有這樣丢臉的徒弟。”

這一句話,徹底擊潰了北悅所有的心理防線,她看着眼前這個不再慈祥和善的老人,一股憤恨之意從心底油然而生。

“難怪人家都說登高位者無一例外都是心狠手辣之輩,今兒北悅算是見識了。您真狠,真無情。我無能,無法證明父親的清白,也無法承擔他的責任,這是我的命,也是他的命。可您記得今天在這兒說話的話,千萬不要後悔。您毀了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個人,毀了我心中的山,遲早有一天,我也要挖走您的心頭肉,讓您嘗嘗,痛是什麽滋味。”

北悅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她自己親口說的話,鄧書記都記得,她又怎麽可能忘?

心頭肉……季南霆聽了老爺子的話,怔怔地看向顫顫發抖的北悅,這說的,是他嗎?

119章 處心積慮的陰謀

鄧老爺子見北悅遲遲不言,譏道:“怎麽?被我戳穿陰謀,無話可說了?”

北悅眉睫一顫。

陰謀?

她和季南霆在一起,全然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陰謀嗎?

“外公,您在說什麽呢。”季南霆見她北悅面色慘白,看不得老人家這樣欺負媳婦,當即擺出一副護犢的模樣。

鄧老爺子見外孫到現在還護着北悅,更是火冒三丈,又一拐棍掄過去,“你個傻小子,被人當猴子耍了都不知道!”

季南霆是老爺子養大的,心中敬他非常,他要教訓他他自然不敢躲,又挨了這一下,胳膊都疼得木了。

可更令他驚愣木然的,是外公對北悅的态度,還有他聲聲控訴北悅的話。

他傻不愣登地回過頭去,悄聲問北悅道:“什麽叫做拿我當猴耍?你們到底在打什麽啞謎,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季南霆從沒覺得自己智商這麽low過,總覺得他外公和北悅正在下一盤大棋,而他是他們手中的棋子,好像身在棋局之中,卻又揣摩不透下棋者的心意,不知道他們想要将他擱在哪裏,兩邊還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哪個也開罪不起,真是左右為難。

北悅擡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懵懵懂懂的樣子,心裏又酸又澀,這小子到底是裝傻,還是真聽不明白?

“鄧老都說的這麽直白了,你還聽不懂嗎?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我跟你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利用你,報複他。”

鄧書記在一旁微微一怔,繼而重重一哼。

他原本正要說這話,沒想到她竟自己開了口,也算是敢作敢當,省得他白費唇舌,這臭小子也不願相信。

“利用我,報複外公?”

季南霆回味着北悅話裏最後這幾個字,有片刻的怔忡,卻在看到北悅和外公臉色之後,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他們從見面開始就一直針鋒相對,圍繞着他唇槍舌戰是為了什麽。所以外公反對他們在一起,并不只是因為北司令,還不滿北悅的“另有目的”。

北悅聽他念叨這幾個字,如被一盆涼水澆了個透心涼。

鄧老爺子說的沒錯,她是處心積慮,她是別有所圖,打從這臭小子進軍營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他是喜歡她的。

可那又如何?她那時身邊已經有盛伊凡了,只當他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學生,根本沒放在心上。

直到四個月前,他在她的訂婚宴上再次出現,幫她收拾了顧雲淮這個渣男,死乞白賴地上了她的車,求她收留自己。

北悅是真的被美色所惑嗎?長得好看的男人她見得多了,以前盛伊凡也是軍校出了名的美男子,季南霆是生得好看,也是她喜歡的類型,可這些都不足以讓她真的将人領回家,所以引狼入室、所以欲擒故縱,只因為他是鄧書記的親外孫,是他最疼愛的人!

她是個商人,不做慈善,也不善良,更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對一個人好,所有的好,都是為了讓他愛上她。

沒錯,喜歡還不夠,她要的,是季南霆愛上她。

只有他愛上她,她才能真的奪走他的心,讓他離不開她,牢牢将他拴在身邊一輩子。

這是她能夠想到的,對鄧老爺子最大的報複。季南霆不是你的心頭肉嗎,我把這塊肉從你心口剜去,看你會不會疼?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場她親自設計的愛情游戲,會将她自己也陷進去,真的對這個黏她護她的小狼崽子上了心,動了情……

北悅已經自己攤牌了,季南霆卻忽然在她面前輕輕笑了起來,“我說媳婦,你是不是燒還沒好,說什麽胡話呢?”

“你是不是失憶了,當初可是我巴巴追你,非要跟你在一起的。你一開始對我還愛答不理呢,別說什麽陰謀不陰謀,利用不利用的,真要論處心積慮,那也是我。”季南霆嘟着嘴,一臉天真模樣,“追女神嘛,沒點套路怎麽行呢?你不會還在怪我吧?”

北悅原本正在神傷,等着季南霆跟她翻臉了,卻見他還一如既往在她面前撒嬌賣萌的,一時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鄧老爺子也以為事情說開了,這個稀裏糊塗的臭小子得幡然醒悟吧,沒想到還是冥頑不靈!

他剛剛緩和下來的臉色又是一沉,重重呵斥一聲:“南兒!”

“外公,您誤會小北了,我們兩個在一起,從始至終,主動的人一直是我。我喜歡她,何止這短短的四個月,四年前,我就想追她了,現在我終于如願以償地和她在一起,而且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您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再把人給我吓跑咯。”

季南霆攥着北悅的手,攥得那麽緊,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毫無雜念,差點逼出北悅的眼淚。

這傻小子,當真對她沒有一點懷疑啊,不知道他主動來招惹的,是一頭披着羊皮的母狼。

鄧老爺子聽了季南霆的一席話,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混賬東西,合着老子說這麽半天話都是放屁是不是?她接近你,或者說她放任你接近她,并不是因為喜歡你,而是動機不純因為她父親的事想要報複我。這段感情一開始就這麽不純粹,你敢把這麽有心機的女人放在身邊嗎?就不怕被她生吞活剝了?”

季南霆笑,“我巴不得她把我‘生吞活剝’呢。您說的這些我知道,但我不在乎。我跟她在一起,只因為我愛她。”

“你……!”鄧老爺子急火攻心,恨不得再給他一棍子,卻重重跌回椅子去。

季南霆吓一跳,忙松開北悅上前照看老爺子,“外公……”

北悅面色一緊,見老爺子臉都氣得白了,也禁不住上前走了兩步,站在床邊惶惶難安,心裏老大不是滋味。

季南霆知道外公年紀大了心髒不好,老頭子氣性大,這上了年紀退居二線脾氣還收斂些了,平日裏修身養性極少動怒,甫一見他氣得臉紅脖子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可給他吓壞了,半跪在他腳邊,給他順着氣,“外公,您別生氣,消消火……”

北悅看着眼前的一副畫面,心口一陣發悶。

說到底,人家兩個才是有着血緣關系,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爺孫,她又算什麽呢?

父親一向敬重老爺子,對他的話從未有過半點違逆,更不用說頂撞了,若是知道自己将阿公氣成這樣,估計能氣得活過來。

“阿公,今天惹您着急上火,是我的不是,我跟您認錯。”

北悅沖老爺子鞠了一躬,又直起身子道:“您放心,孫子是您自個兒的,您要是不肯讓他跟我在一起,我也搶不走他。伊凡還活着的消息,相信您已經知道了。當年的行動他也參與其中,前線是什麽樣子的,他一定比誰都清楚。我相信,他會證明我父親的清白。也希望,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您能還我父親一個公道。如若不然,我父親在天之靈,應該也會掉眼淚的。”

她說到最後,話頭有些哽咽,生生把眼淚咽了回去,看了季南霆一眼,轉身離開。

“如果……”鄧老爺子沙啞粗嘎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呢,你父親是罪有應得呢?”

北悅眸底倏然劃過一片寒芒,猛地轉回頭去,直視鄧老爺子的眼睛,冷冷道:“如果真是那樣,我北悅,向您磕頭賠罪。”

甩下一句話,她拂袖而去,一顆心又氣又怒,幾乎要從胸腔炸裂。

季南霆安撫了外公,疾步追上北悅,見她走得極快,急急喚一聲:“小北……”

“別碰我。”

北悅揮手推開他,臉上盡是不耐煩,遷怒的意味很重,冷冷道:“我不過是個惡毒陰險的心機女,配不上你的喜歡。”

季南霆臉色一僵,勉強扯出一個笑,“你別這麽說,我都說過了,你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夠了!”

北悅打斷他的話,聲音一出,喉頭是啞的,“我根本就不愛你,我跟你在一起,都是為了要報複你外公,你聽明白了嗎?”

季南霆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眼圈微紅,“我知道,我不在乎。”

北悅看着他,心髒突然一股絞痛的滋味,“你不在乎,我在乎。所有人都不喜歡我,都不想要我們在一起,你外公、你舅舅、你父親,包括我媽,我繼父,他們都認為我們不合适,認為我們不配。所以,季南霆,我們為什麽還要在一起?”

“別人的想法,我們為什麽要管?”季南霆握着她的肩膀,一臉鄭重地說,“關鍵是,你想不想要跟我在一起?”

想。

怎麽不想?

可是她說,“盛伊凡回來了。”

季南霆心頭一緊,卻硬逼着自己問道:“那又如何?”

北悅看着這個已經被她愛上的男人,難過得要死,終于,她說出了壓垮兩個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答應過他,等他回來,我就嫁給他。”

季南霆猛地一震,像是被這幾個字震得頭皮都跟着發麻了,瞪大眼睛看着她,握着她肩膀的手,緩緩松開……

120章 辜負一個又一個

北悅拎着飯盒走進電梯,捂着胸口重重靠在電梯壁上,只覺得一顆心疼痛難忍。

她知道紙包不住火,所有的秘密總有東窗事發的一天,只是她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她和季南霆,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還能說什麽呢?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自作自受,可要問她後悔嗎?

不,她不後悔。

在以為盛伊凡死了的那四年裏,她将自己的心封存起來,再也不讓任何人靠近,如果不是季南霆死纏爛打,厚着臉皮非要闖進她的心,她不可能擁有這麽幸福快樂的四個月,她不是個無心的人,他對她有多好,她又怎麽會不知道,所以才會越陷越深……

這中間,她也猶豫過。

在江南小鎮,她親手将他送到了廖長波那裏,就是想讓他死心,也讓自己狠心,卻沒想到,她到底還是沒有忍心。(26)

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如果她能夠管住自己的心,或許事情也不會發展到現在這般難以收拾的尴尬境地。

電梯門開了,北悅失魂落魄地走出去,只覺得心裏邊空空如也,她灰白着一張臉,擡頭看一眼天空,嗯,跟她臉色差不多。

烏壓壓的雲彩大塊大塊的飄在頭頂,又是要下雨的樣子。

父親葬禮那天就是這樣的,黑沉沉的天,一片凝重色彩,雨不停的下,淋得她滿臉是淚。

可她有什麽資格哭呢?

該哭的人是他父親,是季南霆……他們才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一個被命運捉弄,一個被女人玩弄。

偏偏這兩個,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與她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而她注定要辜負一個又一個,她他媽就是個爛人!

北悅在心裏狠狠将自己罵了一遍,恍惚間一滴雨點子砸在臉上,緊接着啪嗒啪嗒下起雨來,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北!”

季南霆追上來,胸腔上下起伏,粗粗喘着氣,“你,你要去哪兒?要,要去醫院,找盛伊凡嗎?”

他沒趕上電梯,從樓梯噔噔噔跑下來的,這就是離開軍校後疏于鍛煉的下場,一口氣跑22樓,要了血命了……

“是。”北悅單音節從嘴裏蹦出一個字,“要下雨了,你快回去吧。”

說着便要繞過他,繼續往前走,卻被季南霆一把握住手腕,聽着他斬釘截鐵道:“我跟你一起去。”

北悅淡淡道:“不用。你回去陪你外公吧。”

“外公沒事,有警衛員照顧。正好我也想去看看盛隊長,來,我幫你拎飯盒。”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去拉北悅的手。

心頭陡然浮起一股煩躁,北悅躲開他的手,沉呵一聲,“能不能別鬧了?!”

季南霆的手,貓咬似的縮了回去,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北悅。

北悅最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沒來由的就會心軟,偏過頭去,狠下心道:“該說我都跟你說了,再這樣糾纏,有意義嗎?”

“只要你喜歡我,那就有意義!”

季南霆走到她面前,擡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與他對視,澄澈深邃的眼神直看到她心裏去,“你是愛我的,對嗎?”

北悅心裏一慌,再跟他對視一眼,怕是就要丢盔卸甲了,她冷嘲一聲,“誰給你的錯覺,讓你以為我是愛你的?”

季南霆看着她的眼睛,戳了戳她的心口,“眼睛騙不了人,這裏更騙不了人。”

北悅很是懊惱,她一向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往往心裏是怎麽想的,都表現在臉上了,伍媚還說她的臉,就是一張晴雨表。

“不要再騙你自己了,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要信。什麽利用,什麽報複,就算是又如何,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了。”

季南霆從不掩飾對北悅的愛意,他對她的喜歡那麽純粹,不在乎方式方法,只要一個結果——她必須成為他的妻。

是的,必須。

遇見北悅之前,季南霆從不相信什麽愛情,也不想要什麽婚姻;遇見北悅之後,愛情和婚姻,他都想要了。

如果他未來人生的另一半不是她,那他還結什麽婚,還跟誰白頭偕老?

他不要眼睜睜地看着她再回到另一個男人的身邊,他辦不到!

雨漸漸下起來,兩個人就這麽傻愣愣地呆在原地,任由雨點子噼裏啪啦落滿發絲,淋濕面容,北悅妝都花了。

她垂下頭,心裏邊的天秤正在搖擺着,“可是,盛伊凡回來了,我答應過他的……”

“你也答應我了!”

季南霆急吼吼的,不甘示弱,“我婚都求了,你也同意了,現在說反悔了就反悔,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合着我白跪了?”

瞧給他委屈的……北悅一腦袋包,“是我逼着你求的嗎?”

“不,是我死皮賴臉求來的。”

季南霆突然又露出笑容,捧起她的臉一陣亂親,像個沙皮狗一樣,耍無賴,“我不管,你答應我的,就要做到。”

北悅被他親得亂七八糟,臉上雨水混着口水,本來就一塌糊塗的妝容眼下變得更加慘不忍睹。

她說她最讨厭在感情上死纏爛打的人,其實她最怕的就是這個,因為她會心軟。

一旦心軟下來,情愛就跟着漫出來了。

季南霆越吻越來勁,本來還只是親臉,後來連嘴唇也不放過,舌頭都要滑進去,北悅捂住他的嘴,看着他身後。

“你外公來了。”

季南霆也看着她身後,眼睫翕動,聲音發沉,“盛隊長。”

北悅登時一激靈,猛地回過頭去,就見盛伊凡只身一人立在雨中,還是戴着帽子、口罩,把自己圍的嚴嚴實實。

他的肩膀還纏着繃帶,連傘也沒打,白色的繃帶往外滲出一大片血跡,看着觸目驚心。

帽檐下,他一雙狹長的眼睛靜靜地望着北悅,目光中有審視,有犀利,有憂傷,站在那裏,寂靜深沉得像一座山雕。

北悅重重一驚,忙撒開季南霆的手沖他走過去,視線落在他尚未康複的左肩上,“你怎麽來了?不是應該在醫院靜養嗎?”

盛伊凡将眸中的冰冷掠去,替換上柔和的微光,“想你了,過來看看你的新家。”

他冷清清的眼神看向不遠處的季南霆,打量片刻,又落到黑傘下鄧老爺子的身上,上前走了幾步,摘下帽子,敬了個軍禮。

鄧書記拍拍他的右肩,看着左肩的傷,又是欣慰又是慨嘆,“這些年,辛苦了。”

盛伊凡铿锵有力地答:“為人民服務!”

口罩下面的聲音悶悶的,卻依然氣勢十足。

鄧書記點點頭,将傘往他手裏一遞,“你身上有傷,不要淋雨。回頭有時間,到我那兒去一趟。”

“是。”盛伊凡應了,卻想要将傘還給他,鄧書記擺擺手,朝季南霆和北悅看了一眼,背着手在警衛員跟随下鑽進了車裏。

雨越下越大,盛伊凡朝北悅走過去,為她撐起一片天空,“下雨天,怎麽還往外跑?”

北悅一提手中的盒飯,“正要去看你呢。你傷口還沒好,怎麽就出院了呢?走,我送你回去。”

盛伊凡紋絲不動,看着她輕輕笑,“我想看看你的新家。”

北悅一怔,朝不遠處正淋在雨中的季南霆看了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在她心目中,那已經是他們兩個人的家了。

季南霆靜靜伫立在原地,看着黑傘下站在一起的兩個人,心裏泛起一股酸澀又苦辣的味道。

比之四年前,他看到他們并排躺在榕樹下,這種心酸的滋味更加強烈。

那時他還不敢對隊長的女朋友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單純的暗戀;而現在,北悅是他的未婚妻,怎能和別的男人站在一起?

盛伊凡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也能感受到季南霆渾身散發出來的戾氣和寒意,輕聲問:“怎麽,不方便?”

北悅喉嚨一梗,尚未作答,季南霆就搶先發言,大步流星走過來。

“方便,怎麽不方便。小北,請盛隊長參觀一下我們的婚房,看看有沒有什麽地方要指導的。”

北悅:“……”

婚房?這小狼崽子又要整什麽幺蛾子?

121章 兩個人分庭抗禮

季南霆将盛伊凡領進門,端的是一派主人姿态。

盛伊凡看着室內裝潢,怎麽看都是北悅喜歡的風格,回頭問了一句,“這是你的房子?”

北悅點點頭,從浴室裏拿出幹淨毛巾遞給兩人一人一條,淡淡“嗯”了一聲,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他的在對面。”

季南霆知道北悅是怕盛伊凡嫌他吃軟飯,幫他維護男人尊嚴,但實際上他并不是很在意,反正他的東西,也是她的東西。

盛伊凡心中卻有了一番計較,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小子追女人倒是有些手段,舍得花錢,也肯費心思。

他淡淡掃了屋裏一眼,便對他們的生活狀況一目了然,屋內簡潔樸素,但布置得很用心,生活用品都是成雙成對的。

一看就是居家過日子的模樣,看來兩個人同居,有些時日了……想到這裏,盛伊凡心下有些擁堵。

北悅站在客廳中央局促不安,沒來由的心虛,好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按理說對于盛伊凡還活着這件事,她應該是天底下最高興的人,可現在,她高興歸高興,為何心裏總是惶惑不安呢。

或許是他回來的太突然,沒有一絲絲征兆,已經死了的人突然活過來,對誰而言都是不小的震動,她大概還沒緩過神來。

相比她的不知所措,季南霆表現顯得自然的多,輕車熟路地燒水泡茶,客套了幾句,又要拉着北悅去卧室換下身上的濕衣服。

北悅沒覺得有換的必要,“沒事,就濕了表面,一會兒自己就幹了。”

“那怎麽成,天涼了,濕衣服穿身上回頭再感冒了。”季南霆摸摸她的頭,哄小孩似的,“乖。換一套。”

北悅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口吻,也沒什麽反應,生怕他再唠叨個沒完,索性就聽他的去卧室換了。

盛伊凡眼睛裏閃過一絲輕蔑,知道季南霆刻意如此,就是來跟自己示威的。

饒是如此,看着從卧室裏出來,同穿了湖藍色衣服的兩個人,站在一起般配又登對的樣子還是讓他眸底的顏色黯了黯。

緩了這片刻,北悅的臉色也恢複如初,盡量放平口吻,“還沒吃飯吧?正好你來了,也不用我去送了。”

她打開茶幾上的飯盒,不一會兒就琳琅滿目擺了一桌,在保溫桶裏放着,飯菜倒是還熱氣騰騰的,在空中彌漫着香味。

盛伊凡輕輕吸了一口氣,隔着口罩淡淡問:“你做的?”

“嗯。”北悅遞給他一雙筷子,“嘗嘗合不合你口味。”

盛伊凡猶豫片刻,還是在她面前摘下了口罩,撈起筷子嘗了一口,贊賞地點點頭,“味道不錯。沒想到你都會做飯了。”

北悅雙頰閃過一絲羞澀,手撐着下巴微笑道:“其實……也沒那麽難。我平時就是懶的。”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唱一和,完全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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