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克拉克強忍着腳部的疼痛挺直了身子,怨恨的目光首先落到了米哈伊爾身上。這個科特裏爾人來的時候信誓旦旦地聲明,說他的主人和威爾曼特森有極大的怨恨,願意全力支持他殺死威爾,而他一直跟着的那位先生也和科特裏爾人的主人達成了協議,會互相支援。

可是這個人竟然在他們掌握着主動權時,就放棄這個計劃,還出賣自己!

他擡起頭看着态度突然強硬起來的威爾、當面拆穿自己的米哈伊爾,和他背後陰險狡詐,以柔弱外表蒙蔽世人的軒轅衍聖,被人欺騙玩弄的憤怒像烈火一樣在心口躍動,陰沉地開了口:“威爾少爺,這件事其實是……”

短短幾秒鐘,他就想出了可以洗清自己和那位先生的說法,但這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道激光永遠終結了。陰鸷的神情還凝在他臉上,威爾已經跳到半空中,一腳踢掉偷襲者手裏的槍,按着他的胳膊把他壓倒在了地面上。軒轅衍聖含笑拍了拍手,點頭贊許道:“幹得不錯,威爾,你現在越來越有我丈夫應有的氣勢了。”

這句誇獎真像大熱天開了空調一樣,讓威爾身心舒爽。

他歪了歪頭讓兩個保镖把人铐到會議室裏監控,親自上陣審問他的來歷和背後的人。那人也是這座賭場的負責人之一,平常主要負責地下拳擊場,在賭場中地位不算太高。可是審問之下才知道,他才是和曼特森家那個人聯系的最重要一環,手裏還掌握着克拉克的陰私,所以才敢在這種時候自作主張殺他。

這裏是曼特森家的産業,軒轅衍聖也就沒有插手,直到轉天見着了威爾,才聽說了這些事。威爾一臉倦色,揉着眉頭告訴他:“這個人口風很硬,我花了好長時間才知道他的來路,是我父親的堂弟,森特叔叔動的手。看來我身份的變化對他們打擊都很大,恐怕別人也未必沒這樣的心思。真抱歉,你還懷着孕,我就把你拉到這種事裏。”

軒轅衍聖把他的上半身按到自己的腿上,幫他點揉頭上各處要穴,放松精神。威爾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眼皮也合攏到一起,聲音越發低沉:“以前我在SCC的時候,森特叔叔對我一向很好,無論我做了多荒唐的事,都會幫我向父親求情……”

按摩的力道溫柔得恰到好處,疲憊和煩惱像被溫水洗褪,只有睡意湧上來。威爾漸漸開始點頭,低聲說:“夜色賭場前幾天有一筆不正常的支出,可是克拉克經理死了,暫時查不出錢的去向,我擔心是森特叔叔拿去收買那個王子了。看來接下來的旅程也不太平,你的身體受不了刺激,咱們這回還是等到保镖過來再離開吧。”

“我倒是沒什麽受不了的,只怕你受不了刺激。”軒轅衍聖虛按住他粘在一起的眼皮,咽下了自陳身份的打算。不過他說得也對,帶幾個人暗中保護他們,省得再像這回一樣,讓小招弟跟着他見血……

賭場的問題威爾交給了幾名副經理善後,等到曼特森家的保镖過來,他們才動身離開赫淮斯托斯,坐上了通往格裏芬的宇宙飛船。

離這裏最近的格裏芬星就在200光年外,經過兩次瓦普跳躍就能到達。但是在格裏芬行星所在的ST-8星系裏卻有一片隕石和碎冰帶,正好攔在在第三航路上,兩側又有大量暗物質存在,飛船經過這段路線時也都會放緩速度從碎冰帶中穿過去。

威爾雖然也是頭一次乘座這艘飛船,但是之前了解過航線,眼下也能指着窗外不時掠過的隕石和碎冰侃侃而談,給軒轅衍聖講解這些景色的特殊處。

“這片小隕石帶含水量極豐富,即便是看起來黝黑的隕石塊,其上面也覆着一層厚厚的冰殼,周圍太空中還夾雜着純粹的冰晶,所以也被稱作碎冰回廊……”

隕石也好碎冰也罷,其實都沒什麽看頭。只是威爾講起這個故事時五官生動,灰藍色的眼中倒映着熠熠星光,給他原本就俊美的相貌平添了一份光芒;溫柔的聲音和那種把他捧在手心裏的态度更是讓人忍不住沉迷。

軒轅衍聖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脖子,擡起頭來,吻住了那雙不停誘惑着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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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甜膩的氣氛映得星空都為之暗淡,什麽故事都被抛在了腦後。就在他們打算在進一步的時候,身下的飛船忽然猛烈地晃動了一下,然後失控地向前滑行了一段,卡在碎冰帶當中,徹底停了下來。

飛船劇烈的震動把他們倆都甩到了床上,軒轅衍聖及時反應過來,護住了肚子,順手把威爾拉了起來,一起到門外查看到底出了什麽事。船艙果然出了門題,他們剛一出門就被強烈的風吹得站立不穩,外面的溫度迅速流失,空氣也仿佛稀薄了些。猛烈的風中夾雜着充滿驚恐的聲音:“宇宙海盜——”

太空船被破壞了,如果不能及時修複船體和供氧系統,這艘船上的人只能有一個下場。威爾立刻拉着軒轅衍聖退回房裏,到儲物間找出了太空服和氧氣面罩替他換上,自己取出槍支湊到門口說道:“我出去看看情況。如果這些人能離開最好,不行的話,反正這裏離格裏芬不遠了,咱們就到後艙坐救生飛艇逃出去!”

他一頭沖出門外,順着氣流移動,正撞上一個闖進來的盜匪。那人的裝備比他的還要高端,手裏端着30mm口徑的大型激光槍,槍口正對着幾個瑟瑟發抖的船員,身上的擴音器裏傳來冰冷的喝問聲:“這艘船上是不是有個叫威爾曼特森的客人?他住在哪個客房?”

威爾心裏涼了一涼。本來以為只是普通的宇宙海盜,只是搶了東西就會離開,可是既然沖着自己的命來的,恐怕連這艘船上的人都不會留下。他雖然帶了幾個保镖,但還不知道對方人數多少,軒轅和他們的小寶貝兒萬一受了驚……

他的心有些亂,身體反應卻還很得當,當即擡手射擊,一氣呵成地打中那人的心口,穿透身厚實的太空服,要了那個海盜的命。他的保镖們也從旁邊的幾個房間裏出來,和他一樣敏銳地換了太空服,帶了火力最強的槍圍在他身旁。威爾擡起面罩看了一圈,對自己最熟悉的、一直保護着曼特森夫婦的那個保镖說:“留在這裏保護我丈夫,其他人跟我沖出去,先到艙尾開出幾架小型飛梭。”

幾個保镖無聲地點了點頭,一個進到房間裏保護軒轅衍聖,剩下三個都随着他往後艙走。路上遇到的宇宙海盜越來越多,不少船員和客人都被當作人質綁了起來,他們順着船艙小心翼翼地行進,走到大廳附近時,就見到四、五個穿着太空服的高大男子端着大型激光槍到處巡視。

他們剛從艙裏露頭,一個中年禿頭男子就尖叫起來,拼命爬向他們求救。看守他們的幾個海盜也被驚動,用槍托砸倒那人,就往威爾他們藏身的地方找了過來。威爾也是頭一次面對這場面,緊張得滿手都是冷汗,藏身在船艙中和那些海盜對射。

冷光和掀起一片熱浪的強化彈在空中對飛,将這片船艙中染上鮮紅的色彩和溫暖的光焰,艙板在攻擊下漸漸破損,透明玻璃外沉寂的黑暗透過舷窗上破裂處襲進艙裏,席卷走艙內的溫度、空氣和生命。好在這艘飛船有緊急保護功能,舷窗碎裂後內層防護門立刻閉合,留住艙裏的空氣。

就趁這氣流變化的瞬間,威爾猛然蹿了出去,就地一滾,從下方連射了幾道激光。光芒在空中劃過,穿透厚密的防護服,切下了正面截住他們那人的胳膊。他身後的保镖也跟着沖了出來,借着大廳中桌椅的掩護和海盜對射。

激烈的對戰不僅吓得人質不停尖叫,就連匪徒都承受不了,相互之間高聲呼喊着:“不要在這浪費時間,我們要殺的是那個叫威爾曼特森的人,等殺了該殺的人,拿到那筆尾款,比拼死拼活地在這船上搶幾個人合适得多了!”

威爾的保镖倒被這話激起了氣勢,越追越緊,那些海盜開始往客房那邊撤,形勢轉眼颠倒了過來。就在海盜們跑向大廳邊緣時,一道強烈的白光忽然劃破眼前的世界,鮮血随着白光濺開,跑在最前面的海盜已經身首異處。

無論是正在逃走的海盜還是威爾他們的動作頓時都凝滞住了。對方的動作好像鬼魂一樣神秘詭谲,槍法也準得驚人,沒花多少工夫就把那幾個海盜都殺死,然後取了一瓶藥粉倒在屍體上,将幾具屍體都化成了紅黃色刺鼻的液體。

被綁在廳裏的人質大多已經哭得脫了力,威爾曼特森卻愣愣地站在一張圓桌旁看着那屍體消失的過程,眼前浮現出一段相似的畫面。他驀然摘下頭盔,沖口問道:“你們是軒……”

他忽然說不出話來,因為軒轅衍聖已經從那些人背後走了出來,拉着他的手溫柔地說道:“那些攻擊飛船的人都已經被傅旗主殺了,你不要害怕。我帶來的人就在外面,咱們換艘飛船去格裏芬吧。”

軒轅衍聖的力道不算太強,可是威爾怎麽也掙脫不了那只柔軟的手,只能跟着他往外走。一直在保護威爾的那幾個保镖卻沒能跟上來,兩人身後一片寂靜,聽不到任何腳步聲,可是回過頭去就能看到五個身材高大卻不強壯的人緊跟在後,動作整齊劃一,每一步的長度都像是量過一樣。

而前面則布滿了……連屍體都算不上的,各種正在融化的肉塊。

“軒轅,”威爾的嘴裏微微發幹,驚喜之餘又有些不知從何來的恐懼萦繞在心底,讓他無力甩開軒轅衍聖牽着他的手:“這些都是你找來的保镖,他們是軍部的人嗎?我之前就想問,你那些監護人們,還有這些保镖……他們都是做什麽的,怎麽會這麽擅長殺人……毀屍……”

他們終于走到飛船艙口,艙門已經和另一艘飛船對接上,從那艘飛船裏的布置看來,絕不像是什麽軍部或是緝私局用的東西,反而充滿了低俗的品味,像艘海盜船似的。關上艙門後,裏面就走出來一個穿着便服的黑發男子,向軒轅衍聖躬身行禮:“教主受驚了。這艘船屬下們打掃過,裏面還算幹淨,請教主和夫人到裏面休息一下吧。”

威爾聽不懂古代中文,但這句話裏有一個太過出名,以致于全宇宙黑白道都能聽得懂的詞——“教主”。這個稱呼只有“魔教”組織的首領才會用,而對面那人行禮的方向也好,說這話的對象也好,怎麽看也不像是他自己或是背後那些保镖……

威爾轉回頭去看着艙門,赫然發現原本跟着他們的保镖已經消失,而他自己帶來的保镖竟一個也不在。而他身邊的小丈夫竟摘下頭盔,對着那個中年男子和藹地點了點頭,神色威嚴地說起了那種他聽不懂的話。

一直溫順可愛的小丈夫忽然變成了威儀逼人的上位者,自己身處陌生的飛船裏,四周的人都是一副黑發黑眼、五官秀致柔和的模樣,只有自己格格不入地杵在這裏——那位喬治父親是怎麽受得了這種嚴重錯位的畫風,心安理得地在這群人當中生活的?

當然,相比起父輩的問題,他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軒轅,剛剛這個人說的‘教主’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是在說你……不,他為什麽會提到這個詞?”

威爾曼特森并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麽難看,望着軒轅衍聖的眼神又有多麽迫切,迫切地期望對方給出自己想聽的答案,撇清和那個可怕神秘的黑道組織的關系。只要軒轅衍聖說一句不是,他就能理所當然地相信,然後認定這些人都和舊時代被稱為魔鬼聚集之地的魔教沒有關系,只是普通的東方裔軍部成員而已。

軒轅衍聖的回答頭一次讓他失了望:“我就是魔教教主,之前一直沒告訴過你,不過現在你也有資格知道了。等你跟我回了魔教,我們就舉行一次更正式的婚禮,你會成為我的教夫,和我一同掌管魔教事務。”

正式婚禮……那他們之前那次婚禮算什麽?軒轅衍聖的父親們一個是聯邦元帥的兒子、一個是緝私局副局長,他怎麽會當上教主的……威爾的嘴唇緊緊抿着,臉上沒有半分歡喜之色,一樁樁一件件他刻意忽略和遺忘的事都湧上心頭,最後憶起的卻是他被軒轅鎖在床上改造身體的事。

難道是改造了他的身體之後才肯真正相信他,對他說出魔教的秘密?那他們的感情、他們的婚姻,還有威爾二世算什麽?他的身體像浸在涼水裏一樣,越來越冷,越來越遲鈍,看着地面喃喃問道:“你那天在我身體裏放的蟲子就是用來控制我的,只有這樣才能安心讓我呆在你身邊嗎?要是我背叛你,就會被那只蜘蛛咬死……所以我這麽久以來的努力,還不如一只蟲子……”

他的神色迷離,背卻挺得筆直,雙手攏在胸前,身體自動表現出一種強烈的防禦和疏離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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