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繭自縛

紐蒙迦德是格林德沃家族在奧地利的房産之一,但這裏是屬于蓋勒特的私産,多年前用作聖徒總部,煊赫一時,如今卻成為了一座監獄,它的主人在這裏畫地為牢,而他的信徒遍布德國,手掌大權。

這些天艾倫每天就是四處看看,陪陪格林德沃,他本想給德拉科寫信,但是想到如果沒有辦法控制聖徒,德拉科就會引起這些人的注意,成為威脅自己的把柄,于是一直按捺着心底的思念。

每次到了飯點,艾倫就千辛萬苦地勸這位舅父吃飯,然而老人吃得也很少,而且拒絕艾倫給他換上新的被褥,似乎打定主意要以這樣的姿态迎接那位銘心刻骨的故舊。

艾倫才知道原來進入紐蒙迦德有兩條路,他和弗洛瑞亞走的是家族後部的那條路,正常的訪客和魔法部官員等要從另一邊進入,入口旁有座石碑,那裏刻着一行字——“為了更偉大的利益。”

争得了格林德沃的同意後,他去參觀了每一間屋子,都富麗堂皇,前屋主喜好的擺件和飾品都還留在原地,他們有的死了,有的離開了,有的回過頭來踩上一腳,有的身居高位、仍然為聖徒而自豪……

他也去參觀過地牢,是尼克勞斯——那天的那個黑袍人陪着他去的,地牢幽暗陰森,環境極差,還有着人類排洩物的味道。

即使是現在,這裏仍然關滿了黑巫師,他們大部分以殺人為樂,有的連續剖了幾十個巫師和麻瓜的心髒,有的跟納粹政府合作在戰争中試煉黑魔法,有的趁麻瓜戰亂前去制造連環殺人案……在那個年代,他們就是恐懼本身,他們就是惡魔。

以惡制惡!

格林德沃把這句話發揮到了極致。

他們是恐懼,這裏就有更深的恐懼;他們是惡魔,這裏就是惡鬼的煉獄。

艾倫微蹙着眉把十層地牢都轉了一圈,看着泛着血光的尖利刑具和刑訊室,尼克勞斯一個一個向他介紹曾經的用途,即使他了解中世紀的刑獄、那些折磨人的殺人方法,都不由得不寒而栗。

眼前的坩埚冒出白煙,艾倫拿着攪拌棒輕輕順時針選了十次,見裏面的液體變成了些微的紅色,又加入狼牙的粉末。

格林德沃看着他動作,“這是什麽藥劑?我以前從來沒見過。”

艾倫輕笑,視線緊緊地盯着坩埚,“這是狼毒藥劑……”是他打算送給盧平的聖誕禮物,他拿起試管往裏面滴了一滴蟾蜍汁,繼續道,“……狼人在月圓前一個星期喝下,可以在變身時保持理智……”他看了格林德沃一眼,眼角有着笑意,“是魔藥大師西弗勒斯·斯內普發明的。”

格林德沃略帶笑意輕哼一聲,“阿爾肯定很開心。”

艾倫輕輕提了提嘴角,“您跟先生是什麽關系啊?”

“你覺得呢?”

“反正不是仇敵。”艾倫斬釘截鐵道,“你們都那麽關心對方,就像是親兄弟一樣。”

格林德沃看着艾倫,半響道,“……我們比親兄弟還要親。”

他看着略微驚訝的艾倫,輕輕笑了,覺得有個鮮活的後代在身邊真的蠻好,“我利用了他的愛,但我也愛他。這是一個重大的失誤——我本應該在決鬥前就發現,但是我直到願意為了他受審時才看清楚……我的心意。”

“我們初見的場景,我至今都不能忘懷……他當時坐在樹下看書,那雙湛藍色的眼睛看見我時,猛然爆發出一種強烈的欣喜——我當時就知道,這個人,他迷|戀上我了!”

“我很快發現了他的才華,我十分驚訝又憤怒,擁有這樣才華的人,怎麽能困在這樣一個家庭裏,只是因為他平庸的弟弟妹妹?所以我利用他對我的情感,但是在我們的相處之中……”

他眯起眼睛,整個人仿佛都年輕起來,桀骜不羁,“他吸引我,我不得不承認。我當時不顧一切地想他跟我一起開創一個未來——一個巫師界淩駕于普通世界的未來!他是那樣思維敏捷、才華橫溢,怎麽能困在一個小小的山谷,每天揮舞着魔杖,用他那強大的魔力做家務這樣的小事?”

“——他會困死在那裏,而他不願,我也不願。”

這個老人眼中噴發出野心,艾倫驚異于他突然展現出來的活力和仍然不減當年的雄心壯志,“巫師憑什麽要畏首畏尾?我們掌控着更強大的力量,我們能夠奴役麻瓜!我了解那些人,他們看似兢兢業業,但十之八九的人卻被掌控在那群野心家、政客、資本家手裏,他們在自己的社會都形如蝼蟻,終日奔波、到頭來連吃飽穿暖都做不到……”

“所以,他們在我們的統治下,繼續那樣的日子,但還能勉強活着,這不好嗎?”

他疑惑道,“那些麻瓜統治者,那個叫希特勒的家夥,他甚至聯系過我,希望我幫助他們鏟除猶太人——是叫這個吧?他向我展示他們對待那些人的方式——毒殺、絞殺、屠殺、解剖,拿那些麻瓜們的武器去虐殺他們,像對待臭蟲那樣對待他們!”

“我自認,要比他仁慈!”

艾倫沉默,他忘了添加藥劑,這時候坩埚砰地一聲——炸了。艾倫揮着手為他們兩人擋住濺灑出來的液體,然後一個清理一新把現場清理好,換了一個坩埚,嘆了口氣,他還是第一次炸坩埚呢。

艾倫看向格林德沃,老人眼裏的雄心不減,但疑惑也絲毫未曾減過,他問道,“我統治他們,然後讓他們活,這是殘酷,那那群巫師放任他們被屠殺,這又是什麽?假仁假義……所以阿爾為什麽要為了這麽一群人來對抗我?我的主張有什麽錯?”

艾倫嘆了口氣,把坩埚放在一邊,擺出一副長談的架勢。

“舅父,您所說的時期是工業革命時期,那時,普通民衆朝不保夕,餓死凍死的不在少數,而‘上流社會’以及資本家們醉生夢死,這是事實。我回去也會忍不住想改變。而當時巫師界還算平和,但腐敗日劇,如果走魔法部緩慢改革、耗費精力不少,反而直接打破,破而後立,要快捷又簡便,何況您當年還是少年,我很理解您的決定。”

格林德沃眼前一亮,就聽艾倫道,“但我不支持您為達到目的的行為,因為您沒有提供一個可行的方案。您破壞了規則,卻又不給予新的可遵守的規定,是會亂的。”

“我是當權者,我明白法律意味着什麽,那是一條線,一條能使人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行為會造成什麽後果的線,我們把嚴重違反法律的行為成為犯罪,有時候并不意味着這個行為是錯的,而是因為這個行為給很多人做出了不好的榜樣。”

“比方說,您發布襲擊,目的是為了向魔法部示威,迫使他們做出改變。但這同時,您告訴了那些人,法律不是不可挑戰的,傲羅不是不可反抗的,這對巫師界的根本産生了動搖,這是一場革命,然而并非到了非革命不可的地步。”

“——對于中下層的巫師來說,他們并不在意巫師與麻瓜的關系,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被麻瓜占據了廣大生活地域,他們只是想安穩平安地過下去。”

“我的責任就是守護,我的父王為了讓我理解守護的意義,帶着我去過貧民區,去過養老院,孤兒院,去過其他國家的各種地方。我看過千百樣人,見過最绮麗的繁華,也見過在垃圾桶裏刨食的流浪者。到頭來,還是生命……最脆弱,又無懈可擊。”

“工業革命慢慢發展,資本家們橫征暴斂,但他們最終還是迫于民衆的意願讓出利益——雖然勉強,但這足以看出,穩定才是民衆追求的一切,而民衆才是這個社會裏最多的人,他們的追求就是社會的追求,就是人類的追求,就應該是當政者的追求。”

“我想,鄧布利多先生追求的是,在平穩的過渡下,進行改變。你們如果一個在外迫使,一個在魔法部內引導……”艾倫有些感嘆,他放輕了聲音,“那一定是天下無雙!”

格林德沃頓住半響,“阿不思一定很喜歡你。”他偏過頭,“但是,為什麽要讓天才為這些人買單?”他看着艾倫,“你敢說,你從沒有過、覺得他們是累贅的想法?”

“有。”艾倫坦坦蕩蕩回答,驀然笑了,“但是,責任不可抛卻。”

格林德沃哈哈大笑,“看看吧,整個自然界都是弱肉強食,為什麽偏偏到了人,就要讓強者遷就弱者?嗯?這是剝削!對強者的剝削!弱者自然如同蝼蟻!”

艾倫眼睜睜的看着這位老人的精神恢複,張揚如同少年,時間摧殘了他的身體,但沒有能摧殘他的意志,他的意志頑強如堡壘,堅信自己相信的,摒棄自己不屑為之一顧的。

他輕笑一聲,“人的美好就在于多樣性。”他點了點魔杖,一只家養小精靈送上了美食,他把盤子捧過去,“這麽精神就快吃些東西吧!”

格林德沃潇灑地勾了一邊唇角,拿過盤子開始用餐,艾倫便也開始重新拿過坩埚,開始制作藥劑,老人吃過一半,擡頭看了艾倫一眼,“你剛才說的話,是你心裏就這麽想,還是一遍一遍來說,最後連自己都信了?”

艾倫的手一頓,狼牙粉末放多了,坩埚炸了。

格林德沃擡起盤子,讓食物躲過轟炸,嗤笑一聲,“跟阿爾一個樣!”

作繭自縛啊,他們誰不是作繭自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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