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校長答應了？”
“對！答應了！這回可以給我們鑰匙了吧？恩？”
志睿很嚣張的站在音樂堂的門房門口，大聲的朝着裏面的大爺喊着。我們幾個都在音樂堂門口看着他，不過，就是像是幾個人在看一部滑稽片似的。
“小鬼頭，大爺可見過你們這些小伎倆，別騙我啊！”
“啊？叫我小鬼頭？老頭，我們沒騙你，不信你自己打電話去問校長去！”
志超站在門房門口雙手叉着腰，對着門房大爺叫喊着，呃，活像一個中年潑婦的形象。
“你以為大爺我不敢打啊！小子，你等着！”
“你！”
估計志睿很少被人家這樣名正言順的稱“大爺”吧！很遠就可以看到他漲紅的臉了，呵呵……
沒過多久，門開了，門房大爺把一串鑰匙交給了志睿，而他，就像是地主在向農民收繳地租的樣子，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我的親大爺，我沒說錯吧？”
“哼！臭小子！小心用裏面的器材啊！”
門房大爺用力吸了一口自己手中的煙，無可奈何的看着志睿。
“呵呵，知道了，大爺，你就放心吧！”
門房大爺走回了房間，志睿朝我們招了招手，我們一起走進了音樂堂。
……
區別于學校其他的建築，音樂堂獨有的哥德式風格讓人醒目，呈拱形的屋頂像是一團旋轉的浮雲，悄然升騰，最終在屋頂的一點彙合，接着幻化成一串晶瑩的水晶，吊起懸在半空中的巨大而華麗的燈臺。
與其說這裏是一個會議廳，倒不如說這裏更像是一個大的禮拜堂。
兩側牆上的彩色玻璃，迎着下午5點鐘夕陽的方向，當唯美的華旭親昵玻璃的瞬間，音樂堂裏的一切都仿佛像是夢幻一般絢麗。
記得入校的第一次新生會議就是在這裏，會議內容已經忘記了，不過那種沐浴在彩色的溫柔中暖暖的感覺卻如此深刻。
……
“好美啊！”
身邊的她仰着頭，嘴巴微微張着，然後用手輕輕扶開遮着眼睛的劉海，仔細的看着那盞巨型的水晶燈臺，不住的贊嘆着，呵呵，樣子好可愛。
“末顏？将來，我們也要在家裏裝一個好嗎？”
她突然轉過頭，認真的問着我，可是，将來？将來，我們還能在一起嗎？突然想起一起流淚的那個午後，花園裏的那些嘆息……
“小冷，我們會有将來嗎？”
她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可愛的眼睛剎那變得空洞起來，它們直直的盯着我，像是責備，像是不解……
我沒有變，只是，我的未來，承擔不起和她一起的夢。
“末顏，你說什麽？”
……
志睿，志超開始好奇而驚恐的看着我們，看着兩個人臉上莫名的表情。
她笑了，笑得那麽勉強，那麽無奈，她以為，我只是玩笑。
“我們大概不會有将來的，我們是兩條直線，沒有更多的交點了……”
……
順着45°角看着音樂堂的彩色窗戶，窗外，夕陽唯美的華旭幻化了彩色的夢境，我流着淚，讀着從前……
我流着淚，說着再見……
……
……
“末顏，這裏好美……”
“恩……”
看着陽光透過樹葉落在地上斑駁的影子，随着樹葉的搖動，那些亮亮的光點也在悄悄的移動着，慢慢的，移到她的手指上，手臂上……
“末顏，你想考到哪裏？”
她溫柔的用手在我後腦輕輕的撫摸着，眼睛的單純讓我心悸……
“小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繼續這樣讀下去……”
聽到我的話，她像是聽到了什麽驚天動地的話似地，立刻坐了起來，雙手扶着我的雙肩，讓我能正面看着她。
“末顏？為什麽啊？你成績那麽好？”
看着她緊張的樣子，好可愛，但心中莫名有了種不安……
“小冷，每次面對着書本，面對着黑板我都有種出賣自己的感覺……”
伸出手，撫開遮住她眼睛的發絲。
“總感覺自己心裏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學習真的不是我的‘恩賜’……即使我成績還好，即使所有人都是在走這條路……我也極力的壓制過這樣的感覺，但是最近這種感覺反而越來越重了，小冷，我好矛盾……”
我看到了她的眼睛，滿滿的都是驚異和恐懼。
是啊！上大學，找工作，這幾乎就是我們唯一的出路，可是，這真的就是我們唯一的出路嗎？
……
夏初的微風裏甜甜的都是幸福的味道，而坐在我對面的她卻低着頭突然不說話了，片片樹葉飄落到她的肩上，裙上……
我猜，我知道她在想什麽……
……
“小冷，我們會是過客嗎？”
“過客？什麽過客？”
現在，我不忍看她的眼睛……
“只是各自生命中的過客而已，我們或許可以牽手走一段快樂的旅程，可到了那個分路口，我們還是要哭着說再見……”
……
……
她再也沒有說什麽，頭低的更低了，不經意間她的眼淚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仿佛瞬間凍結了時間，凍結了我的身體……
也許我是在欺負她，但我更不願欺騙她去說些海枯石爛的話，告訴她我們會永遠永遠；我不想真正到那一天再殘忍的分開，留給我，留給她一生的遺憾和痛……
我知道我們前面的分岔口，之前模糊的離別現在卻越來越明晰了……
……
“可是，我們才開始啊？”
她哭得更厲害了，委屈的眼淚毫不示弱的流着。
我把她抱得更緊了，像是想把她也一起伴着這樣淡香的空氣揉碎在我的身體裏，因為，我怕，怕自己短暫的愛情真的如此短暫到來不及眨眼，忍着哽咽的呼吸，結果在鼻腔裏又泛起了一陣酸楚，青澀的感覺……
……
“寶，只要你在我身邊一天，我就會全力愛你一天，哪怕，哪怕将來我們必須離開彼此，起碼我不會對這段愛戀感到遺憾，因為，我盡力了……”
我感覺得到她握着我右手的左手更緊了，像是想竭力抓住眼前的幸福，怕它像空氣一樣消失的無影蹤……
輕吻着略帶濕氣和淡香的空氣，我只感覺自己的視線竟也開始變得模糊。
我才知道，幹涸的靈魂原來也可以蒸騰起大雨的感動，我緊握着她纖細的手，用我的溫度告訴她，我會給她我所能給的一切，像是《聖經》裏的薩瑪利亞的婦人一樣把自己僅有的都奉獻出去，或許我不富足，或許我不完美，但那都是我的全部……
“末顏……我愛你……”
她哭着躺進我的懷抱，眼淚浸濕了我的上衣，不知從哪裏來的淡藍色的花瓣輕舞着飄落在她的肩上，我輕輕拿起，放在手心……
“小冷，謝謝你如花瓣般的愛，安靜的讓我好幸福……”
她雙臂緊緊的抱着我，眼淚更加放肆的流着……
“末顏，答應我，無論以後會怎麽樣！要讓自己幸福！答應我……”
她哭的那麽兇，身體都在顫抖着，好心疼，好難受……
突然，臉上的一絲冰冷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經，我擡起手，拭去了這樣的眼淚，但卻将她抱得更緊了……
……
……
……
回頭望着淚眼朦胧的她，卻不願為她擦幹眼淚。
“末顏？”
竟是她用冰冷的手觸摸了我的臉頰，可是，同樣冰冷的記憶卻在刺痛着我的眼眶。
“你哭了？”
她輕輕的拭去我的眼淚，冷掉的心，到底是誰可以溫暖誰？
“末顏，為什麽哭？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為什麽我們沒有未來？是你答應我在可以愛我的時候會盡力的，可是，可是，末顏，我想聽實話！為什麽？”
有些僵硬的握緊她的手，就像每天都會小心收起來的藍色花瓣，可是，她卻抽了回去。
……
“小冷……”
……
“呃，嫂子，你就別為難老大了，他最近忙樂隊演出的事大概累糊塗了吧！他說的話不要在意啊！”
“對啊！你們開始的那麽不容易，一定會有一個很完美的結局的，是不是，穎琪？”
“呃？恩！哦，對啊！小冷，老大大概真的累糊塗了，不要想太多了，等演出結束了就會沒事了。”
“你們不用騙我，末顏，我只想聽你親口說……”
……
她的臉，眼淚的重量同時殘酷的壓着我們脆弱的心靈，眼神交彙的瞬間，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有多混蛋！
眼前的一切，原本可以不發生的，原本我們可以只是在擦肩的瞬間相視而笑的溫暖……
原本，一切都可以像那一袋青色的蘋果，在青澀的記憶中重重的掉地，然後灑下一片遺憾後靜靜的消失掉……
原本……
……
“末顏！給我說話！”
眼前的她突然陌生了，委屈而晶瑩的雙眸裏滿滿的都是恐懼，她的眼神讓我心悸。
原來愛情，不能陷的太深，那樣，會讓人忘記自己……
……
“演出後，你會知道所有事情的答案……”
……
“呵！末顏，這算是你仁慈的極限嗎？謝謝你給我的‘緩刑’，不過，我不需要！知道嗎？那個下午，就是從花園的那個下午我就知道，你沒有真正的喜歡我！從來沒有！醫院裏面你的冷漠已經讓我對你絕望了，無數的眼淚後，我告訴自己要對你冷漠，可是，可是……我做不到！”
……
“我真的傻到可以，只是一首歌，你就可以騙到我”
……
“小冷……你真的是這麽覺得嗎？”
“恩！”
看着我，她重重的點頭，委屈的眼淚順着她白皙的臉頰流了下來，她擡起右手，用手背擦着臉上的淚水，接着泛起一片緋紅。
或許在她的眼裏，那些花瓣的問候，拉鈎時的約定早已像是綻放在天空中的煙花，瞬間的絢麗與感動後只會剩下嘆息與寂靜。
……
“小冷，別這樣說末顏好嗎？他也有自己的難處……”
“……”
“今天下午放學過後，我在花園等你……”
說完後，她轉身跑走了，又是一次轉身後的哭泣，轉身後，只留給我寂寞和失落的感覺，和之前拒絕她的那一次一樣，只是，我們再也不可能像之前的那次一樣，開始一段新的旅程了……
“老大……”
……
“……什麽都不用說了，開始幹活吧……”
穎琪看着我，眼睛裏也有了一片晶瑩，我還想僞裝着自己的堅強，可是，她幹淨的雙眸讓自己的眼淚不自主的流了下來。
……
穎琪把我緊緊的擁在懷裏，任我的眼淚浸濕了她淡藍色的T恤。
“末顏……”
她叫了我的名字，可在耳朵裏溫柔的回響着的不是她的聲音。
是那個在第一次和她同桌的慵懶的午後，在被撞倒後的籃球場上，在靜谧的花園裏，在漆黑的排練房門前響起的聲音……
才知道，她的聲音從來都沒有被自己的耳朵聽到過，她的聲音，一直都在自己的胸口萦繞着。
“小冷，小冷，小冷……”
我擁着穎琪，腦海裏卻全都是她的影子。
是我給不起你未來，我承擔不起你在等我的重量。
……
……
“你來了……”
“恩……”
坐在她的身邊，沒有再多說些什麽，沒有看她，只是留意着風拂過的樹葉怎樣快樂的笑着，清脆的笑聲讓我安靜。
“今天的話是什麽意思？”
轉頭，是她的一雙哭腫了的眼睛，淡紅色的腫了一圈，伸出手，用自己的白襯衣擦幹了她的眼淚，她閉着眼，直到我把手拿開。
“我們要分手了嗎？”
我的手僵在半空，像是一個指揮家戛然而止的交響樂的手勢一樣，這種感覺，突然的讓人忘記呼吸。
……
風依舊在吹着，像是一個孩子不耐煩的在你的耳邊講着自己的故事，我笑着閉上眼睛，靜靜的聞着花園裏淡淡的清香，收回了右手，插到外衣的兜子裏。
……
“回答我……”
“噓……”
把食指放在嘴邊。
“小冷，聽到了嗎？風的笑聲，像孩子一樣……”
“末顏？”
“小冷，試着閉上眼睛，傾聽自然的呼吸，然後幻想自己是在一個陌生的國度裏，一切的記憶都會像是一團蒲公英，再也不會像之前的那麽美麗，一陣風吹過，留下的，只是空空的回憶……”
“不要讓童真的笑聲被自己或者身邊的人浸染到，永遠做最真的自己……”
“無論愛誰或者放棄誰，永遠，都不要忘記自己……”
……
“末顏，你是在繼續上次嗎？”
“上次？”
“上次來這個花園，你和我說過的話。”
“哦，我沒有在繼續上次，只是，小冷，想讓你知道，我，并不是你生命的全部，真的不是……”
……
聽到我的話，她低頭哭了，真的不忍心再看她掉眼淚了，每一滴淚水都像是對我心靈的一項控告一樣，晶瑩而殘忍……
可是卻突然失去了伸出手替她擦幹眼淚的勇氣，就這樣，僵在那裏。
慢慢的，她開始放肆的哭着，哭聲打破了花園的安靜…………
嘆息着，憐惜着……
……
很想去把她擁在懷裏，好想告訴她，即使一切有可能延續的記憶都消失了，至少，回憶中那些如淡藍色花瓣一樣純潔的愛情總會幻化成嘴角好看的弧度，告訴自己，要幸福的走下去，讓她知道，我們都做到了當初花園裏的約定，讓自己幸福……
讓自己幸福……
……
“答應我，會讓自己幸福……”
……
凝視她的側臉，原來我們都在回憶着那個流淚的午後，花園裏的約定……
“我答應你……”
“末顏，愛到最後一天好嗎？愛到你必須要離開我的那天好嗎？”
……
“小……”
她突然側身抱住了我，淡淡的發香浸透了我傷痛和麻木的靈魂，那些在一起的畫面又一次開始在腦海中浮現，她的一切還是那麽熟悉，标志的嬰兒肥，長長的劉海，還有淡淡的發香……
一切，都被很珍惜的放到了心底。
留給現在只有會很和淚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