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輸錢
聽到她這麽說,小福連忙停下手中的活,“小姐,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啊?”
“小福,爹爹走了。”明白自己這幾天的所作所為,在這個丫鬟心中早就積滿了疑惑,寧若菡垂下頭,沒頭沒尾地說出這麽一句。
“奴婢知道,所以我們不是更應該照顧好侯爺,安心在這洛陽城裏待下去嗎?”小聲放緩了語氣,小福蹲在寧若菡的面前說。
看着這個從家裏一直跟着她的丫鬟,寧若菡搖搖頭,“不是。爹爹走了,姐姐也早就嫁了人,我雖為爹爹的離開難過,但同時,我也沒有軟肋了。我不需要再勉強留在這裏,以保全寧家了。”
茫然瞪大了眼睛,小福仔細把她這句話琢磨了一遍,猛地站起來。“小姐,你難道是想要離開?”
轉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寧若菡扯出一個笑容,卻只覺得陌生。“小福,你看看我,還是我嗎?為了做好侯府夫人,這兩年,我好像都忘記那個在邊境的自己,是什麽樣子了。”
咬着下唇,寧若菡這兩年是怎麽過來的,小福都看在眼裏。如她所說,她步步小心謹慎,壓抑着自己的脾性,活得比在洛陽城長大的小姐更拘謹。就連“笑”這個表情,都算好了幅度。
“我想過了的,這兩年,我也是有自己的小金庫。只要能擺脫了這個侯府夫人的身份,天高海闊,咱們都能去!到時候,還能再給你找一個美貌小郎君。”怕小福為自己擔心,寧若菡故意調侃地說道。
沉默良久,回到寧若菡的身後梳起頭發,小福嘟着嘴笑,“我才不要,我就是要跟着小姐一起,也重新過回之前的樣子。”
說完之後,小福放回自己原本挑中的素白釵子,轉而拿起一支雕着蝴蝶戲花的簪子,仿若達成了某種默契。
收拾好了一切,兩人推門出來,氣勢洶洶地拿着蛐蛐往外走。碰巧看到了那些管事婆子們一起去長松院,遠眺一眼,寧若菡更覺神清氣爽。
“夫人,你們出去啊?”剛到門口的時候,小厮笑着問候。
擡眸看一眼高挂着的匾額,寧若菡昂首挺胸,“對,我們鬥蛐蛐去!”
“鬥……鬥蛐蛐?”怔忪着目送她們走遠,小厮摸摸腦袋,夫人是受到什麽打擊了,竟然都鬥起蛐蛐來了,啧啧稱奇地搖頭走遠。
昨晚的好眠,無意讓甘霈有個好心情,即便是在州府裏忙了一天,也沒覺得有多累。回到府中,照例先去了長松院,今日賀蘭倒是有時間見他了。
方踏進屋內,甘霈還沒有坐下,就被桌子上的幾摞子賬本吸引走視線。明知道那是什麽,卻還是故意驚訝地問:“母親,你這裏都是些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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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有人提起那些賬本,賀蘭就先覺得自己頭疼了起來,沒好氣地回:“還能是什麽,都是家裏的賬本呗。那麽多,看着都煩。”
“侯爺來坐吧,給您備了福鼎首日芽制的白毫銀針。”趙嬷嬷端着托盤過來,上面放着一盞茶和一盤糕點。
對趙嬷嬷溫和笑笑,甘霈小啜一口,“嬷嬷最懂我愛喝什麽。”
“那也是公主囑咐的。”趙嬷嬷沒有孩子,對于自己照顧長大的甘霈,自然諸多慈愛。轉眼看到依舊愁眉不展的賀蘭,嘆息着退回去,“往日看夫人做得井井有條的,現在才明白,有多不容易。”
輕哼一聲,賀蘭擺着不屑的樣子,卻也沒有出言反駁。
可甘霈就像是聽不懂她們言下之意似的,反而有板有眼地端着杯子答,“竟是如此麻煩嗎,那母親真是受累了。不過母親向來最為聰慧,定然會比若菡做得更好的。”
被噎了噎,賀蘭也顧着面子回道:“那是自然,過幾日我還要辦一場宴會,把洛陽城那些夫人們都叫過來,讓她們看看。”
低眉一笑,甘霈并不多言,“這當然好,屆時有需要幫忙的,都可以叫我和若菡。”
“我可不麻煩她。”誰知賀蘭一撇嘴,看向趙嬷嬷,“你告訴他,夫人今日都做什麽去了。”
心下一緊,甘霈不自覺地坐直身子,望向趙嬷嬷。
苦笑一聲,趙嬷嬷難堪地開口,“夫人她,今天去鬥蛐蛐了,剛才回來。”
驟然松下一口氣,甘霈重新坐回去。他還以為是寧若菡又去青樓喝花酒,結果被母親捉住了呢。“不過是去鬥蛐蛐嘛,我昨日就知道她買了。”
這下不僅是賀蘭,趙嬷嬷也驚訝地瞪大眼睛,問詢般地看一眼賀蘭。這可是從小就不愛玩樂,昨天還趕走了玩蛐蛐小厮的侯爺啊!反應過來後,笑着搖搖頭,不再多言。
“子沐!你可真是明裏暗裏地護着她。”賀蘭又被氣到,直接喚起了他的小字,“當初你就是,跟我商量都沒有的就去找陛下求了聖旨,要娶……”
“母親。”似乎不願她再提這件事,甘霈皺眉打斷她,臉上笑意淺淡,“兒子并非偏袒于她,可前兩年,這些事不都是若菡在做。如今得了幾日清閑,她去玩玩也屬正常。”
不樂意再和他多言,賀蘭擺擺手,“行了,懶得說你。趙嬷嬷,去準備把晚膳上來吧。”
“那母親慢用,兒子回杜若院中去吃。”想起昨日的晚飯,甘霈眼中藏着笑,站起來行禮道。
撇嘴看他一眼,賀蘭忍不住嘀咕,“她那裏的飯又不好吃,明明你也吃不慣。”
“兒子覺得還好。”淺笑着,甘霈聲音不輕不重地反駁。
這下是徹底沒了和他說話的心情,賀蘭擺兩下手,讓他離開。
“公主,那咱們吃?”
“吃什麽!”帶氣說一聲,賀蘭指向那邊的賬本,“去拿來,我再看看。就不信,我還弄不清楚這些了。”
賀蘭說完後又不死心地看看甘霈離去的方向,心中忍不住嘀咕。“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是心悅人家的吧,十天半個月不去她房中一次,見面也客氣得和陌生人一樣。說是不喜歡,又什麽都護着縱着。”
踱步回了杜若院,甘霈這次直接沒帶成文。本以為會看到昨日那樣興高采烈的寧若菡。誰知只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灰頭土臉的人。
“你這是,怎麽了?”忍着笑意,甘霈故意板着臉問她。
沒忘記自己最終的目的,寧若菡強撐着打起精神,滿臉期待地看着他,“我今天,去鬥蛐蛐了!”
坐在她的旁邊,甘霈的表情卻沒什麽變化,“嗯,我知道。”
眨巴幾下眼睛,寧若菡忍不住問出聲,“那你,就沒有想說的?比如很看不慣我這樣的做法?”
若有所思地皺起眉,甘霈撐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她,眼神也真的變得不滿起來。
挺直了脊背,寧若菡做好了被他斥責的準備,還沒忘記掩蓋自己內心的期待。可是眼睛卻亮得跟什麽一樣,壓根藏不住心思。
“你……沒有玩盡興嗎?為何不太高興,身上也灰撲撲的。”
等了半天,就來了這麽一句認真的問話,寧若菡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了好一陣子。沒得到想要的結果不說,還被激起了傷心往事。重新往桌子上一趴,寧若菡聲音發悶,“足足輸了一兩銀子。我以前怎麽不知道,鬥蛐蛐還要賭錢的呢。”
“咳。”拳頭抵在唇邊,甘霈嘴角彎了彎。放下手後,卻似乎還是不為所動的樣子。
“侯爺,夫人,該用晚膳了。”小福此時帶着丫鬟們,上前禀道。
猛地坐起來,寧若菡讓她快布菜,出去玩了半天,輸錢不說,還餓了肚子。心中的防備一卸,對着甘霈,她也無心像之前般約束着自己,瞅準了一塊肉就想下手。
“啪”的一聲,旁邊默不作聲的甘霈卻突然橫插過來,拍開她的手,“去洗漱一下,換身衣服再來吃。”
依依不舍地看一眼那塊肉,寧若菡垂頭站起來,正打算帶小福離開,卻又突然湊過來。“你是不是,看我這樣滿身髒兮兮地去吃東西,會不高興啊?”
斜睨她一眼,甘霈施施然舀湯,語氣平淡地開口。“你身上的這些髒污,是鬥蛐蛐時一堆人湊在一起身上的汗,說話時的唾沫星子,飛揚的塵土,甚至還有可能是蛐蛐的……”
“好了,你不用說了,我這就去洗漱更衣。”擡手止住了他,寧若菡果斷帶着小福離去。
只等她走遠了,甘霈才無聲輕笑,方才盛好的那碗湯,也落在了寧若菡的位子上。
重新換好了衣服回來,寧若菡從心底裏盤算好了不再和他說什麽蛐蛐的事,剛一坐下來,就看到自己面前的一碗排骨羊肚菌湯,下意識一笑。
縱然和甘霈沒什麽感情,但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卻也是真的。哪怕是出自丈夫的責任,亦讓寧若菡動容。想到這裏,她投桃報李地夾起之前看上的肉,放在了甘霈的碗中。“侯爺多吃點。”
做完這些,寧若菡就自顧自地吃了起來。全然沒有看到,甘霈錯愕的愣了愣,才分了三口吃完那塊肉。
牢記昨晚的覆轍,寧若菡一早就鎖好門去睡了。可還是翻來覆去了大半夜,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麽。只是這一晚,倒是安靜的很,仿若甘霈前兩夜真的只是一時起意。
第二日起床,寧若菡倒是哈欠連天,逗得小福都忍不住說:“小姐,你昨晚上幹什麽了?”
擺兩下手,寧若菡不答,四下看了看,“蛐蛐呢?”
“小姐,你不會今天還想去鬥吧?”
一連沉痛地拍着小福,寧若菡點頭,“昨日輸了那麽多錢,我怎麽也得贏回來。總不能這個蛐蛐什麽事都沒做成,還害我丢了一兩銀子吧。”
“您自己不會,幹嘛賴人家蛐蛐。”撇着嘴,小福跟上她,顯然不相信今天能贏。
寧若菡卻不管她,滿懷鬥志地出門去,誰知剛到了大門口,就被一個人堵住了去路。
“成文?你不是該跟着侯爺去忙嗎,為何在這裏?”奇怪地問一句,寧若菡心中的小火苗突然又竄了起來,難道是甘霈其實也生氣了,只是沒有表現,特意派了成文看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