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偏見
寧若菡是頂着大紅臉,在小福和成文的目光中鑽進馬車的。一上去就縮起來,捂着臉不說話。
信步跟着她的甘霈,倒是自然的很,上馬車之前還不忘接過小福手中的食盒。剛掀開車簾,就望見她那縮成鹌鹑的樣子,不覺好笑。“咳,小福準備了很多你愛吃的,不想先吃一點嗎?”
“不吃!”惱火地說一聲,寧若菡愈發往一角縮過去。
低頭忍笑,甘霈索性把食盒打開,“那也好,反正小福也準備的不多,那我吃了!”
“憑什麽啊!”香味剛一竄出來,寧若菡就後悔了,聽到他的話,連忙撲過來護食。“這是小福給我準備的!再說了,我現在吃飽了,等會才有精力玩啊!”
話剛說完,寧若菡就抓起幾塊糕點送入口中,明明都是松軟的,卻被她咬出啃骨頭的架勢。
甘霈徹底被逗笑,轉身讓成文把車行穩些,又把一碗熱湯倒出來給她。“慢點吃,不真的跟你搶。”
等着寧若菡全部吃完,甘霈遞給她一方手帕,又十分自然地收拾完殘渣,把食盒收好放在一邊。随即長臂一伸,就将寧若菡拉進了懷中。
“你幹嘛!”氣還沒捋順的寧若菡,立馬龇牙咧嘴地問。
“噓!”環着她柔軟的身軀,甘霈伸出一只手在她後背輕拍,“還有一段路呢,睡一會吧,我抱着你。”
不自覺地就軟了身子,甘霈的手輕拍時,還會順着脊背撫摸一下,就像是在給炸毛的貓順毛。寧若菡輕哼一聲,蹭幾下腦袋,就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快要睡着的時候,寧若菡還恍惚聽到了他輕哼的歌,撇兩下嘴,她胡亂地想。也不知道他這歌是從哪學的,好像還和西北的童謠有些像。
“侯爺,到了。”
馬車外傳來成文的聲音,甘霈輕拍兩下懷中的人,“若菡,醒一醒!”
迷糊地坐起來,寧若菡打着哈欠揉眼睛,随即便被甘霈帶着下來。剛一站定,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了小福驚呼的聲音,順着望過去,自己也愣住。就在面前,是成片的草場,三五成群的馬匹漫步閑逛,有個剛生的小馬膽大好奇,一直望着他們。
“侯爺,你說的馬場就是這裏嘛!”興奮地往前幾步,寧若菡直直盯着前面,眼中滿是笑意。
Advertisement
走過來牽着她,甘霈也看向前方,“是,我很久前費了一些心思找到的,本來早就想帶你來。但是你之前一直很忙。”
轉頭看着他,寧若菡不明所以地說:“我忙你就不告訴我了?這麽好的地方,之前都沒來過,多可惜!”
“你喜歡就好,往後,便送給你。”笑着幫她整理一下方才睡歪的衣領,甘霈帶她往另一個方向走。
不遠之處,是一座木質的兩層小樓,遠處看便已是坐滿了人。寧若菡知道那些都是甘霈請來的人,略收斂表情問道:“對了,你怎麽突然想要請人來馬場玩啊?”
甘霈笑笑,并不解釋。走到小樓前,所有的官員們都起身相迎。
“侯爺今日可真是好興致,這樣好的一個馬場,竟然現在才讓我們知道!”為首的自然還是王立迩,身後跟着的王滕,也難掩臉上的激動。
另一旁的小官也笑着說:“是啊,早在京城就聽說侯爺有一身好馬術,今日可否讓我們大開眼界?”
“幾位大人言笑了。今日請衆位前來,大家只管縱情玩樂,可莫要拘着自己了。”甘霈笑着對他們說道。
一旁的幾個武官們聽了,也忙大笑,手中抱着酒瓶,“那是當然,侯爺把這麽好的馬場讓出來,又給我們準備了上好佳釀,自然是盡興才好!”
偷偷拽一下甘霈的袖子,寧若菡小聲問:“他們剛才說,你也會騎馬?”
“京城之時的虛名罷了。”附耳解釋,除了寧若菡見過的文官,他還請了別人,大方地帶着寧若菡同所有人見過了禮,才讓成文和小福跟着寧若菡去了女眷坐的二樓
甫一坐定,寧若菡就聽見了王夫人小聲的抱怨。
“侯爺可真是,辦個馬會,還讓我們這些女眷也來。我們又不會騎的,就只能幹看着。”
藏在桌下的手僵了僵,寧若菡斂眉不語。
今日這些武官的夫人們也在,倒是沒多順着王夫人的話,其中一個便回嘴道:“王夫人這算是什麽話,雖說我們不會騎馬,但衆位大人們都把自己的兒郎們帶上了,相看相看不是好事嘛?”
“可不是,王夫人家中沒有女兒,便想不到這些吧。”
僵硬都傳到了臉上,寧若菡扯着一絲笑,“也不止是相看少年郎,衆位夫人小姐們若是願意,也大可下去跑一場啊!”
可她的話一落地,便是萬分靜默。
良久之後,才聽到了王夫人的陰陽怪氣,“瞧瞧,到底是侯府夫人,從邊境而來,不知道我們中原長大的姑娘,自小學的都是刺繡書畫,怕是沒有騎馬的本事呢。”
今日陳夫人并沒有來,一時間,卻是連個給她解圍的人都沒有。只有一個武官的夫人直愣,好奇發問:“難道說,侯爺夫人真的會騎馬?”
“這是當然了,瞧瞧,還穿了騎裝呢,可真稀奇。”王夫人搖着扇子輕笑,嘴快地說道。
小福在後面看得心急,卻又不敢妄自說話,只好伸手掐一把旁邊的成文,想讓他想想辦法。可誰知成文硬生生捱着她的手,也不多做反應。
“我也不會騎馬。”僵硬地捏着拳頭,寧若菡聽見了自己的的聲音,“我也不太會騎馬,今日這麽穿,不過是應景罷了。邊境的女子們,繡花作畫不見得比中原女子差。”
嗤笑一聲,王夫人到底顧忌着樓下的甘霈和衆位官員,也沒有多言,轉而帶着別的夫人們聊天。只是像是無意識地,處處把話題阻在了寧若菡的前面,硬生生把她孤立開來。
垂眸默了默,寧若菡轉過頭,萬幸她的座位臨窗,倒是方便看馬場內的情況。
最先上場的是一批武将,他們雖然官職不低,但也年紀大了,坐在馬上很是生疏,少有幾人才算得上是矯健,卻也不敢奪得第一,故意放慢了速度,避讓那些将軍。後面的少年郎們,倒是沒有多少顧忌,互不謙讓。
其中為首的就是王滕,少年們勁腰貼着馬背,高舉的馬鞭迎着太陽,恣意地揮灑汗水,即便是隔着這麽一段距離,也能聽到他們爽朗的笑聲。除了沒有絲毫女子的身影,仿佛這裏天然是,那些男子的天地。
看得咬牙,寧若菡攥緊拳頭轉回來,垂頭不語,同裏外的嘈雜環境都隔開。
小福一直看着她的表情,此刻更覺心痛,恨恨在心中想,她怎麽就忘了,跟着侯爺就得過這種日子。處處都要被比較打量,甚至還要守着中原的狗屁規矩。
成文則是揉着剛才被掐疼的地方,心裏念叨,侯爺算得可真沒錯,把所有人的表現都猜到了,夫人果然推說自己不會騎馬了。
也不知默坐了多久,寧若菡心不知都沉到了哪裏去,突然聽到了樓下的争吵聲。再一回神,竟發現二樓的女眷們也都不再說話,屏息聽着樓下的聲音。
“逆子,你是怎麽跟侯爺說話的?”王立迩皺緊眉頭,手指着面前的王滕。
王滕渾不在意,反而緊盯着甘霈,“這可都是侯爺自己說的,不讓我們拘着身份,可以同所有人賽馬。如今我別的人都贏了,就想跟侯爺比一場,也不可以嗎?”
成文偷瞄一眼寧若菡的神色,伸手搗一搗小福,“這可怎麽辦,侯爺壓根不怎麽會騎馬,一定會輸的吧?”
“輸就輸呗,誰讓他自己說那些話的。”小福輕哼一聲,低聲回道。
這倒是讓成文呆住,半晌才小聲道:“那可是侯爺啊,輸給一個纨绔?”
“怎麽,你們又看不起女子,又看不起纨绔啊?”小福憋着氣,蠻不講理地沖他一句。
眉毛輕挑,寧若菡嘴角抿着,繼續聽樓下的動靜。
“我并不擅長騎馬,王公子不如另找他人。”毫不惱火地噙着笑,甘霈坐着回道。
昨日母親都告訴了他,自己在侯府受的委屈,王滕本就是故意找麻煩,又怎會這麽輕易饒過他,“我朝堂堂一品侯爺,竟是連個騎馬的比賽都不敢應的嗎?既然如此,那不如侯爺就親口應承我,說你輸了。”
“荒唐!你怎可……”
“王大人先莫急。”擡手攔下了王立迩,甘霈笑着屈指敲一敲桌面,“王公子若是執意要比的話,那我可否讓另一個人來替?只要她是我侯府的人,贏你就好。”
叉着腰嗤笑一聲,王滕抱着胳膊,“這樣也好,只是侯爺可別誇大了,侯府果真有随便找一個就能贏我的人嗎?”
“是啊,随随便便,就能贏你。”擡眸看他,甘霈收斂的氣勢全開,朗聲道,“成文,還愣着做什麽,請夫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