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醉酒

“真沒想到，侯爺夫人，就這麽贏了？”

也不知是誰最先說出這句話，仿若大夢初醒的人群，在瞬間爆發出巨大的議論聲，争相讨論着剛才的見聞。

“你們看到了嘛，其實比了兩場，但是王公子一點勝算都沒有。”

“還說勝算呢！寧若菡那恣意的樣子，和老叟逗弄頑童有什麽區別，完全沒有相比的可能啊！”

“大家都見到了，若菡姐姐真的很厲害，那個樣子太灑脫了，我也想學騎馬！”

所有人，都在讨論着方才的勝利。甘霈負手一笑，前邁半步，“比賽結果如何，大家都看清楚了。”

鼎沸的人聲瞬間停下來，大家望着甘霈的神情，才發現他沒有半絲驚訝。

“大家有多吃驚，本侯心中都清楚。”微仰着下巴，甘霈的視線瞥到了樓上僵黑着臉的王夫人一衆。

“我近來才明白，因為若菡從邊境而來，也因為她身為女子的身份，你們大多都對她有着成見和預想，你們沒有一個人信她能贏這場比賽，就像是你們之前沒有人相信，她能參與在修書的事情中。”

“可是若菡，她的世界遠比你們的眼界更大。在你們還在拘泥于那些偏見和身份的時候，她早就磨練了這些能力，她足以與任何一個人相較。她更不會是那些眼中只有方寸天地的人能夠評價的。”

“衆位不少都是讀過莊子的，大鵬鳥的眼中，蜩與學鸠皆不值一提。你們也大可不必再拿着你們的那些規矩，約束和評價若菡。方才的賭局，本侯擇日會找衆位兌現。”說完一切，甘霈收起臉上淺淡的笑意，矜貴地颔首。

渾不在乎因為他的話再次陷入沉默的人群，甘霈轉身欲走，沒想到卻對上人群後面的寧若菡。她呆呆站在那裏，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眼神一柔，甘霈迎上前，在她鼻子上輕輕一刮，“怎麽，馬上吓傻了？”

乍然一笑，剛才聽完全部的寧若菡，心中的疑問都不重要了。她一把拍開甘霈的手，認真地看着他，“謝謝你。”

“侯爺剛才說的，不只是我。”探頭看向二樓，寧若菡高聲對着裏面的年輕女子們開口，“也不該只是我。”

等她話音剛落，甘霈便牽着她的手往馬場外走去。

“侯爺，你們不再多留了嗎？”

Advertisement

腳步一頓，甘霈回首輕笑，“最精彩的一場比賽已經看完了，接下來，大家随意就好，有事只管吩咐成文，本侯就先走了。”

語畢，他們相攜而去，身後是躍躍欲試的姑娘們，咒罵抱怨的腐朽們，已及驚嘆後又回歸舊例的普通人。

剛走出馬場，甘霈便歉疚地停下腳步，“今日人多，我也怕再多留又會有什麽麻煩，你只能下次再來盡興地騎馬了。”

“子沐，今日比的這一場馬，是我比過最重要的。”在他前面站定，寧若若主動握緊他的手，又想起自己起初聽完那些夫人們的話，心中是怎麽想的，不免再次認真開口，“謝謝你。”

揉揉她的額頭碎發，甘霈柔聲說：“不是都謝過了嗎，我不喜歡你對我這樣客氣。”

“放心吧，往後都不會客氣了！”咧着嘴笑開，寧若菡大笑着拽他往前跑，放肆地讓草汁沾染上裙角。

不顧形象地跟着她，甘霈亦是放松大笑。

馬場到底在城外，兩人也不能真的走回去，很快讓小厮重新駕來馬車，又帶上小福，幾人往着城內去。臉上的笑容從剛才就沒有落下來過，寧若菡探頭剛看到如鳳樓的牌匾，就忙出聲道：“快停一下！”

“怎麽了？”扶着因為馬車驟停而有些歪過去的寧若菡，甘霈問道。

眯着眼笑看他，寧若菡伸手拽住他的袖子，“侯爺，吃酒去嘛？”

“好啊！”答得毫不猶豫，甘霈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就帶着她下了馬車。遣走小福他們，迫不及待地就帶着寧若菡進去。

店中的一個小二正随手擦着桌子，擡頭就看到了他們倆，忙笑着迎上去。“二位客官，你們又來啦？”

正覺得眼熟，他一開口，寧若菡就想起來，是上次來時招呼過他們的小二，淡笑着沖他點頭。“是啊，今日我們不坐大廳，去雅間，你多準備幾壇好酒來。”

“還有，上次沒吃過的招牌菜，你再準備幾道來。”甘霈也出聲補充道。

“得嘞，二位請！”小二喜笑顏開的往上帶路。他們來的有些早，人還不多，很快準備好了一切，連同酒菜都送上去，“都齊了，二位慢用，有事只管叫小的！”

甘霈沖他輕輕點頭，等他一走，先寧若菡一步将酒打開，直接給自己倒了一杯。

沒料到他反而比自己更加激動，寧若菡噗嗤一聲笑開，“今天的這些所有事情，莫非都是你早就安排好的？”

捏着酒杯的口沿，甘霈仰頭喝幹，才紅着眼看她，“是，假如我最後沒有讓成文帶着你下來，你就真的不騎馬了嗎？”

心猛地被攥了一下，寧若菡仿若又想起了坐在二樓上自己的心境，捏着拳頭，“我不知道。”

“你怎能不知道呢，你怎能因為他們的目光就放棄了呢？”沒頭沒腦地質問她，甘霈再次給自己倒酒又喝幹。

見他喝得這麽急，寧若菡有些不解，卻又覺得慌神，伸手按住他倒酒的動作，“子沐，慢一點喝，先吃些東西吧。”

“我很高興，這兩年，我從沒有這麽高興過！”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甘霈擋開她的手，反而拉着她的胳膊靠在自己懷中，“若菡，你騎馬的樣子，是最好看的。”

這個人今天到底怎麽了！而且力氣還怎麽還這麽大，寧若菡皺着眉想，見他又舉杯喝酒，忙趁着這個時候從他懷中掙出來。

“你少喝一點呀，诶呀，酒都灑出來了！甘霈！……”

一刻鐘之後，寧若菡撐着下巴看對面的人，口中有無數句髒話險些控制不住。

那個從一進來就不停喝酒的人，片刻之後就閉眼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地哼唧。

“架勢那麽足，還以為你多能耐呢！”低聲怒罵一句，寧若菡垂眼看着一桌子還沒動的菜，簡直是哭笑不得。無奈地聳聳肩，打算先吃飽自己的肚子再說，誰知剛扯下一根雞腿，對面又傳來動靜。

“唔。”捂着自己的頭，甘霈歪七扭八地坐起來。視線逐漸清明，看清楚了他對面坐着的寧若菡的臉，突然咧着牙笑起來。

一個眼睛發亮的人對着自己傻笑，多少有些吓人，寧若菡吞吞口水，不舍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雞腿。僵持許久後，大口咬下去，口齒不清地回答：“不行，雞腿是我的！”

頭一歪，甘霈費解地看她，嘴巴跟着空嚼幾下，又垂下頭在飯桌上尋覓一圈，很快對着另一根雞腿精準下手，扯下來就遞到她嘴邊。

“嗝！”打出的嗝也不知是被吓的還是被噎的，寧若菡瞪圓了眼睛看着他沾滿油的手。

舉了半天也不見她開口吃，甘霈委委屈屈地低垂着眉毛，撇着嘴低頭，“你就這麽不喜歡我。”

“嗝！”這個嗝一定是被吓的，寧若菡忙給自己灌下一盞茶，誠惶誠恐地接過那根閃着油亮光芒的雞腿。

瞬間擡起頭，甘霈的眼中好像還閃着水光，滿臉期待地望着她。

盯着他的視線，寧若菡張嘴，懷揣着萬分神聖的心态吃完那根雞腿，還拿着骨頭在他眼前晃了晃。也不知她是不是被熏醉了，亂眨着眼睛回答：“你看，是喜歡的！”

“嗯，夫人喜歡雞腿！”重重點頭，甘霈眯眼笑着，大聲說道。

“什，什麽雞腿啊！”氣結地低吼一句，寧若菡看見他因為自己的話又委屈低頭，險些被氣笑。以前從未見過他喝醉的樣子，可真是虧了。默默拿着手帕擦着他的油手，收拾好後一擡頭，便又對上了他亮晶晶的眼睛。

心思一動，寧若菡想起他清醒之時說的話，糾結地咬着唇。手帕折了又折，才避開他的眼睛問：“你是不是，之前喜歡過一個，會騎馬的女子啊？所以你才那麽高興，是因為我讓你想起她了？”

猛地坐直了身子，甘霈神情嚴肅，想要板着臉，卻又因為藏不住的醉态，顯得好笑起來。

“不可以的！”還以為他這麽緊張，是因為自己猜對了，寧若菡把帕子一扔，“就算你喜歡別人，我也不做別人的鏡子！”

“吧唧！”頭一低，響亮的一個吻就落在了寧若菡的臉上，甘霈親完了就重新坐直身子，用力地皺着眉。

“你幹嘛。”摸着自己濕漉漉的臉，寧若菡不覺間就放低了聲音。

不滿她擦去了自己的口水，甘霈又低下頭，重重往另一側的臉頰上親一口，才用響亮的嗓音回道：“我只喜歡你！”

“……”

傾斜的壇子裏，酒無聲流向四處，所有事物在這一刻靜止，連門外的鼎沸人聲都再聽不見，吵鬧的世界在這一剎那停了下來，只為寧若菡咚咚的心跳聲讓路。欣喜席卷全身，被蒙住的心情争先恐後地從心底跑出來。

用巨大的聲音叫嚣着，告訴着寧若菡，她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