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審問
驚地捏緊甘霈的袖子,寧若菡匆匆跟陳大人道了聲謝,便和甘霈一起出去。繞過他們修書的這一處院子,往東走了幾步,就迎面遇見一個小厮。
“侯爺,您可是聞訊來找甘小姐的?”
“正是。”
小厮忙轉身在前面帶路,一邊解釋道:“知府大人顧忌流言,并沒有将他們留在公堂,而是帶到了別處,兩位請。”
甘霈心中記下了這份善意,兩人跟着在一間房前停下。點頭沖小厮道了謝,便匆忙推門進去。
“侯爺。”身着官服坐在正中間,知府并未起身,只是客氣打了一聲招呼,随後解釋,“本官選定在這裏判案,望侯爺勿怪,請先坐吧。”
對着他遙遙颔首,甘霈等寧若菡行完禮,才帶着她在一旁坐下,随即看向正中間的那幾人。
跪着的是個老漢,身上确實諸多傷口,此時正在□□哀嚎。旁邊扶着的人似乎是他的兒子,細小的眼睛眯成縫,也在小心打量周圍的環境,尖嘴猴腮,看着頗有些心術不正。
而甘芷竟然和王滕一起并肩,連跪都跪得板正,雙雙昂着頭,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王滕臉上還有頗多幾處青紫,寧若菡又連忙認真看了看妹妹,見她倒是完好無損,才放下些心來。
故意等甘霈他們大致看到了情況,知府才清了嗓子朗聲說:“繼續說,事情經過到底如何,從實招來!”
“诶呦!”話音剛落下,老漢就适時一喊,随即暗中搗一下旁邊的兒子。
中年人心領神會,擠不出眼淚地幹嚎,“大人啊,我們都交代了,小的和老爹不過就是地道的農戶,老爹昨日出去買包子,就無故被那個公子打了一頓。今日不過是叫了幾個兄弟去讨說法,老爹就又被揍成了這個樣子啊!”
“可笑!”冷哼一聲,甘芷轉頭瞪他們。
知府大人也看向出聲的甘芷,聲音略有些和緩,“甘小姐,方才你一直不肯說原因,如今你兄長都來了,還不肯告訴本官嗎?”
這個丫頭竟然是那什麽侯爺的妹妹!老漢心中一驚,有些緊張,連痛苦的□□都忘了。片刻之後才又回過神,哼哧吸一口氣,便又哼哼唧唧。
“噗嗤!”寧若菡猛地一下笑開,狀若驚嘆地開口,“這老頭身上的傷,還痛得一陣一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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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因為這句話,大家都疑惑地看了過來,中年男子眼珠轉動幾下,猛然俯身哀嚎。“蒼天不公啊!就因為侯府小姐,就可以随意打人了,連知府大人都相幫于她,我們草民還有何處可訴冤屈啊!”
“閉嘴!”厲聲喝他一句,甘芷伸手揪住他的領子,“打你們靠的是本小姐的拳頭,若是我靠身份,你覺得你還有在這裏跟我唧唧歪歪的機會嗎?”
“住手!”
“荒唐!”
兩道斥罵同時響起,甘霈歉意地沖知府大人欠欠腰,盯得甘芷松開拳頭。
知府也怒目看着那中年人,“本官自诩剛正,若是你占了理,又豈會偏袒于權貴?”說完之後,轉向甘芷與王滕,“你們倆,還不肯說出原因,本官可就重判了!”
“雖說本公子打人,從沒有什麽原因。但這個兩個今日一來,就帶着人砸東西,難道還打不得他們了?”王滕冷聲開口,眼眶處的傷痕,讓他頗有些擔心自己破沒破相。
還沒等知府詢問,中年人就又倒地哀嚎,“知府大人面前,你還膽敢颠倒是非。我們都是些粗人,難免毛手毛腳,起初不過是無意碰掉了幾個東西,你們卻斥罵叫嚷。都不是草人,誰沒三分氣性,這才動手起來。可你們總不該,對着我老爹動手吧?”
“到底是誰颠倒黑白!”
壓根沒有管甘芷的叫喊,老漢又顫顫巍巍拱手,說一聲抽一口氣,“大人,我們不過是沒見識的膽小鼠輩,怎麽可能故意去找侯府小姐的茬?想來是我們錯了,壓根不該讨這個公道。”
寧若菡聽的仔細,在這句話後挑了挑眉,心中嗤笑。
說着說着,父子倆還抱在一起哭去了,一口一個天道不公。甘芷被氣得都要吐血,卻越辨越錯,到最後場面愈發難看。
“沒有證人嗎?”皺着眉,甘霈站起來問。
他一起身,天然便帶出些許氣場,逼得鬧作一團的幾人漸漸噤聲。
知府擦擦汗,也頗有些頭疼,又沒辦法對那兩個小祖宗動刑,“王公子昨日是當街打人,多的是人證。但今日是發生在店中,外面的人只聽到了争吵聲,具體情況不知。唯有店裏還有兩名婦人,但甘小姐堅持不要她們作證。”
眉頭皺得更深,甘霈狐疑地望向甘芷。
“哥哥,不可以找她們作證,不然我直接認罪好了。”杜夢姑娘還沒有嫁人,豈能把她被一個老漢偷摸的事情說出去,甘芷語氣焦急。
那父子倆也是捏準了她的這個念頭,低頭狡詐地對視一眼,又各自擺出哭臉。
也站起來走到甘霈身邊,寧若菡伸手拽拽他的袖子。
甘霈會意,對着知府一拜,“大人,今日這事再鬧,也不會有什麽結果,不如本侯便厚顏請求,先放了甘芷和王滕,本侯派人來為那兩人治傷,一并賠付銀兩可好?”
沉吟良久後,知府也只能點頭。
甘霈立馬叫來成文,不一會就帶着郎中進來。
老漢沒想到是當堂看傷,扭捏不肯,還是知府吓唬,才得以成事。不過一盞茶後,郎中就起身收好醫箱。
“你,你這就看完了?”中年男子質問。
合上醫箱,郎中瞥他一眼,“你爹不過是些皮肉傷,連最重的那處都沒有傷及髒腑,煎的藥都不用開,頂多給你一點外敷的藥你回去自己處理。”
“你胡說!我爹這麽大年紀了,還受這麽重的傷,怎麽可能有你說的這麽輕巧,一定是這個郎中有問題!”中年人高聲叫嚷。
嘭的一下背起醫箱,郎中掰着指節笑,“我行醫這些年,還頭一次有人說我有問題。那我可不得給你好好證明一下,比如先把你的腿弄斷,然後再給你接好,這樣你信了嗎?”
“不,不用了。”中年人往後縮縮。
“看來這樣你也不信啊,那要不給你下個毒,我再給你救回來?”
“不用了!我信了!”剛說完,他就被一旁的老漢捶了一拳,不由低頭辯解,“爹,你沒聽見嗎,他都說要給我鋸腿,還說下毒呢!”
寧若菡眼下最沒有約束,放肆笑了好久,問向郎中,“那向他這種的,陪個多少錢合适?”
“賠錢?”咽下口中不甚客氣的話,郎中但笑不語,卻讓所有人有了答案。
寧若菡果斷上前,從袖子裏摸出幾塊碎銀,放在他們手中。
眼看着最後連錢都訛不到,父子倆那裏肯依,個個哀叫起來。知府聽得心煩,直接讓人給趕了出去,還在門口安排了小吏,沖周遭百姓解釋原委,不至于讓他們再污了侯府名聲。
眼看着風波就這麽要過去了,甘霈擡手沖知府拜了拜,“今日多謝大人。”
“下官看得清楚,秉公辦案,侯爺也無需謝我。”從坐着的地方下來,知府的稱謂也随之一變,“下官有幾句話,可否同侯爺單獨說一二?”
甘霈點頭,先示意寧若菡他們出去。
帶着兩個灰頭土臉的小家夥走出來,寧若菡不久就停下來,轉身探究地看着他們。
“你看你傷的,自己功夫不行,還愛往前沖。明日你再來,我有些好藥。”甘芷對着王滕嫌棄地絮叨。
不耐煩地撇嘴,卻牽動了王滕的傷口,他嘶得一聲,“你好意思說?今天要不是本公子在,搶先按住了那個老漢,我們早就被那一幫人打得不行了。”
“我說兩位。”不得已開口,寧若菡忍笑忍得辛苦,“你們倆,是怎麽到一塊的啊?”
都默了默,甘芷轉動幾下脖子,“起初是偶遇,今日是他自己厚顏無恥跟上來的。”
“我厚顏無恥跟你?你也不想想,今日多虧了誰你才沒受的傷!”王滕立馬捂着臉反駁。
眼看着這兩個人又要掐起來,寧若菡無奈手動分開他們,“先停!你們誰先告訴我,今天的事情到底因何發生?”
對視一眼,兩人倒是都默契閉嘴。
挑挑眉,寧若菡收手摸着下巴,“我也算是對你二位也有些了解,看起來都不像是無緣無故會直接揍人家老頭的啊,剛才在公堂上不說,是有顧慮吧?”
糾結地皺眉,甘芷到底如今頗為相信她,慢吞吞開口,說了所有的原委。“反正都是那個老頭自己活該,我現在只怕這種小人沒完沒了,再繼續招惹杜夢姑娘該如何。”
“竟然是這種垃圾!”聽完後,寧若菡也是怒聲一罵,“你們今日做的也不對,不該不讓杜夢姑娘來申冤,就像她說的,這件事錯的不是她,是該讓那兩個垃圾付出代價才對!”
沒有想到她是這樣的想法,甘芷一愣,仔細想過後懊惱的嘆一口氣。“我當時只想着人言可畏。”
“什麽叫人言可畏,不公平沒道理的人言,不聽也罷!”皺眉說完,寧若菡也嘆一口氣,“回去先問問杜夢姑娘,看她願不願意來報官。若是願意,我們全力幫忙。”
“另外,我給你指一條道,今日那父子倆的表現,那樣油滑又狡詐,要麽是背後有依仗,要麽是作惡多端的慣犯。”
王滕甩手,“就他們那種樣子,怎麽可能攀得上什麽大腿,我看就是慣犯的可能大些。”
寧若菡也傾向于這個可能,“要是慣犯的話,你們只需要去查一查,看看他們家都在做什麽。這種人,往往和嫖賭偷搶聯系緊密,找到幾樁子證據。別急着一起告官,一件事一件事地告,一個證據接一個證據地扔,上一個牢飯吃完,就再送下一個去。”
捏捏自己的拳頭,寧若菡咬牙,“不就是仗着自己犯的都是罪不致死的小錯嗎,折麽也能折磨死他。”
“好……我們知道了。”望着寧若菡的表情,甘芷打個寒戰,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兩年前的惡作劇幸虧沒被她在意。
方才的小房子中,他們剛走,知府就笑着看向甘霈,“下官聽說,侯爺兩日後去京城,可是你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