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茶罐

探頭看了一眼,成文回道:“路途遙遠,老夫人特意讓我們收拾舒服些,侯爺不喜歡嗎?小的看着,這樣也算不得奢華啊。”

“不是奢不奢華的問題。”将茶盞拿過來,甘霈眉毛低垂,“我是問你,這個茶是從何而來。”

這倒是讓成文有些莫名其妙,“這不是侯爺自己最喜歡的白毫銀針嘛,自然是從府上帶出來的,我記得是從一個包裹裏找到,便給侯爺沏上了。”

清啜一口,甘霈眼中多了絲淡淡的笑意,“那你可還記得,你找到的那個茶罐,是什麽樣子。”

實在不明白侯爺在想什麽,成文只好照實回答,“應該是個白玉罐,侯爺要看看嗎?”

“不必了,我猜到了。”自己的猜想被印證,甘霈低頭一笑,手中一直摩挲着這一盞茶。“此茶珍貴,母親與若菡又都不是愛這種茶的人,往往只有我喝。”

聽到他的絮語,成文這才恍然大悟,“對啊,府中如今拿出來用的只有這一小罐,還被侯爺帶去杜若院了。這是夫人給您裝的!”

清楚成文并非這樣細心之人,甘霈早就猜到,如今成文點破,眉眼中的笑意潛藏不住。成文去收拾行禮的時候,若菡應當還在氣中,卻還是給他裝上了這一小罐茶葉。想到這裏,甘霈的笑容又添了絲苦澀。

若菡在盛怒中還會想着照顧自己,那自己的虧欠,又該怎麽還才好。

“怪不得我那日匆忙看到,夫人把手從包裹中拿了出來,原來并不是我看錯了啊。”成文則是摸着下巴,此刻才琢磨明白。

心情一沉,香茗落入口中,也覺出些許苦澀。甘霈暗嘆一口氣,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一張紙。

“侯爺,您到底為何與夫人吵架啊?”

簾外傳來成文的嘟囔聲,甘霈目光放空,“我做了件錯事。”

聽出甘霈語氣中的失落,成文眼睛一瞪,探頭進來,“侯爺,您不會看上別的姑娘了吧?”

擡手賞他一巴掌,甘霈重重拉好車簾,“趕好你的車,再敢随意編排主子,本侯這就把你趕下去。”

捂着被打的肩膀,成文閉嘴。心中卻是沒停地琢磨,剛才好像還看到,侯爺手中拿着的是當初贏了夫人賽馬的賭約後,請衆位大人們一同牽過的一張文書,也不知侯爺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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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辘辘遠去,留下一陣煙土,轉眼溜走了七八天。甘霈他們已經接近京城,趕在關城門前進去,先将陳大人安排去了驿館,才帶着成文回到老宅。

舊時的鄭管家早就等在了門口,遠遠看到馬車就迎了上去,“老奴見過侯爺。”

“歷叔快請起。”親自扶起了鄭歷,甘霈面容客氣。

鄭歷是甘府久用的管家,從年輕時就跟着甘霈父親。自從兩年前他們前往洛陽,就獨守下來照看京城舊宅。如今對着許久未見的小主人,鄭歷亦是熱淚盈眶,“老奴實在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侯爺。”

“歷叔言重了,想來是我的不是,一直将歷叔獨留在京。”

本是自己随口一句感嘆,聽到這種話,鄭歷又連忙欠腰,“這都是老奴該做的,能為侯爺守着舊宅,老奴已然感激不盡了。”

甘霈明白,他更看重與父親的情誼,當初把他留下來也是顧念着這些。“歷叔,先進去說吧。”

含着淚點頭,鄭歷不敢真的讓甘霈一直攙扶自己,躬身請他入內。府中全部的下人都來見過了甘霈,他才揮手遣走衆人。“侯爺的房間,一直都有打掃,如今可直接入內休息,可需要幫侯爺準備什麽?”

沖成文使個眼色,讓他先去放行李,甘霈請鄭歷先坐下,“歷叔不必忙,此番來京城,除了請陛下禦覽西北史志外,我有件事情,想先同歷叔講。”

“侯爺請說。”鄭歷忙站起來說。

又笑着請他坐下,甘霈略有些歉疚,“對着歷叔,我也不想遮掩。這次來,我想請歷叔與我一同回洛陽去。”

“什麽!這怎麽行,京城中還有這宅院與幾個莊子,都是需要照管的!”高聲說完,鄭歷察覺出自己語氣的不敬,又放緩口吻補充,“侯爺,并非是老奴不願意跟着侯爺做事,只是……”

擡手止住他的話,甘霈眼神真誠,“歷叔,我都明白的。京城中我們都不在,甘家百年望族的名聲,徒留你一人苦苦支撐。你怕跟我走後,這裏的一切,就都守不住了。”

掩面嘆氣,鄭歷環顧四周,“老奴至今不懂,侯爺是為何要遷去洛陽。但這京城中留下的一切,都是侯爺祖輩留下來的,老奴實在是不放心。任憑您找來再忠心聰慧的人來守着,都不如老奴親自來。”

“歷叔,我一定會好好挑選人,也會時常來京城親自探看。我明白歷叔的心意,我更明白這舊宅對甘家的意義,所以不會強求歷叔。”

轉眼看着甘霈真誠的目光,鄭歷良久後嘆口氣,轉了話題,“夜已深了,侯爺還是先休息吧。”

心知他不可能一口答應,甘霈也只是想先告知他而已,此時見他不欲多聊,便起身道:“也好,歷叔再想想,不管您是如何做的決定,都可與我直說。”

鄭歷這才多了些笑容,送他離去後,才卸去臉上的笑意,無奈嘆一口氣。

“侯爺,你都跟鄭管家說什麽了,看他剛才臉色不好呢。”早就給甘霈準備好了熱水,成文伺候着他脫衣,随口問道。

眸光一凝,甘霈也沒想瞞他,“我是想請他跟我一起回洛陽,你年幼時也算是歷叔帶大的,若是他同你說起來,你也幫我勸勸他吧。”

“得嘞,不過侯爺,你怎麽突然想起要把鄭管家帶回去啊。”将他的外袍挂好,成文問完後,又猛地回過頭來,“莫非還是因為夫人?”

身着中衣,甘霈随手撥弄兩下水,沒有讓人服侍着洗澡的習慣,便将成文先遣了出來。

可成文的話,他卻沒有反駁。出門後站了站,成文一撫掌,朝着鄭管家的房間而去。

“不要,不要!”大叫一聲坐起來,寧若菡口幹舌燥地擦着額頭上的汗。

聽到她叫喊的時候,小福就推門進來,連忙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寧若菡。“夫人可是做噩夢了?定然是兩日前,就不該去看那兩人的屍首。”

溫水劃過喉嚨,寧若菡才覺得好了些,此時聽到小福的抱怨,才笑道:“我不過就是聽到小妹說了,去看一看。而且做個噩夢,跟那有什麽關系啊。”

努努嘴,小福不反駁她,順從的先幫她穿好衣服。

剛坐到了梳妝鏡前,寧若菡聽到門口一陣響,擡眸望去,就見到甘芷跑了進來。

“嫂嫂!”進來看到她還在束發,甘芷一人坐在旁邊,“我剛剛接到消息,昨日官府定了案,那父子倆就是失足落水而死。”

小福說的屍首,正是之前騷擾過杜夢,又與甘芷起過争執的父子倆。兩日前,突然那兩人的屍首被發現,正巧當時甘芷和寧若菡在一塊,就一起去看了。

聽到甘芷的話,寧若菡眉心一沉,“只是失足落水嗎?”

“是啊,官府正是這麽說的。”甘芷也沒比她早起多少,打個哈欠道,“可真是便宜他們了,王滕剛找出些線索,說是馬上就能揪出證據了。”

從鏡子裏看她一眼,寧若菡突然一笑,“你如今,倒是和這王家纨绔頗為親近啊。”

面上一紅,甘芷給自己倒一杯水,“嫂嫂你說什麽呢,是他一直纏着我做生意而已。”

但笑不語,小福給她梳好了頭發,寧若菡就先讓小福去另一邊等着,手中拿過幾份賬本過來。“随你們怎樣,但這些,是什麽意思啊?”

馬上讨好地笑笑,甘芷殷情地倒杯水雙手遞過去,“求嫂嫂了,就幫我把這幾本核對完吧,我實在看不掉了。”

板着臉接過杯子,寧若菡側身避開她,“不要,當初你自己說要管家的。”

“嫂嫂,真的就這一次,就這麽幾本,你看一看嘛。”讪笑着湊上去,甘芷晃她的胳膊。這幾日相處下來,她已經發現了,寧若菡是個極為心軟之人,有時候沖她撒嬌,比對賀蘭撒嬌還有用。

頭疼地瞪她一眼,寧若菡滿眼無奈。自幼嬌慣着的小姑娘,讨好起人來,還真是讓她招架不住。

感覺有戲,甘芷又連忙拍着胸脯保證,“絕對只有這一次,等嫂嫂忙完了,我請你去吃好吃的!”

“算了吧,前幾日跟着你出去,也算是嘗了不少吃食,還是我這小院自己做的順口。”點點她的額頭,寧若菡已然是應下。

笑嘻嘻地坐好,甘芷想到什麽,眯眼說道:“那當然了,嫂嫂院中的廚子,都是哥哥從邊境挑來的,肯定最是順口。”

表情一怔,寧若菡擡手喝茶,掩住神情。

“對了,這幾日嫂嫂院中,可是落了不少信鴿,都是哥哥的吧?倘若再多些,母親都要妒了,哥哥都和你說了些什麽啊?”臉上故意一派好奇,甘芷笑着說。

擡手敲一下她,寧若菡起身将她趕了出去,“有空在這裏調侃我,不如快去忙你的事!”

關上門的瞬間,她唇角輕微彎了彎。轉身到了鏡子前,伸手摸摸自己的眉毛,又拿來一個紅漆木盒。打開之後,裏面正是卷起的一個個小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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