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條過

秀珠緩緩醒來，瞧見燕西臉上的焦急，那樣子不像在作假。終歸，他還是關心她的。只不過……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心裏泛出一絲苦澀，只覺得眼前這一方小小天地便是自己的全部，她的愛人就在旁邊殷殷陪伴，所有的矜持統統抛諸腦後，終于是柔了語氣，主動說起話來。

“我剛才是不是很失态啊？”

“還好吧。”燕西語氣裏顯然不太高興，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你是不是真以為我醉了？”

對方不耐地嗯了一聲。

秀珠冷哼一聲：“我沒醉，我是裝的。”該說的話索性就都說出來。

（B-U-G——多數女二攻略男主失敗的主要原因就在于表白過早，有句老掉牙的話說得好，先說愛的一方就輸了。女孩子，怎麽引你喜歡的男生喜歡，絕對是門技術）

自然了，像白秀珠這樣的閨秀，情場向來是得意的。圈子裏的年輕才俊只要她稍稍假以辭色，便像狗皮膏藥一樣追随，從來不需要多花心思。

加上她早年失怙，沒有母親在擇偶方面的提點，女性長輩只有一個日本遠嫁來的嫂嫂。雖然疼愛她，但畢竟隔着一層，這些禦男有術的體己話自然是不好說的。

女孩子缺少些小心思小算計，乍看率直可愛，相處久了，總顯得蠢鈍些。

可是，秀珠現在顧不得了，這麽忽遠忽近地僵着，總不是個事兒。他金七爺可以衆芳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她一個大家閨秀卻是不能的，而且，她現在眼中心中只有這一位，越是得不到，越是不确定，越是心癢難耐。

“那你沒醉，為什麽要打人啊？”燕西說，眼睛并不看向秀珠。

“為了你啊。”伊安眼波流轉，為了配合醉意，腮紅打得多了些，即使仰靠在汽車後座上，鏡頭給了個容易露鼻孔的近景特寫，顏值依然經得住吊打。

“為了誰也不應該打人啊。”燕西依舊不肯看她，語氣卻多少緩和了些。

“他要搶奪你的愛人，你說我該不該打他？這還是輕的！”

這一句便是把兩人的關系挑明了，不成功的話往後來往便尴尬得很。秀珠以為自己這樣一位淑女主動示愛，便是對方天大的榮幸，近來的不睦或許也能瞬間彌合。畢竟前段時間兩人還天天玩在一處，好得蜜裏調油一般。

殊不知，情人的眼光，是沒有定準的，愛情濃厚的時候，情人就無處不美。愛情淡薄的時候，美人就無處不平常。（注）

金燕西不為所動：“看來你真是喝醉了。”

“因為只有這樣，”秀珠把頭靠到燕西肩上，略帶傷感地道，“才能說出心裏話——我是七少奶奶，你的愛人。”

“我們什麽時候有過婚約嗎？”

陳昆脊背挺直，語氣沒有一點婉轉的意思。雖然靠在他肩上，伊安缺能隐約覺出他身上散發出冰冷的寒氣。

好的對手便是這樣，從語氣到肢體，全籠罩着人物表達所需要的情緒氛圍。

這一刻沒有小地方出來闖世界的少女伊安，也沒有養尊處優但窮極無聊的豪門少奶。有的只是痛失所愛，于暧昧中夭折懵懂愛情的白秀珠。

幾秒鐘後，一串清澈的淚珠輕易地垂落臉頰，秀珠語氣卻保持着鎮定沉穩。

“愛人在心裏，不在婚約上。這點……你那個邱小姐可不懂。”

卡。

一條過。

在監視器上看完拍攝效果，昆哥也忍不住嘴角輕彎。這個白秀珠固然個性傲嬌，不像讨觀衆喜歡的傳統角色設定，但這個鏡頭裏的她卻是個一往情深、愛而不得的普通少女，勢必會引起不少女性的共鳴。

結尾的那一句，再配上驕傲上揚的眼尾，有股輸人不輸陣的貴氣，整個人是不失莊重和端莊的。相較冷清秋的高冷自持，又是另一種感覺。

這女孩很不錯。

秀珠在宴會上打人和金燕西送她回家的這兩段戲在原著裏并沒有，是編劇後加的。

伊安剛拿到劇本時，乍看并不認同。秀珠固然驕縱了些，但基本上只對親近的人如此，在頭臉人物雲集的金家聚會上，對金家邀請的一位客人大打出手，這樣無禮的舉動太不符合大家閨秀的基本禮儀素養。

一巴掌出去，金家的長輩怎麽瞧她，來赴宴的上流社會人物怎麽看她，這太冒險！

僅僅是受了輕慢，便借着酒勁不管不顧、大打出手，輕則是自己在小圈子裏立刻便有個“悍婦”的名頭，背地裏被人嚼舌頭。

重則，金家人口衆多，少爺、少奶奶、姨奶奶一堆，若沒個會轉圜、做事穩妥的，家庭矛盾随時能起。一句話說不好，便是一巴掌招呼，誰敢娶這樣一位剛烈任性的少奶奶進門？縱然門第低些，溫順聽話的兒媳婦怕是更得金家老太太老爺子歡心呢。

總麽看怎麽覺得秀珠這樣做，等同自絕後路，實在有百害而無一利。

伊安将自己的這些疑惑說給導演，李導只說了幾句便解了她的惑：“戲劇可以适度誇張，将矛盾推向高潮，更大程度上引起觀衆的關注。再者，愛情嘛，常會讓人失常！”

名導就是名導。

當天的戲拍攝結束時比預計的時間要早一些，演員在狀态，大家便能早些手工。場務給第二天有戲的演員發了拍攝時間表，提前讓演員和劇組工作人員休息去。

李莞菀已經換好衣服、卸了妝，等陳昆換好衣服從休息室走出來時，忙三步并作兩步，笑盈盈地上前去，“昆哥，今天的戲多虧了您的提點，我想做東請昆哥吃個便飯，請一定賞個臉呀！”

最後一個鏡頭并沒有李莞菀的戲，陳昆一琢磨便知道這女孩是專程等着自己約飯的，新人主動向主演示好、拉攏關系本就正常不過。

“那家店的老板我認識，已經訂好了最隐蔽的包廂，我們從後門進，絕對不會讓粉絲打擾到我們的。”

正在這時，伊安從休息室出門，在走廊碰上陳昆和李莞菀。

陳昆擡眼瞧見她，便道：“伊安也一起去吧，李莞菀小姐說是要做東請我吃飯呢，”他轉向李莞菀，露齒一笑，“李小姐不會介意吧？”

李莞菀心裏一“咯噔”，總感覺什麽事扯到這個伊安，自己心裏就不舒服。明面上卻是眉花眼笑，“怎麽會？人越多越熱鬧呢，呵呵……”

伊安一臉懵逼，直覺地認為這一餐估計又要吃得消化不良，可是偶像男神邀約，總不好拒絕。思想鬥争過後，呆裏呆氣回了個“哦”。

陳昆調皮一笑，帶點痞氣地說：“有兩位美女陪伴，燕西不勝榮幸，請——”

戲裏的這段假想三角關系，想不到今夜要重演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被讀者想念，好開心。這幾天陪爸媽旅游，回家就癱倒，實在抱歉，這兩天一定努力補上。(* ￣3)(ε￣ *)

（注）出自張恨水《金粉世家》，yifie小姐姐在車裏的那段表白戲确實很精彩，這段在原著裏并沒有，編劇戲加得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