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品位（2）

“等一下——這是……聞這味道不會是那道茄子吧？”伊安好奇地問道。

還好有個識貨的。

“沒錯。”

“茄子？”李莞菀揚揚眼尾，不屑地瞟了一眼小鍋，她倒看不出這道茄子有什麽不同。

“章老板，想不到貴地也開始偷工減料、糊弄顧客了？”

章老板面皮漲紅，若不是看在她背後之人的面上，出再多錢，他也懶怠招待這樣一個徒有其表，沒有半點見識和教養的人。

“這是本店的招牌，李小姐若是不喜歡，我立刻撤下去好了。”章老板話裏帶氣，他店裏的菜是連最挑剔的老饕都挑不出毛病的，現下也懶得解釋，反正被這種人嘗了也是種浪費。

“不急不急，讓我們先嘗嘗可好，章老板？”陳昆笑道，沖伊安會心一笑，“茄鲞費時費力的，別拂了老板一番熱情待客的心意。”

伊安回以微笑，贊許地看向老章，道：“正是，難得有如此鑽研古食譜的餐館，這可是想吃也難找到的一道菜，多謝老板，我們真是幸運！”

“哪裏，小店額外贈送一壺新釀的手作米酒，正好用來佐菜，我這就去取。”說着便退出了包廂。

這幾位一唱一和，尤其陳昆和伊安像是早有默契，連這個小老板也被他們哄得受用上了。李莞菀心裏不爽得很，明明是自己做東，卻像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嗳，都怨我年紀小沒見識，各位別見笑，呵。昆哥見多識廣也罷了，我倒不知道伊安小姐對美食竟然這麽有研究啊？”

“看《紅樓夢》的時候對裏面的美食多留了點意，不過碰巧猜到罷了。”伊安搖搖頭，皺了皺眉，“女演員保持身材，滿足了舌頭就滿足不了觀衆，實不相瞞，我最近一年都是靠蔬菜沙拉度日的，哪裏敢胡吃海喝，倒是莞菀小姐有這好口福，能時時吃上這些人間美味。”

這是在諷刺她胖嗎？

李莞菀又有點噎得慌，總感覺不管自己出什麽招，對方都能不軟不硬地頂回來，還頂得漂亮利落。

陳昆并不理會小女孩鬥嘴，他的注意力集中到那道茄鲞上，率先夾了一筷子茄丁放進嘴裏，咀嚼了兩下，表情很是銷魂。

衆人看着他影帝級的表演，口水都醞釀出來了。

“吃吃，別光看着啊！”陳昆又夾了一筷子，“這館子不錯，多謝李莞菀小姐帶我們找到這個好地方，還真別說，比我以前在北京和上海吃過的味兒還要好。”

“昆哥喜歡就好，叫我莞菀吧，李莞菀小姐，這稱呼聽着怪生分的。”

“也好，伊安，你給大家講講這茄鲞怎麽做的吧，看樣子你也是個紅迷吧？”陳昆轉向伊安，微笑道。

伊安動筷子吃了一口，仔細咂摸了，能從腦海裏回憶起一些熟悉的味道。可能以前在某家私房菜吃過，不過也并未特別上心，她并不是地道老饕，即便以前做豪門少奶的時候，有時間和精力捯饬美食。老公是海歸派，喜歡西餐，家裏的廚子多是擅長西餐的。辛芷對吃的不太挑，基本上是廚子做什麽她吃什麽，而且對食量很有意識地在控制，沒辦法，女人過了三十歲，不精心打理身材就等于自暴自棄了。

都是茄子，這茄子估計能讓其他所有茄子汗顏了。

照《紅樓夢》裏的做法，是嫩茄子先去皮，将茄肉切成丁，用雞油炸了，再把切成丁的雞胸肉、香菇、新筍、蘑菇、五香豆腐幹，各色幹果用雞湯煨幹了，加香油、糠油，盛在瓷罐裏封嚴，要吃的時候用炒熟的雞腱子肉或是胸脯肉一拌。

也難怪劉姥姥吃後感慨：“我的佛祖，倒得十來只雞來配它，怪道這個味兒！”

伊安憑着記憶将茄鲞的做法大概說了，聽得幾位同伴瞪圓了眼睛。李莞菀也略帶嫌棄地刀了一筷子茄鲞，放進嘴裏。

舌頭一觸到美味，表情立刻就變了。比起那道拆燴魚頭，這道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心裏卻是不服，她算什麽東西，不過誤打誤撞看過《紅樓夢》罷了，說到底品位這種東西還是靠錢養出來的，演了女二號又如何，鄉巴佬的土氣是在骨子裏的。

又有幾道小菜接連上來，李莞菀因為茄鲞的事受了打擊，再不敢随便置評，只是殷勤地為主客陳昆添茶倒酒，拉攏谄媚之意溢于言表。

陳昆對李莞菀淡淡的，閑聊了些拍戲時的趣事，除了李莞菀拍過一部古裝，其餘在座的都是第一次進組拍戲的新人，一個個聽得津津有味，這個臨時組的飯局倒也沒那麽無趣了。

酒至半酣，伊安去洗手間補妝。她今天除了修飾了眉毛，基本是素顏示人，即便如此，水嫩瓷白的肌膚似乎沒有一點瑕疵。

年輕，是真的好。

李莞菀随後駕到，也到洗手臺的鏡子前補妝。洗手間不大，伊安特地往旁邊挪了挪，讓了點地方給李莞菀。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似乎有種無形的默契橫亘其間。李莞菀畫好了紅嘴唇，兩片性感的嘴唇“吧嗒”一下，很自我陶醉地在鏡子前轉了個圈。

“哦對了，忘了恭喜你拿了女二號。”李莞菀依舊看向鏡子裏的自己，細長脖頸挺直。

伊安雖然知道她這句恭喜并不出心，還是禮貌地回了“謝謝。”補好妝後，收拾了化妝品往外走。

“不過——”李莞菀眼尾輕揚，眯了眯鳳眼，“往後日子還長着，這圈子可是競争激烈得很，別被人輕易踩下去了。”

這是在正式宣戰了。

“我會的，李小姐也是，希望你能一直做我的對手。”伊安回頭，粲然一笑，似乎還帶着點少女的調皮。若是這位能一直有實力做自己的對手，她是欣然接受挑戰的。不過，李莞菀剛才也說了，這圈子競争激烈嘛，希望她不要早早出局的好。

“哼，走着瞧！”

值得一提的是，李莞菀跑去結賬的時候，想不到賬單已經被陳昆結過了，雖然省了一筆錢，但心情莫名不爽，撒着嬌嗔道：“說好了是我請客嘛，昆哥怎麽提前買單了？你這樣我不開心……”

“哪能讓女孩子結賬？”陳昆輕松一笑，不以為意。

因為第二天還有戲，聚會也不宜太放縱，衆人又待了一小會便一道打車回到劇組在片場附近整套租下的酒店。

伊安抓緊時間洗漱了，拿着第二天的劇本又溫習了一遍，盡量做到脫稿對戲。她可不想試拍的時候別人都準備好了，自己說臺詞還磕巴，既然是新人，就做好新人的本分——笨鳥先飛。

嘴炮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