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左鷹
船一路順水而下,搖搖晃晃的讓人昏昏欲睡。武櫻窩在船尾的角落裏,打着瞌睡。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人蹭到了他的旁邊,他喚了一句“師父……”,睜開眼睛才發現對方是個十歲左右的少年。
“……”武櫻皺着眉打量了對方一眼,見對方雖然面色有些消瘦,但衣着和氣質倒極為講究。
那少年盯着武櫻望了許久,直至對方被看得有些發毛才收回目光,回頭低聲道了句:“他是好人,跟着他。”
武櫻尚未回過神來,那少年便從背後扯出一個四五歲的孩童,一把将對方推到了武櫻懷裏。
“喂……”武櫻剛想躲,但又顧忌那孩子年幼,怕推拒間傷到對方,于是便有些遲疑。就在此刻,船身突然一晃,撞上了另一條船,緊接着外面便傳來了喧嘩之聲。想是對面船上的人,跳到了這艘船上。
只聞外頭有大聲呵斥之聲傳來,随即船夫便被人一腳踹進了創艙裏,霎時間創艙裏一陣驚呼喊叫之聲。
那孩童見狀似有些害怕,忙躲到武櫻懷裏,武櫻見狀況極為混亂,一時之間又不好拒絕,只好任由那孩童不住的往自己懷裏鑽。
那船夫剛欲爬起來,便見船艙裏緊接着進來了兩個兇巴巴的人,忙又趴下繼續裝昏。那兩人在船艙裏挨個查看,似是在找什麽人。
船艙本也不大,裏頭加起來也不過二三十人,眼看對方便要走到武櫻身邊了,靠近船頭的地方卻突然有人起身便往艙外逃去。
武櫻一看那人正是那個少年,方才混亂之際那少年何時從自己身邊跑到了船頭,他竟沒有發覺。
船艙內的兩人見狀都急急的追了出去,口中還喊道:“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随後船艙外便傳來了打鬥聲。
武櫻只覺懷內那孩童有些躁動不安,心下正自揣測眼下的狀況,便聞艙外傳來水聲,似是有人落水了,随後便傳來了一陣持續的水聲,想是多人同時跳入了水中。
“鳴……”武櫻懷中那孩童聞落水之聲後,突然心急的大叫出聲,武櫻忙伸手掩住對方的口鼻,防止他繼續出聲,惹人注意。
不一會便聽聞有人陸續從水裏上船的聲音,聽艙外衆人的談論之聲,似是并沒有抓到想抓的人。
先前那船夫依舊趴在地上,船艙內的衆人都亦都是驚魂未定,不敢言語。外面的聲音陸續安靜下來,想必是外面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那船夫終于舒了一口氣,收起了先前的膽小模樣,罵罵咧咧的起身,就在大家都覺得風波已經過去了之時,先前進來過船艙的兩人中的一個又走了進來。
那船夫只覺眼前一黑,眼見便要直挺挺的倒下去,衆人不由驚呼,卻見那人輕輕一擡手接了一把,然後才将船夫放平到船上。
“你……過來。”那人對着武櫻的方向一指,冷冷的道。
武櫻一愣,不由皺眉望着他懷中那孩童。那孩童望了他一眼,便要起身過去。
“等等。”武櫻伸手拉住那孩童,然後将對方拉到自己身後,望着那人。不過他心中其實有些打鼓,他并未見過那人出手,難以判斷對方的底細。
況且,對方還有一幫同夥,現在又是在水上,當真動起手來,還帶着一個拖油瓶,無論如何自己是讨不到便宜的。
想到此處,武櫻不禁為自己的沖動有些懊惱,這孩童與自己素未謀面,自己又不知對方是何身份,若貿然為了對方與人拼命,未免有些莽撞。
“你……過來。”那人等的有些不耐,聲音更加的冰冷。
“……”武櫻一臉驚訝,對方指的居然并不是那孩童,而是自己。見衆人都望着自己,仿佛都盼着自己趕緊過去好結束這場對峙,武櫻不禁輕輕嘆了口氣,向着那人走去。
“等等。”武櫻只覺身後有只手拉着自己的衣擺,回頭一望卻是那孩童,對方正巴巴的望着自己,面帶驚恐。
“老實待着。”武櫻回身小心交待道,這孩童若是攙合進來,待會兒打起來更不好脫身,倒不如自己孤零零的。
誰知那孩童不但沒有退卻,反而從他身後探出頭對着那人,指了指武櫻道:“他是好人。”
那人一臉內傷的表情,道:“過來,不然我便将這艘船鑿穿。”
那船夫本來已經悠悠轉醒,聽聞這句話又昏了過去。船上衆人聞言也都紛紛開始變得嘈雜,武櫻只覺得自己快要被衆人的眼神吃掉了,不由嘆了口氣。
此時那孩童卻突然扯了扯武櫻的衣服,道:“沒事,我陪你過去。”說着便擡手去牽武櫻的手,然後拉着武櫻朝那人走去。
武櫻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那孩童牽到了那人面前。“跟我來。”那人丢下冷冷的一句話,便出了船艙。
武櫻回頭望了衆人一眼,見衆人都是“好走,不送”的表情,心道這裏怕是待不下去了,于是便被那孩童牽着一起走了出去。
“沒抓到人,先将此人帶回去。”那人沖着留在船艙外的兩名手下吩咐道,然後縱身一躍跳到了對面的船上。
武櫻道:“你是何人?”
那人回頭瞥了一眼武櫻,冷冷的道:“方才我行至你面前時,鐘鳴突然逃跑,無非是為了保護你。既然抓不到他,那便先捉了你,總好過白忙活一道。”
武櫻聞言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對方明明是為了保護這孩童,與自己何幹。可眼下他總不好将這孩子交給對方吧,況且縱使他解釋了,對方也未必肯信。
他本想尋個機會逃跑,可眼下對方人多勢衆,自己還帶了個小拖油瓶,而且看方才那人的輕功判斷,身手應當也不差。
跑也跑不了,打又打不過,武櫻盤算一番,當下便決定跟對方走一趟。
他剛欲囑咐那孩子,讓對方回船艙,卻見那孩子搶先道:“我跟你一起去,你是好人。”
武櫻一世語塞,尚未答話,那人隔着船不耐煩的道:“将那孩子一并帶着。”說罷又補充了一句,道:“若是哭鬧,便丢到河裏喂魚。”
那孩童聞言忙捂住嘴,不敢言語,不過面上道也沒有過多的驚恐之色。
武櫻領着那孩童上了對方的船,對方倒也沒有過多的為難二人,想必是沒将二人放到眼裏,竟是連繩索和看管的人也省了。
那孩子想必是有些累了,靠在武櫻身上伴随着船身搖搖晃晃的,一會兒便睡着了。武櫻将他放到矮榻上,又扯了條薄毯蓋在對方身上,心道這船上的條件比那客船可好多了,不覺間竟有些慶幸。
船一路順水而行,臨近傍晚停泊在了一個小鎮的渡頭,衆人一道下了船,尋了間客棧住下。
那人将武櫻和那孩童與自己安置到一間房裏,臨睡前冷冷的道:“別耍花招,不然将你們丢到河裏喂魚。”
那孩童當真是累極了,依偎在武櫻身邊便沉沉睡去。武櫻與那孩童同睡在裏屋的一榻上,那人則獨自睡在外間的另一張榻上。
想着今日的經歷,武櫻不覺有些哭笑不得。若是自己不為了一時意氣坐船,說不定此刻自己早已和師父在一起了。若今日不遇到那莫名其妙的少年,也不會被這夥人莫名其妙的抓起來了。
而想到這夥人的行徑,他不由又有些滿腹狐疑。這夥人看着兇巴巴的,但對二人卻并沒有絲毫苛待,雖時有言語恐吓,卻并沒有拳腳相加。這麽一來,武櫻連逃走的想法都變淡了。
就在武櫻想入非非之際,外間那人突然起身,迅速的提劍閃到了門邊。武櫻一愣,随即也聽到了屋外悉悉索索的腳步之聲,難道有人來救自己了?
武櫻心道,不可能有人來救自己,若是有的話也應是來救這孩童的。難道是白天那個少年搬來了救兵?
就在武櫻想入非非之際,外間那人突然疾步奔入了裏間,然後提劍向着武櫻而來。
武櫻心中暗叫不妙,随即伸手偷偷取了玄衣扇握在手中。若是那人想要拿自己要挾或是殺人滅口,他便要拼上一拼了。
“你不會功夫,對方都是高手。待會若打起來,你抱着他躲到床下。”那人語氣依舊冷硬,囑咐了一句便又匆匆跑到了外間。
尚自握着玄衣扇的武櫻聞言有些愣怔,他尚未反應過來那人又一次跑了過來道:“若是我死了,你們便逃跑吧。”說完又匆匆跑了出去。
就在此時,外間的門板突然被人踢飛了,緊接着便想起了激烈的打鬥聲,對方來人雖然不多,但各個身手都不弱。不過饒是如此,那人一對多,一時卻也沒落得下風。
武櫻透過屏風觀察着外面的戰況,不由對那人暗自佩服起來。就在這時,有一個持劍的身影沖着屏風而來,眼看劍便要劈到屏風上,那人急急回身将這持劍之人逼了回去。
如此一來那人身後便露出了破綻,立時背上便多了一道傷口。一旦受了傷,戰況很快便直轉急下,那人連連受傷,眼見便要撐不住了。
那孩童躺在武櫻身邊只是不耐煩的翻了個身,并沒有被打鬥聲吵醒,兀自睡得很香。武櫻手裏握着玄衣扇,準備着萬不得已的時候出手一搏。
打鬥聲太過激烈,終于那人的同伴在那人筋疲力竭之前趕了過來幫忙,對方已有人受了傷,顯是低估了那人的實力,見那人來了幫手,若再纏鬥下去,恐怕讨不到好,于是便迅速撤了。
敵人撤離後,趕過來的同伴見那人身受重傷,不由都有些驚訝,有人道:“你得罪的仇家可真夠多的。”
那人兀自點了身上的幾處穴道止血,而後冷冷的看了衆人一眼道:“都滾。”
“你傷成這樣,還要我們滾,我們滾了誰照顧你。”其中一人道。
“老子用不着你們照顧,明兒一早若是我沒起來,再來替我收屍吧。”那人冷冷的道。
衆人顯是對他極其畏懼,見他如此也不敢堅持,便紛紛走了。
待衆人終于出了屋子,那人便一頭栽倒在地。
武櫻等了良久,見外間沒有動靜,便繞過屏風走了出來,只見那人渾身是傷,倒在了血泊裏。
方才那夥人雖然沒有與武櫻打過照面,但是從方才的架勢來看,恐怕并不是來救那孩童的,否則不會不言不語便貿然下殺手。
武櫻沉吟良久,伸指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好在雖然微弱,卻還算平穩。想來此人身手不凡,底子較為硬實。
眼見那人身受多出外傷,血流不止,若任由對方這麽躺着,不多時便會失血過多而死。武櫻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從懷裏掏出小瓷瓶,倒了一粒藥丸喂到了那人嘴裏,好在那人昏迷中還會吞咽。
服了藥之後,那人傷口的血便慢慢止住了。那藥對減緩人的血流速度極為有效,便是尋常人服了,也能迅速起到止血的作用。
武櫻本打算回屏風後叫了那孩童逃跑,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妥,遂從那人的衣衫上撕了幾段布條,草草的為那人包紮了較為嚴重的幾處傷口。
做完這一切之後,武櫻才将那孩童扛起來,準備先離開此地再做打算。誰知他輕手輕腳的正欲踏出房間之時,腳卻被人一把抓住了。
武櫻大驚,剛欲使力擺脫對方的束縛,卻聞一個冰冷且虛弱的聲音道:“出了此門,你們便是死路一條。”
“你以為你這樣,還能打得過我麽?”武櫻回頭望着躺在地上傷痕累累的那人道。
“他們怕惹麻煩,定會除掉你們……待在這裏……”那人斷斷續續說完之後,便又昏了過去。
武櫻肩上扛着那孩童,立在早已被踹飛了的門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過最終,他決定相信那人的話,因為顯然,那人的同伴們與那人之間似是頗有嫌隙。況且,此人給他的直覺,并非大奸大惡之人。
将那孩童又放回榻上,又将那人從地上挪到床上,待一切收拾妥當天已有些蒙蒙亮了。武櫻并沒有睡意,便倚在榻上閉目養神。
“鳴哥。”那孩童揉了揉眼睛起身,望着武櫻愣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又道:“我應該如何叫你?”
“啊?”武櫻聞言也有些愣怔,那孩童見狀道:“你比鳴哥老,我應該叫你鳴叔。”
武櫻這才反應過來,支支吾吾道:“我的名字又不叫鳴,當然不是叫鳴叔了。”
“那你的名字叫什麽?”
“櫻。”武櫻道。
“櫻叔。”那孩童道:“我叫鐘墨。”
“鐘墨……你方才叫我什麽?”武櫻尚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稱呼,似是極為不習慣。
“櫻—叔。”那孩童放大了音量道。
“嗯。”武櫻剛欲回答,不由一愣,這聲回答并不是他發出來的,難道……他恍然大悟的正欲起身,卻見屏風旁走出了一人。
“是誰教你如此喚我?”那人一身的血都幹涸了,好在衣服是深色,望去并不是那麽駭人。
“我……”鐘墨被對方問住了,不由有些疑惑的望着對方。
“你方才喚我鷹叔。”那人道。
“櫻叔……”鐘墨聞言一臉迷茫的望着武櫻,武櫻不由有些失笑,心道原來此人與自己的名字竟是相仿。是以那人方才誤會鐘墨叫的是自己。
“左鷹,你命倒是硬的很吶。”屋外傳來一個尖銳刺耳的男聲,左鷹望了武櫻和鐘墨一眼,轉身向着屋外走去。
“你若再言語,恐怕你命再硬也活不到明天了。”左鷹冷冷的道。
那人聞言忙讪笑道:“鐘鳴那小子被清門的人救走了,你快些将這兩只料理了,咱們好回去複命。”
“知道了,滾。”左鷹道。那人聞言忙識趣的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麒麟小劇場:
少年:他是好人,跟着他。
小正太:我……去,什麽鬼?
孩童:我不是鬼,我是人。
(落水聲……)
孩童:鳴……
小正太:鳴……冥之中遇到你,是緣還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