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往事

“櫻叔……”鐘墨一路小跑的推開武櫻的房門,累的氣喘籲籲。

武櫻挑了挑眉,顯是對這個稱呼早已默認了。

“你都五歲了,到了該習武的年紀了。”武櫻伸手捏了捏對方的臉頰,不由便想到了兒時的自己。

武櫻因為體質的緣故,自幼都不曾有機會習武。可是最終他依舊沒逃過走上這條路,倒是自己因為習武太晚,身手平平,反而是深受其害。

鐘墨既是在忠義堂,無論是鐘家的孩子,還是忠義堂的弟子,行入江湖是遲早的事。不過看對方氣喘籲籲的模樣,顯然并未開始習武,是以武櫻才會忍不住有此一言。

“呃……哦。”鐘墨撓了撓頭,一臉的迷茫。半晌後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原本要說的話,道:“鷹叔……被……綁起來了。”

武櫻聞言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鐘墨所說的應當是左鷹,于是心道,左鷹昨日就被綁起來了,這有何大驚小怪的。

略一思忖他才意會到對方的意思,想必忠義堂要準備處置左鷹了。

“在哪兒,你帶我去看看。”武櫻道。

鐘墨聞言也不顧自己正自沒緩過勁兒來,拉着武櫻便向外跑去。兩人跑了兩柱香的功夫,才到了一處院落的門口,院門上寫着“松苑”。

武櫻打量了這院落半晌,不由有些驚訝。這鐘家家業雖大,可一路所到之處,各個院落的格局及規模都極為相近,并看不出什麽大的差異。

這說明忠義堂的衆弟子,無論地位高低,住所都無甚差異。這也側面說明忠義堂的主人并非好大喜功之人,或者說對方至少表面上是個低調之人。

“櫻叔,來呀。”鐘墨見對方放慢了腳步,不由有些心急,拉着他向院內行去。

武櫻跟着鐘墨進了松苑,見院內的天井裏,立着約莫二三十人,傷痕累累的左鷹被縛着雙手立在人群中央。

武櫻不想引人注目,便拉着鐘墨站在人群之後,衆人都若有所思,是以并未注意到二人。

立在左鷹身前的,正是鐘甫,他一旁站着鐘鳴。幾人都看到了武櫻和鐘墨,但并未作何反應。

“金門捉的人,便按照金門的規矩處置。”鐘甫環視了衆人一眼,又道:“黑鷹寨與金門為敵多年,雖并未有大的交鋒,可前前後後我們有不少弟兄傷在他們手下。”

頓了頓,鐘甫又道:“當然,他們傷在我們手裏的人更多。”

武櫻俯身低聲問鐘墨,道:“黑鷹寨厲害麽?”

“不知道。”鐘墨一臉坦然的答道。

武櫻聞言一臉無言以對的表情,卻見鐘甫瞥了一眼這邊,而後道:“黑鷹寨要說可惡也着實可惡,打着劫富濟貧的名號,幹的卻是打家劫舍的勾當。”

瞥了一眼左鷹,他又繼續道:“不過,當年……算了,總之黑鷹寨也不盡是十惡不赦之輩。所以,今日咱們既是抓了左鷹,是殺是留,弟兄們一起讨論個結果出來。”

這時,人群中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道:“屬下曾随左鷹一起打過仗,他對敵勇猛狠戾,是個殺人的好手。”

武櫻聞言便想起了前夜隔着屏風看到的那場打鬥,不得不說左鷹确實當得上勇猛狠戾這四字。

不過轉念他又有些擔心,他與對方雖無交情,但對方并未傷及他和鐘墨,說到底也算是手下留情,是以他私心裏希望左鷹此番能相安無事。

“忠義堂幹的可不是殺人的買賣。”又有一身着青衫之人道。

“哈哈,師兄說的不錯。”那二十多歲的青年又道:“不過,我話還沒有說完。”

他看了一眼鐘鳴道:“少主,黑鷹寨放了話要捉你做肉票,你猜,若你遇上的不是左鷹帶的人,而是旁的什麽人,後果會怎麽樣?”

鐘鳴挑眉一笑,道:“多半還是能留一口氣的,不過是不是囫囵個兒就難說了。上回營口幫的少幫主,不就是被剁了手送回去的麽。”

武櫻聞言眉頭微皺,一旁的鐘墨幹脆打了個激靈。

那青年聞言沖鐘鳴眨了眨眼,又繼續道:“我忠義堂向來對于勇猛且忠義之人都是來者不拒的,今日左鷹既然被金門抓了來,也算是緣分吧。”

“你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讓他加入金門麽,我同意,走啦。”那身着青衫之人不耐煩的嚷嚷了句,然後便拱了拱手走了。

武櫻在一旁看得瞠目結舌,一旁的鐘墨卻是有些眉開眼笑。

“我不同意,黑鷹寨的人沒有加入金門的先例。若是收了他,那往後整個黑鷹寨都來了可咋辦。”又有一人忿忿的道。

“不同意,黑鷹寨的人傷過我手下的弟兄。”

“同意……”

衆人有的同意,說有反對,一時間各執一詞,互不避讓。

“好了。”鐘甫壓住衆人的聲音,走向左鷹,道:“左鷹,你自己呢?是否願意改邪歸正?”

左鷹擡了擡眼,默不作聲。

一旁的鐘墨一臉期待,見對方不答話,小聲叫道:“鷹叔……”

左鷹聞言朝鐘墨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看似不經意的略過武櫻。鐘甫随後跟随着對方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望了武櫻一眼。

“我可以加入金門。”左鷹道。

“好。”那青年聞言一臉笑意的道。

“不過,我要跟着那個人。”左鷹說完向着武櫻的方向擡了擡下巴。

那青年剛欲上前替對方解開縛着雙手的繩索,聞言望向武櫻,不由一愣。衆人見狀也都紛紛向武櫻看去,武櫻站在原地只覺被數十道目光看得極為尴尬。

好在此時鐘鳴恰到好處的化解了幾分尴尬的氣氛,道:“好,那公子便也勉為其難的加入金門吧,如此左鷹便可跟着你了。”

“……”武櫻有些語塞,腹诽道,這忠義堂好歹也算是江湖上極有名望的門派,先前聽聞對入門弟子的遴選極為嚴苛,怎的如今看來竟是這般草率。

鐘甫似是窺見了武櫻的心思,道:“忠義堂向來對于忠勇之人都愛惜的緊,外間都道加入忠義堂極為困難,實則那些勞什子規矩都是對師父的入門弟子而定的,至于金門和清門的衆弟兄,只消大家半數同意,對方又願意便可。”

武櫻聞言不由恍然,怪不得忠義堂在江湖上名聲和勢力都很大。一個江湖門派,既保留了随性的江湖氣,又兼具武林世家般的嚴格傳統,同時涉足的又是正經生意,如此想不做大都難。

“還未請教公子姓名。”鐘甫見武櫻面色猶疑,問道。

“武櫻。”他答道。

左鷹與那青年聞言都是一怔,随即齊齊望向武櫻,目光既熱切又激動。

“武公子無需為難,晚些時候再答複也是可以的。”鐘甫一邊上前給左鷹松了繩索,一邊道。

衆人見事情已有了結果,也都不再逗留,紛紛離去。

“鳴哥……”鐘墨待衆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飛奔上前摟住鐘鳴彎下來的脖頸,然後笑嘻嘻的趴在對方耳朵上說着什麽。

鐘鳴挑眉一笑,捏了捏對方的鼻子。

“你帶左鷹去找個住處。”鐘甫對那青年道,然後對武櫻道:“武公子慢慢考慮。”說着便離開了。

左鷹望着武櫻,似有話想說,可最終放棄了,只得随着那青年一同去尋住處。

“櫻叔。”鐘墨見武櫻立在原地皺着眉頭,忙上前拉住對方的衣袖,道:“你會加入金門吧?”

武櫻一愣,不禁失笑道:“應當……不會吧。”

“金門不好麽?”鐘墨道。

“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今既然左鷹已經無事了,我也該走了。”武櫻道。

“你去哪兒?”鐘墨不依不饒道。

武櫻被他一問,不禁有些愣怔,一時竟是回答不出來。他來南塘是為了尋玄麒,可如今已到了南塘,對方身在何處他卻是不知了。

“我也不知道。”武櫻開始為自己的莽撞有些懊惱,自己只憑着一時沖動想着要來找對方,可對方來南塘做何事,他都一概不知。若就此和對方錯過了,豈不是白來一趟。

“櫻叔不是要尋什麽人麽?可是尋不到?”鐘墨問道。

“是呀,尋不到。”武櫻苦笑一聲。

鐘墨見狀一臉同情的看着武櫻,似是想該如何安慰他。

鐘鳴擡手揉了揉鐘墨的腦袋,将他從武櫻身邊扯開,道:“既然尋不到,便在這裏暫且住下吧,說不定你要尋的人會跑來尋你呢。”見武櫻面露猶豫,他又道:“左鷹與你是否是舊識?”

“我此前并未見過他。”武櫻思索了片刻道。

“可他好像認識你哦。”鐘鳴道。

武櫻經對方一提醒也暗自思索着左鷹的身份,他早已覺察對方對自己的态度不太尋常。

“或許是他認錯了人也未可知。”武櫻聳了聳肩道。

鐘墨擡眼望着二人,顯然對兩人談論的話題有些不以為然,道:“櫻叔去問問鷹叔,不就知道喽。”

武櫻與鐘鳴聞言相視一笑,當下卻也沒有別的緊要事,于是鐘鳴便牽着鐘墨帶着武櫻到了金門剛為左鷹安排的住處,卻并沒有尋到左鷹。

武櫻左右無事,便欲留下來等候,鐘鳴二人嘻嘻鬧鬧的先行離開了。

等候了近半個時辰也不見左鷹回來,武櫻輕嘆一聲便起身回了自己的住處。

進了竹園的院門卻發覺左鷹正立在院中。

“武公子。”左鷹見到一臉訝異的武櫻,先拱手行了個禮。

武櫻忙擡手還禮,心道對方既然特意來此尋自己,想必當真有話要說與自己。

“久等了。”武櫻行至房門口,推開房門便欲将對方讓進門,卻見對方立在原地不動。

“在下并無他事,只是來與公子說幾句話便走。”左鷹道。

武櫻見狀只得又折回院子裏。對方剛受了傷,但現在除了面色略顯蒼白之外,竟是絲毫看不出疲态,想來是身體底子較為紮實,是以恢複力極好。

“你……認識我?”武櫻示意對方坐到院中的石凳上,自己坐到對方對面問道。

“當日初見,在下并未認出公子。那日在船上,公子睡熟了……仔細打量,在下才認出公子。” 左鷹道。

武櫻聞言微微一皺眉,心道那日自己在船上不覺睡着了,若是對方并未認出自己,說不定會出手加害,念及此不由有些後怕。

“公子莫要誤會,縱使在下認不出公子,也斷然不會對公子不利。在下雖然并非什麽君子,可也不是殺人不眨眼之輩,否則金門是萬萬不會收留的。”左鷹見武櫻皺眉,便解釋道。

“你……是否認錯人了,我并不識得你。”武櫻道。

“先前在下也不是十分确認,可方才在松苑,公子說自己姓武,在下便十分肯定了。”左鷹言語間不由有些激動。

武櫻一滞,壓低了聲音道:“你……識得我父親。”

“嗯。”左鷹重重的點了點頭。

武櫻聞言不由有些頭大,自己好不容易快要将武家之事放下,現在又有人跳出來糾纏自己武公子的身份。

“你……那又如何。”武櫻一臉戒備的問道,他可不想再碰上第二個章煜,無端的又惹來一場風波。

“公子莫要誤會,在下并無他意,不過是曾……算是跟随過武帥,如今見到公子,總免不了心中高興的緊。”左鷹始終冷若冰霜的面上,竟是流露出一絲微笑。雖然轉瞬即逝,但依然讓武櫻看得驚訝不已。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武櫻雖然不願與人提起武家之事,可心裏終究還是渴望從別人口中多知道一些武堂之事。

他自幼與武堂聚少離多,而對方又不願給他将戰場上的事,因此他對武堂行軍打仗之事所知甚少。當時又年幼,并沒有費盡心思的從旁人那裏打聽武堂的故事,如今更是不可能。

“差不多是……六年前……”左鷹道。

武櫻原本覺得左鷹是一個木讷不善言之人,可不曾想對方說起往事,娓娓道來,竟是頗有些語言天分。

原來,六年前位于南塘西北的郡城,突遭瘟疫。當時武堂所率兵馬從西南邊陲凱旋而歸,恰好途徑郡城。

為了控制瘟疫的蔓延,整個郡城都被封閉了,只準進,不準出,但城中尚未染病的人,為了求得一線生機,都會想盡辦法偷偷出城。若是長此以往,瘟疫肯定會蔓延到數十裏之外的南塘。

武堂本可以帶着武家軍繞道回中都,但他最終卻留下了一隊人馬幫助郡城控制瘟疫,剩下的大隊人馬繼續啓程前往中都,他自己則帶着小隊人馬駐紮在南塘,以便根據瘟疫的發展,适時的做出決斷。

“你便在這些留下的人當中?”武櫻問道。

“在下……并非武家軍的弟兄。” 左鷹略一低頭,面上竟是有些慚愧之意。

“當時,瘟疫來勢洶洶,可是一時之間并沒有解決的良策。武家軍在戰場上自是勇猛無雙,可面對瘟疫,卻……”左鷹說到此處面帶悲戚,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此生難忘的日子。

當時整個郡城便似人間地獄一般,武家軍駐紮在郡城的一隊人馬,半數以上都染上了瘟疫,更不用說郡城的老百姓了。可是有了武家軍的控制,雖然瘟疫并未遏制住,卻再也沒有人逃往別處,而郡城數十裏之外的南塘,未有一人染病。

當時武堂得知郡城的武家軍半數以上都染了瘟疫之後,誓死要親自前往郡城控制瘟疫,還立誓道,若是瘟疫最後控制不住,便與郡城的百姓和将士們一起葬于城中。

他手下的那一小隊人馬,自是不會讓自己的主帥涉險,一個個誓死阻攔。畢竟武堂的安危直接關系到西南邊陲的安定,那些剛剛落敗的對手,若是聽聞武堂身涉險境,難保不會出什麽幺蛾子。

最終跟随在他手下的一員名叫章煜的參将,帶着自己的兩名士兵,在南塘組織了一支臨時小隊,號稱敢死隊,一同帶着新募集的大批草藥和幾個自告奮勇的郎中一起進了郡城。

“你便是敢死隊中的一員。”武櫻望着左鷹問道。

左鷹點了點頭,繼續道:“好在,最終大家都全身而退,我們只死了三個人。郡城已經染病的百姓和将士,也救回了近半數之多。”

“想必是那些草藥和那幾位郎中的功勞吧。”武櫻道。

左鷹點了點頭,道:“若非訓練有素的武家軍留下來控制局面,莫說是郡城,恐怕周遭連同南塘在內,壓根就等不到那批草藥和郎中的到來。”

“六年前,我并不記得自己來過南塘,當時你怎會見過我?”武櫻不解的問道。

左鷹道:“當時武帥回程時,大夥自發組織了一支隊伍一路護送至中都城外,途經武帥的家鄉時,夫人與公子親自去迎接的武帥,當時我等都在場。”

武櫻聞言好似也有些印象。

卻見對方又道:“說是護送,其實堂堂武家軍雖然人少,卻也用不着我等護送,不過是大夥兒心存感激,無以為報罷了。”

“後來這夥人,便攢到一塊,弄了個勞什子黑風寨。”說話之人正是先前在松苑那青年,他自院門處進來,沖武櫻拱了拱手。

武櫻看向左鷹,對方不語,算是默認。

“我等護送武帥一道回中都時,途中遇到山匪,曾并肩打過幾場仗,如今想來,當真是此生一大幸事。”那人面上流露出笑意,眼中的光彩一閃而逝。

“鐘洋回來後入了忠義堂,我與其他弟兄們一起入了黑風寨。”左鷹指了指那青年道。

“沒想到今生還能有緣得見武公子,當真是一大幸事。”鐘洋道。

武櫻面帶落寞,道:“我何德何能,不過是同我父親一個姓罷了,卻是絲毫沒有他的勇武和戰功。見到我,有何幸可言。”

“武帥當初救得我南塘百姓的性命,今時今日武公子卻是救了在下的性命。”左鷹道。

武櫻聞言記起那夜對方重傷之時,自己曾給他服過從沈喧那得來的藥丸,不想對方竟是記在心上了。

“當夜……那些人要殺的是你?還是……”武櫻謹慎的問道。

“恐怕不是在下。”左鷹望了一眼鐘洋,又望着武櫻道:“實不相瞞,在下也不知那夥人意欲為何,可當夜那些人分明是沖着屏風之後的人而來。”

武櫻聞言眉頭微皺,心道那些人想殺的是鐘墨?還是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麒麟小劇場:

左鷹:我要跟着武公子。

小正太:大哥,你要跟着我,也不先問問我願不願意~~

左鷹:你願意麽?

大叔:他不願意!

左鷹:……

小正太:師父……好幾章沒見你了,你終于出現了~~

大叔:我只是打個醬油,警告姓左的一句,這就走了~~

小正太:師父~不要走~

大叔:乖……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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