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按照永吉鎮的習俗,初二開始就要走訪親戚了。

初二上午,周紅紅随母親去了外婆家。親戚們齊聚一堂的機會不多,母子倆一待就是一整天。

這天的行程是周紅紅歷來的規矩。往年的話,程意在初三前都不怎麽和她聯系。今年他卻跟個牛皮糖似的粘人,隔一會兒就短信她。

她覺得煩,偶爾才回一兩個字,敷衍了事。

他也不生氣。

晚上周紅紅才到家沒一會兒,程意的電話就來了,問她要不要出去吃宵夜。

她拒絕。

他厚顏無恥的,“周紅紅,你出來讓我見見。”那聲音聽着就像發情獸。

她冷淡回之,“我幹嘛要給你見。我累了,準備睡覺。”

程意确實不敢為難她,哄了她幾句,便讓她早點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這厮就來周家堵她了。

那會兒,周紅紅都還在睡懶覺。

周媽媽很熱情地招呼程意進了屋,然後去女兒的房間催着起床。

“我又沒讓他來。”周紅紅心生不悅,拉高被子蒙住頭,根本不想離開暖和的被窩。

周媽媽打趣道:“你和小程還鬧着呢?從去年鬧到今年,都兩年了。”

“誰讓他自己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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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別扭。”周媽媽笑着,“來,起床吃早餐。”

周紅紅不情不願地起來。她才走出房間,就被一道炙熱的視線盯梢住。她板起臉,轉身去衛生間洗漱。

完畢後出來,看到程意已經自覺地坐在飯桌旁,她嘟的嘴是越來越高。

這頓早餐,也就周媽媽和程意搭話,周紅紅埋首碗中,幾乎不擡頭。

周媽媽有意騰空間給這小兩口,吃完早餐便出去附近的雜貨店喝茶唠嗑。

這一走,周紅紅就豎起警戒了。她覺得和程意單獨在家非常危險,于是趕他出去。

他穩穩地坐在沙發上,拍拍旁邊的位置,嘻皮笑臉的。“過來坐。”

她瞪他,“你前天還說要聽我的話呢。”

他笑容淡了些,“你所謂的給我機會就是天天把我趕跑?那我還怎麽讨媳婦兒。”他仔細想想,還是以前聽話的周紅紅才最好。

她很鄙夷。“我愛怎樣就怎樣,你不高興就滾滾滾。”

“我是讓你過來坐,說說話而已,我又沒說要日你。”即便他真的很想和她在床上過。

“你說的話我才不信。”

“好,你愛站就站那。”他懶得和她計較。

周紅紅自己拖出一張椅子坐,“你有什麽話,現在就可以說了。”

程意又浮起笑容,“你什麽時候回城?”

“初五。”

他的眉峰揚起,“這麽早?你還去你大舅那?”

聽他這麽問起,周紅紅才想起還沒有和他說工作的事。她陳述道:“我找到工作了。那邊初七正式入職,我怕初六回去太趕了。”

程意原來還懶懶地窩在沙發上,聽到這消息,倏地坐直了。“找到工作你怎麽不跟我說。”

“管太寬你。”她橫他一眼,“記住你的身份,前男友。”

他又灰溜溜的往後挨靠,“我送你回去。”

程意這邊清閑得很。他的店被燒了一層半,要重新營業還得再搞一次裝修。這不是一兩個月的事,起碼在好長一段時間裏,他處于無業游民的狀态。

他先前不在意店裏的事,是因為失去了周紅紅這個動力。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他心裏想着自家媳婦兒早晚會回來的,所以得繼續掙錢養老婆。

幕後那個針對他的鳥人,他如今有了心思去鬥。

他本來有顧忌到這個暗敵會不會對他身邊的人下手,所以不急着追回周紅紅。可是“女神”二字深深刺激了他。他意識到,等他真的解決完紅窩的事,周紅紅也許早被別的男人勾走了,那麽他會怄死。

這麽權衡之下,還是讨老婆重要。

周紅紅恍然想起了什麽,語氣維持着平淡。“你不用早點回去照顧時婕藝麽?”

他望向她,也很平淡。“她年二十八出院了,我送完她就趕回來了。”

“她……沒事了?”周紅紅本以為聽到他倆怎麽的,已經能淡定自如了,誰料心裏還是有起伏。

“不受刺激就沒事。”程意手上夾着一根煙,輕輕敲向煙盒。“她的事,我正想要和你說。”

“哦。”她一副興趣不大的樣子。

他點燃了那根煙,琢磨着周紅紅知道真相後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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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婕藝故事的後續部分,和程意已經關系不大。只是她的第一次犯病是因他而起,又加上他在她生病難熬的時候,就找了新對象。所以對她,程意始終有着一份愧疚。

時婕藝第一次犯病并沒有出國,她只是去了省城的醫院。

治療一段時間後,她就回家休養了。

因為時家已經有過這個病,有時候看着治好了,但一旦遇到什麽不佳狀态就又歇斯底裏的。所以時母和時父一起看着女兒,講些天空海闊、心平氣和的大道理,讓時婕藝先放下兒女情長,好好的讀書。

時婕藝想起程意和周紅紅已經在一起,心裏很不甘,好幾次都有沖動想向他坦白真相,但是都被時母阻攔了。

從時母的角度來說,那程家的老太爺,就是自己女兒犯病的主因。時家沒去算賬已經夠仁慈了,怎麽還會和他攀親戚。

時婕藝回憶起和程意以前的事,又聯想到他也會那般對待周紅紅,這種壓抑的心理,讓她隐隐覺得,自己的病其實并沒有好。于是,她不敢去看他。

後來的某天,她在路上看到程意拉着周紅紅來邬山鎮看電影。

鬼使神差的,她跟了上去。

她不敢跟得太近,就在電影院門口遙遙望着。等到他倆進去了裏面,她才去買那個場次的票。

她覺得這電影也不好看,怎麽周紅紅愛看這類型呢。

時婕藝還是和程意、周紅紅在同一個影院看同一場電影,然而卻早已物是人非。

那個第三者變成了時婕藝。她現在終于體會到了,當初周紅紅為什麽寧願去外面坐着等,也不願意在一旁陪看。這種感覺真的太磨人了。

時婕藝看完電影就不再去尋找程意的身影。她的心裏有什麽要迸發出來似的,于是匆匆地回家。

果然,她的病又犯了。

幸好,這次的治療期不長。而且,她開始閱讀心理方面的書籍,以自我開導。

這次的效果是極好的,好到她感覺自己已經完全康複了。這樣一想,她的小女生情愫又燃燒了起來。

春節前,時婕藝出院回到家,想找戎博鈞探聽程意的事。她心裏存着僥幸,如果程意過得不好,那她就可以重新和他在一起。

戎博鈞的答案自然是讓她失落的。

後來看到程意和周紅紅在蛋糕店門口手拉手,時婕藝沒有再鑽牛角尖。只是心裏疼,一直疼。

這之後,她郁郁寡歡。慶幸的是,情緒方面沒有再度崩潰。

時家觀察了一段時間,走了個後門關系,讓她恢複正常的課程。

某天,時婕藝在路上偶然遇到戎博鈞。他看到她很意外,然後熱情地邀請她去唱歌。

她一聽程意在,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她的本意只是去看看他。即使如今他已經有了別的女孩。

可是程意一見到她,就坐到了周紅紅的旁邊,态度十分明顯。

時婕藝強忍着內心的傷痛,面帶微笑。她看了一會他和周紅紅之間的相處,自我安慰着,他開心就好了麽。

時婕藝唱《康定情歌》的時候,突發奇想的來了一句,引起了氣氛的遲滞。

其實她本來還有一句的,“周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可是一時沒轉過來,就順了原唱。她便想第二段唱的時候拐過來,也算是向周紅紅示好。

但是看到程意那冰寒的臉色,她卻唱不下去了。

他明明以前一直對她笑的……

時婕藝後來和程意很少見面,她讀完高中就去了西班牙。在那裏,她遇到了一個笑起來和程意一樣溫暖的男人。

也就是因為這個男人,她再次病發。

這個男人比她先讀完留學課程,臨回國前,他說了一堆的山盟海誓。

之後,沒了音信。

時婕藝托國內的朋友去尋,未果。

某天,有個同學譏笑時婕藝是被玩弄了。

時婕藝初初對這些話都能一笑而過,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流言越傳越廣,她就有了些症狀。

她那會兒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肚子裏的孩子是她捱下去的精神支柱。

可惜的是,這個孩子最終沒有保住。

于是,她徹底崩潰了。

這次發病後,時婕藝的記憶開始模糊。她忘記了那個孩子的父親,只記得程意。她回到了和程意戀愛的階段,天天詢問着時母,“程意呢?”

後來總是見不到他,她則變得更加癫狂。

時父當機立斷,把時婕藝接了回國。然後他和時母拉着老臉去求程意,這才将當年的真相坦白。

程意一直以為時婕藝是因為移情別戀才和他分開的。當知道她不得已的苦衷後,他有一段時間無法面對周紅紅。

在他和周紅紅開心的日子裏,時婕藝正在醫院苦苦掙紮。

他覺得是他先負了時婕藝。

程意在多年後再次見到當初那個美好的女孩,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

她很消瘦,眼神黯淡無光,就是看到他的出現,才亮了起來。

程意想,他有什麽理由不幫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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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紅紅想到,如果當年不是那個高富帥的故事,那麽程意和時婕藝是絕對不會分手的。

程意才不會在乎老太爺的命令,他向來就是肆意妄為的。

她真的把這個如果問了出來。

程意手裏的煙早已熄滅,他把煙頭擰在煙灰缸後,走過去抱她,“你別亂想。這個世界沒有如果,只有事實。而事實就是,你才是我的女人。”

周紅紅怔怔地偎在他的胸膛,“程意,你有後悔過麽?後悔自己那麽輕易放棄她。”

“我就知道你愛想些有的沒的,才不告訴你。”他低下頭埋進她的發間,誠實地說:“剛剛知道這事的時候,是有後悔……”

話都未完,程意就感覺到她的瞬間僵硬以及随之而來的掙紮。

他制住她,繼續道:“可是我和她都有各自的生活了。當年沒了她,我有煙,也過來了。”

他停頓了一會,接下來的話說得有些支吾,“可是我要沒了你,煙酒都不夠。”

周紅紅感覺他越箍越緊,讓她喘不過氣來,只得開口,“你先放開。”

他哪裏肯放。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悶聲道:“我透不過氣了……”

程意這才稍微放松力道。

“周紅紅……我不是時婕藝的解藥。”他擡起頭來,撫着她的頭發,“真正能救她的,是那個孩子的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小露露和花非的砸雷。〈(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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