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辯論賽
第2天,晁弈抱着束火紅的玫瑰花,在座位上一邊看比賽一邊不停換着坐姿。
謝書秋給他的是家屬票,位置僅次于評委席,就在第二排,晁弈連謝書秋的手上擺弄了幾張手卡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臺上的辯手已經齊刷刷入座了,晁弈看向了謝書秋。
謝書秋裏面穿的是晁弈的襯衫,早上起來的時候,晁弈迷瞪瞪的,非要謝書秋從自己櫃子裏挑件襯衫,不挑不讓走,謝書秋愣是扯着自己被抱住的胳膊扯了好一會兒也沒扯開,最後還是把晁弈親清醒了才能起身。
晁弈想着早上的場景,覺得怪黏糊的,嘴角卻不自覺上揚,一雙眼緊緊盯着謝書秋。
謝書秋擺放完手卡,朝臺下看了一眼,晁弈默契地舉了舉花。
花剛放下,主持人就上了臺,燈光往臺上一聚,大屏幕上也亮出了辯題和計時器。
“大家好,歡迎大家來到本次比賽表演賽的現場,本次比賽辯題是‘死亡是生命的完整還是生命的遺憾’,比賽沿用省賽規制。接下來,有請雙方做自我介紹。”
“正方一辯,陳心。”
“正方二辯,謝書秋。”
“正方三辯,胡瑞。”
“正方四辯,顧年。”
“謹代表正方,問候在場各位。”
表演賽沒有校院之分,他們不代表某所大學,只代表他們自己。
晁弈看着鞠躬的謝書秋,覺得心都要撲上去了,怎麽能有這麽适合聚光燈的人?
陳心是全場第一個發言的,晁弈覺得這位置挺好,陳心打得穩,聲線也穩,有種娓娓道來但又很有說服力的感覺,很讓人有想聽的欲望,點立得死死的。
能上表演賽的都是各院校副教授往上級別的人物,邏輯各個缜密嚴謹,但這都不重要,晁弈壓根兒聽不進反方說的話,他只覺得正方說得真好,尤其是謝書秋,盡管還沒輪到二辯,但晁弈覺得他坐姿都跟別人不一樣,挺拔又禁欲,往那一坐就是個最佳辯手的模樣。
晁弈還在胡思亂想,發言人已經輪到了謝書秋,晁弈直了直身,拿手機拍了好多張謝書秋的照片。
“大家晚上好,很高興能就這個辯題和大家展開讨論,首先請允許我先指出對方辯友的幾個漏洞。
第1,您方的遺憾到底是誰的遺憾?死者還是生者?希望您方可以統一口徑。
第2,您方...”
晁弈哪見過這樣的謝書秋,說話明明還是那一副溫和的樣子,但句句都一針見血毫不留情,比剛剛的陳雪還犀利,偏生嗓音又溫吞得不行,讓人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的思路走。
“接下來,我将深度論述我方觀點。”
晁弈聽着謝書秋舉着話筒慢慢陳述,感覺像是回到了鶴泉的那個雨天,臺上的他永遠意氣風發,鎮定自若,舉手投足都是春天的風,溫和又蕭瑟。
二辯對辯環節,謝書秋幾乎是句句都在逼問,溫吞的嗓音配上字字珠玑的質問,密不透風的邏輯網罩在每個人頭上,一點出路都沒給對面留。
好像他就是真理。
晁弈現在才覺得謝書秋這個名字取的真的是絕了,太配他了,他就是秋天,秋天的料峭是對嚴冬即将到來的溫柔提醒,狠絕的刀下還有溫柔的風,比如現在——
“如果我今日死去,我相信我的愛人會覺得遺憾,因為我們原本可以趕至百年朝暮;但他也會覺得圓滿,因為他是我餘生最後一位愛人,我們擁有了彼此最後的時光,這很浪漫。而您方的遺憾不過是斷章取義的論斷。”
晁弈怔怔地聽着,手上的紅玫瑰輕輕搖曳,像是春風拂過,在招某個孤寂許久的人回家。
胡瑞和對方三辯的互相質詢就溫柔的多,更多帶着點探讨的意味,但晁弈聽得出,這也是把溫柔刀,胡瑞微笑着誘導着對面的三辯一步步動搖,又一步步把人家拉到了己方陣營,趁着最後的十秒鐘,胡瑞笑着說,“很高興與您方達成了共識,感謝您方承認我方辯題”,把人家一夥子騙得團團轉。
自由辯就更不用說了,四個人默契的不能再默契,從沒出現過連站,也沒出現過自相矛盾,真跟表演似的,打得完美。
顧年最後的四辯總結更是把所有的觀點又展現了一遍,有理有據,字字懇切又有力,給表演賽劃上了個完美的句號。
雙方辯手握手的時候,晁弈看見謝書秋臉上露出了自信而紳士的笑容。
表演賽就是友誼賽,沒有輸贏,好壞都在觀衆心裏,晁弈就不用說了,什麽獲勝方什麽最佳辯手,謝書秋還沒開口呢,他心裏的獎杯就已經哐哐往人身上砸了。
表演賽之後是市賽首賽,緊鑼密鼓的。
謝書秋下了臺就往晁弈這兒走,脖子上的戒指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從襯衫下拉了出來。
“給。”晁弈把一整束玫瑰花往謝書秋腿上一方,又輕聲說,“你好棒。”
謝書秋抱着花,眼底都染上了笑意,手往下輕輕牽起了晁弈:“那晚上能獎勵一份酸菜魚嗎?”
晁弈頭點得跟沒骨頭似的:“待會回去買鲈魚。”
中飯是沒可能回去燒了,四個辯手得一起吃頓飯,稍微商量了下,謝書秋就把晁弈捎上了。
“書秋,你們學校市賽的隊伍還是你帶?”胡瑞問。
謝書秋搖了搖頭:“不帶,給了一個年輕老師帶,我休息幾天。”
胡瑞點點頭:“早該這樣了,每年都你帶,我看得都累。”
謝書秋笑着:“也不累,就是想多點空閑時間。”
“啧啧啧。”顧年适時起了個哄。
所有人瞬間笑作一團,晁弈也有點不好意思:“別黏糊。”
謝書秋笑着沒回答,夾了塊魚肉,把上面的蔥都撥到了自己碗裏,又把魚肉夾了過去。
“沒眼看沒眼看。”陳心搖了搖頭,“我得拍給我老公瞅瞅,讓他學着點。”
謝書秋由着他們調侃,笑着又給晁弈夾了一筷子青菜,成功收獲了晁弈一個白眼和一個痛苦的表情。
吃完中飯,謝書秋和晁弈沒打算急着回家。
顧年跟聞展約了電影,陳心的老公收到消息也識時務地立刻表示自己來接他,胡瑞也表示自己手上壓着篇論文。
人都散了,晁弈和謝書秋兩人在商場裏無目的地逛着,路過影院的時候,晁弈扯了扯謝書秋:“看電影嗎?”
晁弈實在不喜歡逛街,逛街不如看電影。
五月還是電影淡季,沒什麽新出大熱的電影,晁弈指了指廣告牌上的《小婦人》:“看這個?”
謝書秋看過《小婦人》的原著,挺經典,點點頭:“好。”
晁弈和謝書秋坐在電影院最後一排,情侶座,一條長椅子,兩個人坐也不擁擠的那種,兩邊隔着一道屏障,四周都是情侶。
晁弈捧着爆米花坐在最後一排,突然想到:“謝教授,你跟別人來坐過這沒?”
謝書秋一愣,遲疑了一下,沒立刻開口。
“那就是坐過。”晁弈丢了個爆米花進自己嘴裏,“不特殊了我都。”
這話謝書秋接不上了,35歲了,又不是什麽剛出校園的小年輕,謝書秋也談過幾個,沒來過電影院?這誰信。撒謊都撒不了。
晁弈其實也就是随口一問,他也不是醋壇子,不至于這麽撩一下就翻了,謝書秋現在是他的,再多前任也都是過去式,他沒着為這個鑽牛角尖。
晁弈扭過頭看向大屏幕,又叼了個爆米花,剛咽下去,唇上就貼上了一個柔軟的物件,一觸即分,謝書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沒跟人在大庭廣衆下親過,這樣的特殊可以嗎?”
“我......我也沒有......”晁弈的大腦有一瞬間的宕機,他也沒想到謝書秋會在電影院裏親自己,喉嚨裏爆米花的甜膩味還在不斷地往外冒,唇上的觸感也沒完全消。
“沒有?”謝書秋帶笑的聲音低低地在耳邊響起。
晁弈純屬挖個坑給自己跳,他忘了,自己也有前任,前任還來了婚禮現場。
“林岸是醫生,特忙,我也不喜歡逛街,我倆都沒怎麽一塊兒看過電影。”晁弈老老實實,“更別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廣衆的......這樣了。”
謝書秋輕輕牽住了晁弈的手,把這個話題跳過去:“我想吃爆米花。”
晁弈把爆米花遞給他。
“我沒手。”謝書秋另一只手也搭上了晁弈的手。
“謝嬌嬌,怎麽這麽能撒嬌。”晁弈把爆米花桶放在腿上,空出來的手拿了一個爆米花,喂給謝書秋。
“因為我在哄我吃飛醋的老公。”謝書秋嚼着爆米花,恢複了原來的坐姿,往靠椅上一躺,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好像剛剛撒嬌親人的都不是他。
晁弈又用一個爆米花堵住了謝書秋的嘴:“哄人該你喂我。”
謝書秋挑了挑眉,伸手拿了個爆米花:“怎麽喂?用手還是用嘴?”
“?”晁弈不可思議地看着謝書秋,好像窺見了條狐貍的尾巴,“教授怎麽沒個正行啊!”
“我又不是什麽禁欲的聖人。”謝書秋笑着睨了眼晁弈,把爆米花用手拿着喂了過去,“我只調戲我老公。”
那确實,謝書秋的狐貍尾巴藏得好,平時都是一副如沐春風的樣子,怎麽溫吞怎麽來,怎麽溫柔怎麽來,偶爾露出一點點狡黠的端倪,都能讓晁弈跟發現新大陸似的。
晁弈叼着爆米花,也靠了回去。
這電影劇情挺熟悉,兩人都看過原著,鬧了這麽一會兒也還是能看懂。
小情侶膩歪過了,現在也能靜下來看電影,兩人時不時互相投喂個爆米花,相視一笑又扭過頭看電影。
直到看到喬把信塞進了信箱的時候,晁弈低聲呢喃了一句:“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愛我,明白愛和死一樣強大,并且永遠扶持我,我也渴望有人毀滅我也被我毀滅,世間情愛何其多,有人可以虛擲一生共同生活卻不知道彼此姓名。”
謝書秋靜靜地聽着,沒說話。
晁弈也沒打算讓謝書秋接這話,他就是有感而發,想到了珍妮特·文特森的這句話,咕哝兩句,念完就繼續看電影了。
在晁弈都快忘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的時候,他聽見了謝書秋的聲音。
“我無法擁有你的時候,我渴望你。我是那種會為了與你相見喝杯咖啡而錯過一班列車或飛機的人。我會打車穿越全城來見你十分鐘。我會徹夜在外等待,假如我覺得你會在早晨打開門。在你的句子說完之前。我編織着我們可以在一起的世界。我夢想你。”
晁弈第一次聽見謝書秋以這樣的聲音說話,像是在吟詩一般,聲音低沉而動聽。這話說的突然,但是晁弈聽懂了。
晁弈在說《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謝書秋回以同作者的《欲/望》,晁弈在索要着愛的特殊性和獨特性,謝書秋卻在告訴他——
我對你的愛,就是無可替代的唯一。
晁弈扭頭向謝書秋看去,卻跌進了對方的眼睛裏。
屏幕上的羅倫和艾米正在訂婚,屏幕外的晁弈吻住了謝書秋。
--------------------
全文完結~這就是一個很短的短篇,之後還有兩三章番外奉上~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