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藥師【第一更】 (1)
十萬塊下品靈石對任何一位煉氣期修士, 都是無法抗拒的誘惑。程溪因煉化靈氣的效率極高,對靈石的需求更加強烈。
程溪從書閣出來時,柳星舞雙手捧着木制托盤恰好走出湯藥房,不待程溪詢問, 她率先湊過來好奇道:“師父叫你去做什麽?與雪梅谷有關嗎?”
“雪梅谷很有名氣?”程溪看着她反問。
“那當然啊!”
柳星舞清秀眉眼夾雜着豔羨與敬仰, 興致勃勃道:“整個臨原城界內, 數百萬修士,你可知其中醫師有多少位?”
程溪對醫師了解不多, 但每次聽到旁人提起醫師, 皆神色尊敬, 想來這是個非常利他的職業。
再結合陳知秋提起醫師時, 所說的天賦論調, 可見醫師對天賦要求極高。
“數百萬修士裏……十萬醫師總歸有吧?”程溪看着柳星舞猜測。
“太多了。”
柳星舞搖頭,“你再猜猜。”
“一萬?”
程溪覺得這個比例已經非常稀少。
柳星舞平時看不太慣程溪, 可但凡有程溪不懂的東西, 她就特別喜歡賣關子。
“就這麽說吧, 整個臨原城界內的藥師攏共才兩萬多位,醫師比藥師還要稀罕幾十倍,你說他們有多少人?”柳星舞好整以暇地問。
程溪眼中閃過意外,認真思索片刻才開口:“……五百人?”
“不,是105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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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見程溪臉上愕然神色,柳星舞咧嘴一笑, 欣賞夠了才重提方才的詢問:“師父讓你做什麽?”
“去雪梅谷打下手。”程溪沒隐瞞, 只是沒提十萬塊下品靈石的事。
去雪梅谷……
柳星舞愣了愣, 一股不平怒火漸漸席卷心肺,嗆得她喉嚨發澀,目光緊盯着程溪, 難以接受地質問:“為什麽會是你?”
“你才入門多久,你曉得分辨幾株藥草藥性,你會凝聚藥珠嗎?你憑什麽啊!”
柳星舞紅着眼眶質問。
程溪愣住,她沒料到柳星舞反應這麽大。直白告知也是考慮自己離開後,柳星舞要是問了,肯定能問到。
當然最緊要的,還是程溪并不覺得去雪梅谷打下手,是一件多少難得的殊榮。雪梅谷有那麽厲害嗎?
程溪很疑惑,但柳星舞已經無心交談,紅着眼氣沖沖跑了,她只能回自己位于靈渠街的住宅。
住宅門口已經有穿着灰白衣衫的四個人在等待,在他們身後,是兩輛木制板車。
程溪下意識看了眼天色,牆上日影已經退去大半,但離戌時末還差約半個時辰。
“程姑娘好。”四人裏,較年長的發福男人恭敬向程溪問好。
程溪颔首示意,平和道:“不是約好戌時末嗎?段老板怎麽來得這麽早?”
“包子鋪的生意主要集中在早上,我恰好閑着,再者靈渠街靈氣濃郁,我與三位幫工便商量着過來熏陶熏陶。”段老板爽朗道。
“四位還請稍等片刻,我去看看家弟處理好畜獸肉沒。”程溪說罷,推開院門走進三合院。
院門留着一條大腿寬的縫,段老板身後三個年紀不大的幫工好奇朝院子裏張望。
“原來靈渠街的住宅長這樣啊。”
“看起來也不算大宅子,但靈渠街的住宅死貴死貴的,聽人說得大幾萬下品靈石。”
“嘶——那得賣多少個肉包子啊!”
三個幫工看向段老板,滿臉求知欲。
“按包子鋪的收入,估摸着兩百來年就能夠買一套靈渠街的住宅了吧。”段老板滿臉輕快道。
三人:“……”
住宅後院。
原本的雜房被推平,沿着牆體建成了寬三米的超小型獸圈,裏面關着幾十頭個頭健碩,鬓發深黑的黑皮豬,它們是興山鎮比較常見的一種肉食來源。
程溪過來時,這些黑皮豬像火燒屁股似的,正在獸圈裏快速奔跑。
充當監工的人煉魇挂在獸圈棚子的梁柱上,每只從它面前經過的黑皮豬均被吓得屁滾尿流,跑得賊快。
獸圈有陣法隔絕氣味,但程溪看到可用于做化肥的大堆豬屎,還是有股要窒息的感覺。
“我要出一趟遠門,這些黑皮豬都得處理掉。”程溪看向人煉魇說。
人煉魇聞言,離開梁柱,只花了三息時間,獸圈裏的幾十頭黑皮豬,轟然倒下。
最近幾天人煉魇一直在節食,乍然把十幾天的口糧一次性吃完,它居然有種飽腹感。
程溪記下黑皮豬數量,轉身回前院。
雖然黑皮豬是專門弄來,給只有吸食精血才能維系實力的人煉魇當口糧,但本着廢物利用的原則,豬肉會被程溪賣給包子鋪做肉餡。
黑皮豬的肉質本就緊實,又加上人煉魇的監工,瘦肉比例極高,程溪養的豬肉品質放眼整個興山鎮,都是數一數二。
程溪算了算,發現自己養着人煉魇,不但沒虧過,反而每天還能小賺幾十塊下品靈石。
前院裏,程溪跟包子鋪的段老板談起豬肉問題,語氣平和道:“家弟要出一趟遠門,這批黑皮豬打算全部處理了,段老板打算要多少斤?”
“不知程公子何時回來?”
段老板愣了下,關心地問起歸期。
“歸期我尚還不确定,但想來十天半個月是需要的。”程溪溫聲道。
“這樣啊……”一想到在這期間都沒有上等品質的豬肉供應,段老板收斂心中遺憾,爽快道:“這一批豬肉有多少斤,我全要了。”
程溪點頭應下:“段老板稍等片刻,我去清點。”
也就交談的百來息,程溪回到後院,尚還是嶄新的木板上,已經堆疊幾十塊紋理清晰的暗紅豬肉。
“一共,一萬,一千,五百,斤肉,值一千,五百塊下品靈石。”人煉魇的聲音在程溪腦海裏斷斷續續響起,“內髒,打包,味香樓,一千塊,下品靈石。”
“好。”
程溪痛快應下,她除了起先的買豬,之後照料處理等事宜,都是由人煉魇在辦。
黑皮豬是普通豬,好幾百斤的成年豬一頭只要十塊下品靈石。程溪在心裏簡單計算,發現這次扣除成本,自己還能賺将近一千五百塊下品靈石。
從養豬到殺豬,攏共也才九天,算上之前那幾天的收入,将近兩千塊下品靈石,日均兩百。
這些靈石不多,但勝在白撿啊!
這要是擴大規模的話……
起先只想讓人煉魇自給自足的程溪沒想到養豬居然也有致富經,就很舒爽。
上萬斤豬肉,包子鋪的段老板跟三個幫工往返五趟才把這些豬肉全部運走。這邊剛結完賬,味香樓的後廚管事便匆忙趕了過來。
一聽這次的豬內髒數量有點多,後廚管事激動得滿臉通紅,痛快給完靈石才運貨。
與包子鋪老板一樣,味香樓管事也很關心負責宰殺的程公子什麽時候回來,順道還提了句味香樓可以承包黑皮豬的肉,甚至願意給出高于市場價的價位。
程溪只說等人回來再談。
把事情全部處理妥當,天邊已經布滿深橘紅霞,人煉魇縮在程溪影子裏,跟着她前往車馬坊。
“下次,養,多點,黑皮豬。”
人煉魇斷斷續續道:“你實力,高,我,消耗,也大了。”
程溪最近也就從煉氣三層突破到煉氣四層,不過人煉魇既然不反感養豬,她自然沒什麽可說的。
車馬坊總是很熱鬧,有初來乍到面露驚奇的新人,也有懷揣着希望踏上新征途的修士。
程溪剛抵達,便有人朝她揮手打招呼,“程姑娘!”
程溪定睛看去,發現是孟聲竹他們,約莫八、九個人,一身黑衣紮着馬尾的楊際也在其中,楊際看了她一眼,飛快挪開視線。
“你們這是準備去哪?”程溪跟孟聲竹幾人關系還可以,走近以後随口問了句。
“不是我們,是這小子。”
孟聲竹拍了拍楊際的肩膀,笑着說:“他家派人來接他了,往後咱們就很難碰得到了。”
“噢。”
程溪之前聽幾人談過楊際的背景,家裏有礦卻出來體驗獵獸人生活的礦二代。
“程姑娘也打算出遠門?”
孟聲竹好奇問。
“嗯,我去雪梅谷。”程溪沒隐瞞。
“那不是正巧嗎!”孟聲竹掰着楊際腦袋面向程溪,少年俊俏臉龐泛起薄紅,像是氣的。
“嗯?”
程溪疑惑看向楊際,心裏隐有所悟。
“我家獸車順路雪梅谷,你,要坐嗎?”楊際盯着程溪,語氣輕緩道。
程溪上回在山脈裏因指路救了楊際一把,兩人算是不計前嫌,關系有所回暖,但遠不如像孟聲竹這般熟稔,她搖了下頭:“多謝楊道友,我之前約好了雪梅谷的馬車,就不叨擾了。”
“普通馬車哪有獸車快啊。”
孟聲竹哎呀一聲,盛情邀請道:“再說程姑娘此次一個人,車馬坊魚龍混雜,跟熟人一道總歸安心些。楊際脾氣不如何,但人品還是極好的。”
楊際忍不住瞪向孟聲竹,結果腦袋又被掰回面對程溪,他收起兇惡目光,別開視線輕聲說:“雪梅谷離此地足有三百裏地,普通馬車得跑近五個時辰。獸車只需兩個時辰就能抵達了,我又不收你靈石,你再考慮下吧。”
程溪:?!免費載具速度還快!
“那好吧,麻煩楊道友了。”權衡之後,程溪從善如流地答應下來。
楊際嘴角微翹,掙脫孟聲竹的手,領程溪登上自家獸車。與車馬坊的大部分馬車相比,這獸車極為氣派。
光車廂面積便有近四十個平方,相當于一個小房子,裏面布設精致,茶桌上擺着茶具與果肉幹。中間鋪有獸皮地毯,既可躺在軟榻上休息,也可盤膝修煉。
“你随意,桌上東西想吃可以拿。”楊際邊說着拿出蒲團擺在地上,坐在上面閉目修煉。
程溪靠近雕花車窗,伸手推開半扇,映入眼簾的是飛快後退的景色。
“你聽聞過雪梅谷的谷主嗎?”
程溪看厭風景後,關上窗戶望向氣息遲遲沒有平息的楊際。
“你師從陳前輩,竟不知雪梅谷?”楊際睜開雙眸,像看珍稀物種似地打量眼前五官普通的少女。
若論長相她一點都不出衆,可那股風輕雲淡的平和氣質,總讓楊際忍不住多看幾眼。
“我只是不大了解。”程溪解釋。
楊際胸有成竹地問:“那你知曉雪梅谷的位置在哪嗎?”
程溪:“……”
她還真不知道。
楊際眉梢舒展,俊逸臉龐浮現淡笑,“你分明只是聽過雪梅谷吧。”
“恰巧我家曾與雪梅谷的谷主有過交集,你想知道哪方面的?”楊際倒沒賣關子。
“雪梅谷主名諱,實力,喜惡。”
程溪果斷列出三樣。
“谷主姓應,名長庭。但大家都不會這麽喊他,往往是喊應師。”
楊際侃侃而談:“至于實力,不能用簡單的境界來概括。根據長輩的說辭,早幾十年前,雪梅谷就已經存在,那時應師已是築基期修為,前段時間,他仍是這個境界。”
“一般人都會懷疑應師是不是遇上了瓶頸,直到十七年前,有一夥元嬰境界的強者,試圖殺掉應師。”楊際說到這頓了下,眼底帶着幾分回憶。
“他們沒殺掉吧。”程溪推測。
“嗯,而且……那夥窮兇極惡的元嬰境強者全死了,身為目标的應師卻毫發無損。”
楊際颔首道:“所以應師的實力究竟有多強,誰也不知道。自那之後,大家都清楚不能招惹應師。至于喜惡方面,應師清心寡欲,并無明顯表現。”
實力深不可測,性格清心寡欲。
楊際雖沒說喜惡,但程溪篤定這樣的人,應當很喜歡安靜才對。
“你有更隐秘的躲藏辦法嗎?”程溪通過魂血聯系人煉魇,她擔心人煉魇這種極惡之物被察覺。
“有,的。沉眠,但不能,殺敵。”
人煉魇斷斷續續回答。
“到地方了就沉眠吧。”程溪叮囑。
“好。”
兩個時辰一晃而過。
趕車的侍衛禀報已經抵達雪梅谷。
“此次多謝了。”
程溪認真向楊際道謝。
“只是順路罷了。”楊際順勢起身,随口問:“陳前輩應當有告知你如何聯系應師吧。”
程溪搖了下頭,“沒有。”
楊際愣住:?
“怎麽……”見楊際反應不對,程溪神色意外,進谷這種事難不成還挺困難?
“咳咳——出去再說吧。”
楊際催促程溪走下獸車,他也跟着下來,擡頭仰望繁星遍布的蒼穹。
說是抵達雪梅谷,但程溪發現這附近山脈起伏,根本沒有一條可走的路。
“你往南走兩裏路,就能穿過夜障。這是雪梅谷夜晚的天然迷陣,防止一些人日夜不休争奪雪梅枝。”楊際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程溪解釋。
程溪已經嗅到南面大量駁雜的氣息。
“你會看星象?”程溪有點意外他居然能從海量的繁星中分辨出不同來。
楊際卻是誤會了,臉色緊繃着問:“你不信我?”
“沒有,只是覺得能辨別出這些長得一樣的繁星,很厲害。”程溪如實道。
很厲害……
楊際愣在原地,心髒猛地跳動一下,打亂了他所有思緒,從來沒有人誇過他。
對上程溪專注的目光,楊際耳朵發燙地別開臉,語氣緊張道:“只是一點愛好,雕蟲小技。”
“星象還是很有前途的。”
程溪中規中矩評價。
據她了解,修真界的星象皆與命運有關,會玩這個的都是很厲害的角色,不過這東西極吃天賦。
程溪并未撺掇楊際,她輕快道:“我去雪梅谷了,你們一路平安。”
楊際怔怔目送少女的背影走遠,心頭的火熱被夜風吹得盡數冷卻。他仰頭看着每一顆各具特點的星星,仿佛有根無形的線,将它們串成不同形狀。
楊際看了很久才低下發僵的脖頸,低聲苦笑:“……前途嗎?”
十六歲才煉氣七層的他,為了突破煉氣七層需要拼盡全力的家主子嗣,面對家族那群優秀的同齡後代,真的有前途可言?
處境很讓人絕望,但楊際唇角卻揚起獰笑,得拼一拼才行,他可不能下次去興山鎮,讓小姑娘看扁了。
程溪向南走,橫跨兩裏地,終于看見一條蜿蜒的山間石階。
在石階兩旁正蹲坐着衣着各異,手提燈籠的修士們,程溪一過來,便遭到十幾位修士的注目。
“你從哪來的?!”
一位年長的修士面露驚愕。
“南面。”程溪言簡意赅,視線不着痕跡在這些修士身上掃過,全都是煉氣期。
若論實力,年長的修士氣息渾厚只是渾身散發着沉沉暮氣,明顯命不久矣,他煉氣八層的實力有所折扣。
又有一人表示疑惑:“雪梅谷一到晚上就有迷陣,你是如何辨明方向的。”
“我恰好與人同乘馬車,那位道友得知我要來雪梅谷,夜觀星象,為我指的一條明路。”
程溪面不改色道。
在場的衆修士臉色霎時極為複雜。
這等氣運,簡直讓人羨慕得發狂。
“你年紀輕輕,身體無恙,尋梅枝作甚?”先前那位年長修士警惕詢問,手臂下意識貼近身側。
“在座有幾位不也身體無恙嗎?”
程溪反問,她不知梅枝是何物。
陳知秋沒說,柳星舞沒說,就連楊際也只淺提奪梅枝,未曾詳說。從眼前這些人的反應來看,這東西效果似乎很厲害。
“我妹妹得了病,就快死了……”
“我娘親……”
“我爹……”
被程溪囊括在身體無恙裏的幾位修士,立即換上一副悲傷神色,傾訴自己的難處。
“噢,其實,我也得了一種絕症,五年內要是找不到解決辦法,也會死的。”程溪很認真地說。
裴游時就像懸在她頭頂的一把刀。
衆人:“……”
這借口可真假啊。
“你想去便去,若能尋到梅枝,也算你自己的本事。”年長的修士将面貌普通的少女認真打量一遍後,确定沒什麽威脅,冷淡道。
程溪看着衆人,擺出甚感意外的表情:“我聽人說,梅枝很容易找的呀。”
“誰說的!”
年長修士瞬間暴躁,拉長着一張臉,冷冷盯着程溪,氣勢逼人地質問:“這結論又是如何得到的?”
“真是可笑,梅枝很容易找?這怎麽也得找到兩枝或是三枝才敢說這樣的話吧。這些年來,谷陣裏的梅枝時隔三年方才現身,倒是好奇,誰蟬聯兩次。”
“可別聽信這鬼話,肯定是吹噓。”
這些人七嘴八舌地對‘梅枝很容易找’這一結論嗤之以鼻,為程溪提供了很多有用情報。
“我是在酒館了聽到的,難道真是吹噓?”程溪睜大眸子,不敢置信。
“酒館,啊,懂了。”
“我也懂了。”
“居然還有人信那些酒鬼的胡話,可真夠單純的,也不怕被賣了還幫人數錢。”
“就這麽說吧,三年裏梅枝就一根,而在這期間,進入谷陣次數怎麽也得有上百萬次,你自己說這概率得多低啊!”說話的青年攤手。
“概率這麽低,還會有人孜孜不倦在谷陣裏面闖?”程溪看着青年發出質疑。
“沒奪到梅枝跟空手而歸是兩個概念,總之你多進幾回就清楚了。”青年含糊道。
其他人也不再說話。
程溪根據自己獲得的情報捋了捋,雪梅谷有陣法阻擋,她再三回想陳知秋的叮囑,發現他絲毫未提陣法與進入方式。
從這些人的反應來看,雪梅枝好像很有用,特別是在治療方面,這東西肯定是出自谷主應長庭之手。
“我若是找到雪梅枝了,能見到雪梅谷的谷主嗎?”程溪認真請教衆人。
“你在想屁吃。”
“年輕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雪梅枝就是願望枝,你找到以後對着它許願說想要見谷主,就可以了。”有人一本正經地回答。
“哈哈哈哈哈,你好壞。”
“哈哈,幹嘛給人不可能的期望。”
沒有人反駁雪梅枝的作用,都在集中嘲笑程溪異想天開,這反倒讓她松了口氣。
雪梅枝有用就行。
要是見不到應長庭,陳知秋許諾的十萬塊下品靈石,豈不是泡湯了!?
這次的弟子是由陳知秋指派而來,程溪不覺得谷主會認得她。與其在外面枯等,倒不如進谷陣打發打發時間,真要是找到雪梅枝,最好不過。
程溪踏上石階,兩側有修士的燈籠照明,倒還挺清晰,越往前方面,石階輪廓越模糊。
這很不對勁。
程溪耐着性子又往上走了十幾個臺階,隐約感知到與附近不同的氣息,這裏是陣法的分界。
“我,沉眠,有點,疼,你忍忍。”
人煉魇的聲音響起。
“好。”
程溪通過魂血回應。
下一瞬,一股鑽心疼痛令她神魂緊縮,這痛苦只持續了剎那,但疼痛感不亞于之前解除神魂契約的痛。
“嘶——”
程溪捂着心口,狠吸了口冷氣,看向輪廓模糊的石階,果斷邁出步伐。
就像穿過水膜的觸感。
下一瞬,石階兩側,長滿着各種散發瑩瑩亮光的珍稀靈材,讓人挪不開眼。
雖然知道是假的,但程溪心口被泵湧的血液沖刷,痛意瞬間消散一空。
“這些要是真的就好了。”
程溪饒有興致地打量這些幻化的珍稀藥草,忍不住感嘆:“還有什麽比暴富更使人快樂。”
可能是意識到僞裝得不夠真實,随着程溪往石階上方走,山谷裏開始彌散馥郁到嗆鼻的藥草香,兩側的藥草也逐漸真實起來。
含露草是最常見的藥草,通過葉片數量可以辨別年份,程溪盯着葉子多得能做藤蔓的含露草,不由得停下步伐。
“讓我數數……”
程溪蹲在含露草附近,一眼掃過去,好家夥,數百片葉子,少說也得有上萬年歲齡。
程溪忍不住朝這株含露草伸手,然後,把它旁邊一株不怎麽起眼的翠綠小草苗拔出,再次感嘆:“暴富不真實,還是這種平平無奇的藥草,更适合我。”
相當于白撿幾千塊下品靈石的程溪很高興,她沒想到這陣法裏,除了障眼法外居然還有真的藥草。
幻境:“……”
這人怎麽回事啊!?心底最真實的欲丨望,分明呈現的是暴富!!
頭次吃癟的幻境深刻檢讨自己,随着程溪往上走,周圍的藥草逐漸變得平凡卻又價值奇高。
程溪起先只是試試,沒想到這幻境居然真的有靈性,在嗆鼻的藥草香裏,她只需要注意那非常淺淡卻又切實存在的氣味即可。
程溪邊采摘藥草,邊往上走。
操控幻境的靈性在折損一批資源後,終于反應過來:有問題的不是它,而是這個少女啊嗚嗚嗚——
有藥草采摘,程溪越走越激動,可慢慢的,慢慢的……周圍藥草已經變得稀疏,真實藥草更是一株不剩。
程溪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不至于吧!
她才采摘幾十株,這就玩不起了!?
幻境之外。
雪梅谷不愧雪梅之名,漫山遍野都是雪梅樹,它們在夜色中晃動光禿的樹枝,發出嗚嗚嗚的風聲,極盡悲傷與肉痛。
建在半山腰的竹屋燈籠被吹得輕晃。
漆黑的卧房內,躺在床榻上休息的應長庭聽到主屋外的細微風聲,從淺眠中醒來,睜開雙眸略作傾聽。
“既要定此規矩,便願賭服輸。”應長庭的嗓音如山澗清泉般悅耳好聽,對着空氣輕聲說。
嗚嗚嗚嗚嗚——
風聲更大。
仿佛在哭訴竹屋裏的人竟不幫它們。
應長庭被吵得不好入眠,輕聲妥協道:“我下次歸來,給你們多帶些靈植便是了。”
嗚嗚嗚嗚嗚嗚!!!
早就知曉這位應師是什麽德行的雪梅樹哭得更是肝腸寸斷,開始列舉他每次答應又鴿掉的行徑。
若不是他上次帶回一批藥草,他就能達成百連鴿:指連續鴿掉一百次。
世間怎會有如此能鴿的人類啊!
應長庭:“……”
“過幾日前往的臨原城是座大城池,那裏還有專門的藥草交易市場……”
應長庭認真解釋的話語還未說完,雪梅樹掀起的風聲戛然而止。
幻境裏。
程溪連走上千層石階後,兩側已是一片光禿,可見這幻境靈性是徹底放棄誘惑她了。
“我們要不做個交易如何?”
程溪掃了眼還看不到盡頭的石階,停下步伐仰頭說:“我把采摘的藥草全部還給你,你給我一根雪梅枝怎麽樣?”
“只要我一直走下去,總能走到盡頭,到時候這些藥草我都會帶着離開此地……”
程溪不确定石階有沒有盡頭,但幻境既然有靈,嘗試溝通也不虧。
并且這座幻境裏,已經沒有藥草氣息,她剛才采摘的那些,似乎就是這座幻境的全部存貨。
幻境沒有反應。
程溪把儲物袋裏的藥草全部擺在石階上,以表誠意并耐心等待,她在心裏掐着時間默數,打算數到一百聲就收起藥草,繼續走石階。
只要是陣法就有生路,只是耗時間。
默數到二十聲的時候,石階上的藥草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花苞還未盛開的梅枝,帶着很淺的幽香。
這是真的梅枝!
并且藥草氣息還在附近,幻境應該沒有能力挪走,只是施加了障眼法。
作為一個很重視契約精神的神獸,程溪無視藥草拿起梅枝,幻境并未消散。
梅枝的靈性很充沛,程溪想到自己來此地的正事與之前聽那些人所說的梅枝使用方法,打算現在嘗試。
“梅枝啊梅枝,我想見應師一面,煩請達成我的願望。”程溪虔誠又認真地許願。
竹屋裏。
雪梅樹的動靜戛然而止,應長庭也未詢問緣由,而是伸手扯過被褥,打算繼續休息。
嗚嗚嗚嗚嗚嗚——
應長庭剛閉上眸子沒多久,便聽到雪梅樹亢奮的風聲,仿佛遇上什麽大喜事般,恨不得昭告天下。
“嗯?有人想見我?”應長庭聽了一陣,略感意外地睜開眸子。
“我應當說過晚上不見客。”
應長庭說罷,雪梅樹不依不饒,呼呼風聲祈求他給個面子見一見。
雪梅樹不是頭次這麽死皮賴臉,但讓應長庭感到興起的是,這是它們首次為外人這般積極,渾然沒有雪梅的清高冷傲。
“你們難不成收了賄賂?”應長庭也就随口一提,屋外的風聲霎時噤聲。
應長庭:“……”
在雪梅樹死纏爛打下,應長庭順勢探出靈識感知山谷外的氣息。
發現正站在臺階上,陷入幻境的程溪時,應長庭的靈識頓住,倏然收回。
幻境裏。
程溪許願之後,耐心等待超過百息,都沒得到反饋,就在她懷疑這別稱許願枝的雪梅枝該不會是假的時,眼前幻境發出咔嚓的破裂聲。
待程溪從幻境中回過神來,眼前場景已然變幻,映入眼簾的是氣氛幽靜的竹屋。
在兩盞橘色燈籠與朦胧月色照耀下,一位站在檐下的欣長身影,吸引了程溪全部注意力。
他沐浴月色,仙氣飄飄的衣袍仿佛融入其中,那張風光霁月更盛谪仙的臉龐,直接給程溪來了發顏值暴擊,甚至産生一種戀愛般的錯覺。
“應師?”
程溪握緊手中雪梅枝,一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別說談戀愛,連欣賞美男的興趣都沒了。
“你是?”應長庭視線落在程溪身上,嗓音清冽,稍帶疑惑。
“我師父是陳知秋。”
程溪語氣還是有點小緊張,但好在不妨礙思考與溝通,考慮到應師清心寡欲的性情,她言簡意赅:“今下午,應師的雪梅穿書抵達明春堂,師父看過後便讓我過來給您打下手。”
在程溪的感知中,應長庭的視線清冷而強勢,讓她難以忽視,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所有秘密都看透。
想到應長庭雖是築基期卻深不可測的實力,程溪對易貌符的僞裝效果開始動搖,身軀下意識緊繃起來,餘光留意兩側環境,準備跑路方向。
“你可在這間客房休息。”沉默許久的應長庭睫羽輕遮眸色,擡臂揮掌,左側竹屋的房門霎時打開,裏面亮起燈光。
嗯?
程溪眨了眨眼,她沒想到應長庭這麽幹脆,從他平靜的神情來看,似乎沒有察覺不對。
“多謝應師。”
程溪不敢多問,連忙道了謝,剛朝竹屋走兩步,她注意到手裏握着的雪梅枝。
“對了,此物應師要回收嗎?”
程溪已經使用了雪梅枝,但此物還未消失,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應長庭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雪梅枝上,又看向少女的眼睛,夜色是最好的遮掩。
但她那雙眼睛,仍像之前那般,幹淨而純粹,讓應長庭為之輕笑,饒有興致:“你可知雪梅枝的作用?”
程溪哪怕做足心理準備,還是被這個輕笑晃得心裏放禮丨炮,怎麽會有笑得這麽好看的人啊?
“雪梅枝可以用來許願。”
程溪壓抑着激動情緒認真回答。
“的确如此,但也非什麽願望都能達成。”應長庭輕輕颔首。
程溪高興說:“但是我許的願望,已經達成了。”
“你所許何願?”應長庭倒是好奇。
“見到應師,如今我已經見到了。”
程溪語氣輕快。
“你的願望,只是這個?”應長庭好看唇角無奈發笑。
“嗯。”
程溪點頭,她大致了解雪梅枝可以許其它願望,甚至可以變賣給其他人。
但這些都屬于撿了芝麻丢西瓜,見不到應長庭且不談陳知秋的十萬下品靈石泡湯,光就交代上,就很容易令人失望,讓她經營的人脈全部枯萎。
“願望達成,你可是覺得梅枝無用,便不想要了?”應長庭目光落在程溪身上,嗓音悅耳故意詢問。
程溪連忙搖頭,腦子一轉機智道:“怎麽會,若應師不回收,那我便收起來當藏品啦!”
應長庭心下微動,甚感滿意地颔首。
程溪這才認真打量手中這根梅枝,長約半米,有六根細枝,上面挂着十來個花苞,看起來鮮豔欲滴。
程溪嘗試收入自己半個立方大小的儲物袋,剛剛好,要是再長一點她可要折枝了。
“應師,師父派我過來給您打下手,有什麽吩咐,您盡管交代就好。”
程溪恭敬鞠躬。
雖說是打下手,但程溪覺得跟打雜差不多,不過這位名望極盛,又是有真本事的,她放低姿态并無不适。
應長庭看着言行拘謹極為乖巧的少女,本不欲操勞她的念頭被揮散,心生頑意,輕笑道:“小藥師一提,我倒是有幾樣事需要你去辦。”
“是什麽事呀!”
程溪精神一振,立即詢問。
“第一件事,明日清晨,我需小藥師取午時半的棕紅細泥沙一勺。”應長庭清冽嗓音不疾不徐。
午時半的棕紅細泥沙一勺?
程溪眨了下眼,這個要求可真夠古怪的,不過她還是認真點頭應下。
“第二件事,小藥師在山谷裏最高的太陽山頂上,撿兩顆石頭,磨成細粉。”
微涼的夜裏,夜風輕拂,帶起應長庭飄逸仙然的衣袍一角,他墨眉星眸像絕世畫作裏畫中人。
“好。”
程溪再度記下。
“第三件事,折取紫蝶草汁液一茶盞的分量。”
“第四件事,從野松鼠那裏搶五顆小榛子。”
“第五件事,接一雞缸瓷碗的晨葉露。”
“小藥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