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同居
裴亦蕭喝得實在有點多了。關鍵是這三個哥哥都在不停地和他碰杯。就算紅酒一次抿一口,那樣頻頻對碰,抿下去的也是個不少的量。裴亦蕭竭力保持比較正常的坐姿,提醒自己千萬不能歪歪倒倒。圍着他的三個人裏,就是看着最随意的蘇迅,也是脊背挺直地坐着,姿勢再怎麽慵懶,也還是儀态不亂。
時間将近子夜了,人群聊得正開心,大廳裏有專門的樂隊在表演,一時又是四重奏,一時又是架子鼓吉他,變換着高雅與流行的音樂,人們端着酒杯與熟識的朋友聊天,那十五瓶開來試猜的紅酒,除了品質較差的之外,好的都倒得差不多了。蘇迅那個能幹的老管家又指使着助理從地下酒窖裏取來各種好酒。穿着白襯衣黑馬甲,戴着銀色小領結的服務員,正有條不紊地從冰桶裏取出酒來,給一個個晶瑩的水晶杯裏倒上,除酒水外,也有果汁、蘇打水、礦泉水提供給客人。酒水臺旁邊是甜點臺,各類時令水果切成小塊放在白磁盤中,還有提拉米蘇、慕斯、核桃派、馬卡龍等小點心供客人取用。
裴亦蕭又呆坐一會兒之後,感覺酒醒了些,想到洗手間去放放水。
剛站起來,就見三個人的眼光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異口同聲問:“去哪兒?”
裴亦蕭還不習慣自己這麽受重視,腦筋短路,舌頭打結,“尿……”
話一出口,他頓時覺得自己瘋了。果然對面的蘇迅又大笑起來,引來無數人的視線。
裴亦蕭站在那裏,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一張俊俏的臉蛋兒不知因為喝酒還是窘迫,紅得都快比上煮熟的蝦了。
陸觀濤舉着杯子放在眼前像是在觀色,那表情所表達的含義是:我沒聽見。
還是裴二哥溫柔,笑着說:“快去吧,一會兒憋着了。”
裴亦蕭像得了特赦令,簌的就跑開了。不行不行,不能和這幾個人在一起,他們的氣場太強了!
問了幾個服務人員,裴亦蕭才找到了空的洗手間。這裏畢竟不是營業場所,洗手間雖有幾個,但都是獨立式的,裏面還有休息沙發。偌大的洗手間讓人有種不安全感,裴亦蕭連忙解開褲子開始尿尿,然後打開青花瓷的水龍頭洗手。就算是洗手間,瑤圃花園也依舊是那麽古風古韻的有品位。
裴亦蕭啧啧贊着,瞧瞧鏡子裏面紅暈的臉色,接水沖了下,這才覺得不那麽燒得慌了。從一旁的銀制籃子裏取出毛巾來擦擦臉和手。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想必是有人要使用洗手間了。他忙道:“好了,就出來。”便走過去拉開門,和門外的青年點頭笑笑,欠身讓對方進去。
他正要擡步往座位走,忽然感覺到旁邊有個人一直盯着自己,轉頭一瞧,竟是楊浩。
楊浩看到他發現了,就走上前來,“蕭兒。”
裴亦蕭點點頭,“浩子。”
楊浩欲言又止,“……你也來參加酒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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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今晚上這幾個小時以來,他們第一次說話。之前楊浩也是一直跟着他哥楊波,倒是和裴亦鳴打過招呼的,不過那時候裴亦蕭自己一個人躲在陽臺上沒遇到。後來猜酒的時候,楊波猜到一瓶1996年的木桐,楊浩只是在人群中打量懷中抱着三瓶酒的裴亦蕭,自己沒去嘗試。
接下來,楊波和幾個朋友聊天,放楊浩自己去玩,他倒也和幾個官家千金跳了幾曲舞。本想找機會跟裴亦蕭說話的,可裴亦蕭一直被那三個氣場強大的男人圍着,他不好過去打擾。
終于瞧見裴亦蕭準備上洗手間,他才來門口等着,想和他說幾句話。
裴亦蕭看到楊浩,不可避免會想起那些事情,雖然楊浩已經表明了歉意,他也不是不原諒,可是在這個時間點上,他不能和楊浩有再多的接觸了。畢竟,也許連裴二哥,他都要開始疏遠了……
“嗯,”他眼睛往大廳裏瞟,“喝多了,想去坐下休息。我們下次聊吧。”
楊浩見狀,也不好勉強,只笑笑,“那你小心,下次我給你打電話吧。”
“好。”裴亦蕭不再多說,幹脆利落的走了。
楊浩有點失望。
裴亦蕭沒有往座位走,而是在大廳裏繞了一下,轉而從大門出去了。他可不想再和陸觀濤、二哥一塊兒坐在一起了,總覺得每個人都話中有話似的。
出門的時候,他回頭張望一下,确認沒被看見,卻和一個人撞了下肩膀。他忙道歉,“對不起。”定睛一瞧,居然是江成英,“江哥。”
這位黑道頭子想必不在客人名單之列,卻大搖大擺如若無人之境,看到裴亦蕭,皺下眉,“你小子也來了?蘇迅在哪個位置?”
裴亦蕭忙說:“蘇哥和我哥還有陸哥在右邊那個角落聊天。”
江成英臉色好了點,拍了他的背一下,差點把他拍下臺階,“哈哈,你小子,怎麽像個弱雞似的,比你哥差遠了!好了,不跟你多說了,我進去找他們。”
江成英是因為從蘇迅那裏聽到裴亦蕭如何乖,工作又認真之類的話,所以對他的印象有了改觀,才會和顏悅色和他說話。要在以往,他看都不會看這小子一眼。
裴亦蕭忙不疊告別,摸了摸鼻子走下臺階,又走了好長一截路才出了雕花鐵門。門口有兩個蘇家的助理站着,鞠躬道:“先生,您好,您是開車來的嗎?”
裴亦蕭說:“不是,我沒有車。”他是坐他二哥的車來的。
“那您稍等,我馬上調車來,您只需跟駕駛員說您要到達的地方就好了。”
“哦……”裴亦蕭沒想到,蘇迅的家業大到這樣的地步,連每個客人走都有車送。等車一來,他更傻眼,一大輛奔馳商務車,就送他一個人。
上了車,戴着白手套的司機回頭問:“先生,您要去哪裏?”
“政府……呃,我去天海花園。”裴亦蕭說。
“好的,請您系上安全帶。”
車子平穩起步,裴亦蕭坐在車上,望着窗外的瑤圃花園,裏面還是燈火輝煌的,草地上也有不少客人在散步。
手機響了起來,他手忙腳亂掏出來,按下接聽鍵,“二哥……”
裴亦鳴已經聽到過來找蘇迅的江成英說裴亦蕭出門了,正在着急,“喂,蕭蕭,你去哪兒了?”
“我……我有點頭疼,我先回去了。”裴亦蕭撒了謊。
“是這樣。那你怎麽走?”
“蘇哥家有車送的,”裴亦蕭如實回答。
裴亦鳴放下心來,“那你自己回去小心點,二哥還要等會兒才能回家。你想不想吃宵夜,一會兒二哥回去給你帶。”
“啊……”裴亦蕭張着嘴,“呃,不是的,二哥,我不回家,我是去……天海花園……嗯,那裏近,我想趕緊睡覺了。”
裴亦鳴聽着,取下眼鏡放在腿上,閉着眼睛用兩只手指捏了捏鼻中間的山根,才道:“好吧,你早點睡覺。”
“嗯。”
挂了電話,裴亦蕭有點難過。興許是喝了酒的原因,眼睛微微濕潤。
陸觀濤站在裴亦鳴身後,聽見了兄弟倆的對話,嘴角勾起一抹笑,又去倒了一杯酒。
當天晚上,裴亦蕭睡得挺沉。
第二天是周日,裴亦蕭不想起,賴床賴了好久。正背對着門、抱着被子、撅着屁股裝死,卧室門居然被打開了,有一把好聽的聲音站在門口說:“還不起?”
裴亦蕭吓得屁滾尿流,猛地彈坐起來,瞠目結舌地看着門口,“陸、觀、濤!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陸觀濤邁動長腿走過來,“我怎麽不在這兒?昨晚上我就在這兒睡的啊。”
“什麽?”裴亦蕭翹着一頭亂發,眼睛睜得溜圓,“你睡哪兒?沙發?”他很确定昨天沒有人和自己擠床睡。
陸觀濤坐到他的床尾,翹起二郎腿,顯得理所當然地說:“我睡我的房間啊。”
“你的房間?”裴亦蕭氣急敗壞,“這裏怎麽會有你的房間!”
“不信你去看看,旁邊那個就是我的房間。”
裴亦蕭不管不顧就下床,拖鞋都懶得穿,光着腳就跑了過去。他明明記得另外一個房間是空的,莫非陸觀濤睡地上?可一推開另一個房間的門,他徹底驚呆了。這是鬧哪樣?
這個房間裏不僅多了床,多了衣櫃,還多了沙發和書桌,窗簾是墨綠色的,倒顯得比自己那一間擁擠,還有人氣。
“你什麽時候弄的?”裴亦蕭無語了。他沒事不會來看這個房間,昨天回來也沒管,誰知道這裏已經天翻地覆。
陸觀濤走進來,兩手随意地環過他的腰,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這樣這個房子看着才舒服點嘛,對不?”
從那天他說“你以後跟着我吧”開始,他就在暗暗布置房間了。趁着裴亦蕭沒住這裏,他買了家具送進來,反正他有鑰匙。昨天晚上,裴亦蕭想通了,沒有回家,他看裴亦鳴那難看的臉色就明白了,酒會結束後就直接過來。
他回來的時候,裴亦蕭已經睡着,安安靜靜地很乖巧。他笑了笑,洗漱以後就睡下,一夜好眠。
裴亦蕭掙脫開來,轉身面對陸觀濤,咽了下口水,道:“陸哥,你不把我的事情說出去,我很感謝你。但是……我,我是不會和你做什麽的……”說到後面,他的聲音不争氣地又細了。這話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陸觀濤仿佛早就料到了,揶揄地問:“我有讓你跟我做什麽?”
“那你這是!”裴亦蕭大窘。
陸觀濤伸手揉了他的雞窩頭一下,顧左右而言他,“好了,這個不忙說。先去洗漱吃早餐。”轉身出門。
為什麽誰都愛揉我的頭發!扁嘴。
裴亦蕭沒想到陸觀濤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愣是呆站了片刻才去洗漱,等換好衣服走到廚房,發現餐桌上擺着豆漿油條包子煎餅,還挺豐富,顯然是陸觀濤出門去買的。
陸觀濤坐着看他,“快來吃,都等你好半天了。”
裴亦蕭實在是不習慣這個人這麽賢惠的表現,掐了大腿兩下,确保不是夢中。
陸觀濤瞥見了這個動作,“別掐了。你那腿挺白的,掐青了就不好看了。”
他還是這麽惡劣!管他的,先吃了東西再說!裴亦蕭平靜了,走過去坐下,呼呼開吃。
兩個人沒有說話,搶着喜歡的東西吃了個飽。陸觀濤把袋子收拾了丢到垃圾桶裏,裴亦蕭去擦桌子,還挺默契。
把廚房打掃幹淨,裴亦蕭又不知道該幹什麽了,就聽陸觀濤說:“你要住這裏的話,還得添置點東西。你會做飯嗎?買點廚具,有空可以在這裏做飯吃。客廳也太簡單了,杯子什麽的也不見一個,這些都得買……”
裴亦蕭忍不住想問,你是誰啊!管你什麽事啊!
陸觀濤似乎聽見了他心底的吶喊,面對他,貌似很認真地說:“你知道麽?你原本并不屬于這裏。想必你也很困惑,和別人相處的過程中,很多事情裴亦蕭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必須得有一個人告訴你。而且,你的出現,也許……會改變未來。既然我是唯一知情的人,那麽我必須将你帶在身邊,防止一切這樣的可能。不管怎麽樣,這也算是我的責任吧。”
如果裴亦蕭再大上個幾歲,或者裴亦蕭是裴亦鳴的話,一定會發現陸觀濤的話漏洞百出,冠冕堂皇到爆。首先,不知道的事情可以裝忘記了,或者問二哥;其次,他只是一個小人物,能改變什麽未來?第三,憑什麽陸觀濤帶着他,就能防止改變未來?……
可是裴亦蕭被他嚴肅的樣子震住了,又想到他曾經去了龍虎山,聽很厲害的道士說過這樣的話,而且他又是第一個面對真實的自己的人,……種種跡象表明,陸觀濤也許真的能幫助自己在這裏好好過下去。
他沉默半天,終于點了頭,“好吧。”
陸觀濤心底松了口氣。同時另一種情緒又冒上頭來:媽的,為這小子,我值得麽我!騙這小子,我至于麽我!
無論是否值得,是否至于,他沒想到自己居然做到了這一步。要說有什麽目的,似乎也沒有?這身體早就抱過,哪有什麽新鮮感,這小子的感激,他也不稀罕。若真要說,大概就是确實想看看,和這個小孩兒接觸,到底會發生什麽變數吧!
哼。
“今天開始,我們就同居吧。”陸觀濤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