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姐妹情深
雕刻着菱花式樣的镂空木窗從裏被關起,縱然有幾絲日光透過縫隙漏了進來,但屋內光線依舊暗沉。
秦寶鏡站在案前,眼望着牆上的那副山水墨畫,慢慢的問道:“你是說,我這書房,昨晚曾有人進來過?”
秦桑垂手而立,謹慎作答:“回城主,是的。剛剛屬下例行過來打掃書房,見這屋內擺設雖然表面看來并未有任何變化,但案上的這方硯臺,相較昨日的擺放位置卻是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秦寶鏡緩緩的轉過身來,眼光掃過案上的那方易水古硯,面上波瀾不興,只是微微的點頭颔首:“知道了。吩咐下去,嚴密封鎖此消息,書房四周守衛不變。同時暗中徹查城內所有人等,有可疑之人立即來報。”
秦桑低頭領命,正舉步欲走,秦寶鏡又加了一句:“記住,此事不要驚動老夫人。”
待得她的背影消失在蕉葉拱門處,秦寶鏡方才閉着雙眼,無奈的揉了揉額頭,低聲嘆息着:“香兒,出來吧。”
雕花木窗吱呀一聲從外被打開來,韓奇香雙手墊着下巴,趴在窗臺上,歪着頭笑嘻嘻的對秦寶鏡說道:“表姐,你怎麽知道我躲在這?”
初春的日光溫暖,她的身後是草色嫩綠,百花開放。有黃鳥振翅飛起,直上晴空,灑下一地婉轉歌聲。
秦寶鏡沒有看她,只是自顧自的坐在椅子上,提起青竹紫毫,頭也不擡的說道:“你剛來我就察覺到了。練武之人,腳步輕浮,吞吐渾濁,看來往後我要加緊訓練你才是。”
韓奇香悄悄的對她做了個鬼臉,用手撐着窗臺,身子輕躍,人已是在屋內。
她走近秦寶鏡身旁,翻了翻案上剛剛秦桑送過來的賬本和城內事務,看了幾行,覺得有些不耐煩,還是撂到了一旁。
眼珠子滴溜一轉,她俯身撐在案上,對正低頭批複城內各大小事務的秦寶鏡道:“表姐,我有些事情不大明白,想問問你。”
秦寶鏡伸手将青竹紫毫在面前的硯臺裏蘸滿了墨,擡頭問她:“何事不解?”
“剛剛你和秦桑姐姐的意思是說,城裏有奸細了?”
秦寶鏡再次低頭批複事務:“無雙城守衛嚴密,大小機關遍布全城。而我這書房更是周邊侍衛無數,若無奸細,如何能躲得過這許多耳目,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了這裏?而且依照秦桑所說,此人對我書房中的一切擺設了如指掌。故那人雖然進了書房搜查,但竟然未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若不是昨日我一時興起将這平日擺放在右上方的硯臺移到了左上方,我們幾乎都不能察覺書房中曾有人來過。”
韓奇香皺着眉仔細的想了一遍,末了還是道:“可我實在還是想不出我們住的這府中有誰會是奸細。府中的這些人我們明明都認識啊,你像廚房的王大嫂,打更的李大叔,他們都是跟了我們好多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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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寶鏡輕嘆:“香兒,你須記住,任何時候,對任何人都不能輕信。人心隔肚皮,不到最後一刻你如何會知道那人是敵是友?更何況這偌大的無雙城,樹大招風,江湖中早就有無數之人想取而代之。他們自然是會費盡一切手段想來摧毀我們,我們不得不防。”
韓奇香聞言不由的便反駁:“對身邊的人都防來防去,任何人都不能相信,那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啊。”
秦寶鏡擡頭輕喝:“香兒,你既然生而為無雙城的人,那這就是你的宿命,你不得不接受。”
韓奇香怏怏的跑到房中的桌旁坐下,偏過頭看着窗外,沒有說話。
秦寶鏡心中暗嘆了一口氣,将手中的青竹紫毫擱在筆架上,起身走至桌旁,在對面的那張紫檀木錦凳上緩緩的坐了下來。
“香兒?”
韓奇香氣鼓鼓的沒有回答。
秦寶鏡只好放軟了語氣:“剛剛是表姐不對,不該兇你。可是,香兒,你都這麽大了,有些事情,縱然你不想面對,可總也得要試着去了解。”
韓奇香轉而低頭把玩着裙上所佩戴的那枚圓形玉佩。粉白色的羅裙,配上南陽芙蓉紅玉,行動處別有一番嬌俏之感。
對這個小表妹,秦寶鏡左右為難。一方面既想對她嚴厲管教,畢竟江湖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沒有強大的武功和權勢,無法立足;但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在她的羽翼之下,韓奇香能夠永遠如這般無憂無慮。畢竟,除卻秦老夫人,這是她而今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她實在是不想韓奇香将來也如同她這般,一雙肩膀承擔起這偌大的無雙城。那樣,實在是太累。
秦寶鏡只得語氣再放軟了些:“香兒,無論如何,我和奶奶你始終都可以相信。我們總會是為你好。”
韓奇香握着玉佩的手一頓,待得擡頭時眼眶卻是有些紅了:“表姐,我錯了。其實我知道城裏所有的事情都你一個人來打理很累的,外婆也經常跟我說你不容易。可我不但不幫忙,反而還要你天天為我操心。我錯了,以後我一定會乖乖聽話的,努力的練好武功,學着處理城裏的事務的。”
秦寶鏡聞言反倒是笑了,欠身擦去她臉上的淚水,笑道:“都這麽大的人了,還動不動的就掉眼淚。過來,你頭上的發髻亂了,我給你弄弄。”
韓奇香破涕為笑,忙樂颠颠的跑到秦寶鏡的面前背過身子半蹲下,一面又問道:“表姐,既然你都知道有奸細了,你怎麽不多加強這書房四周的守衛啊,反倒是和平常一樣?還有啊,你猜那人是來書房找什麽的?”
秦寶鏡從懷中掏出了把小木梳,一面輕輕的給她梳着頭發,一面回道:“香兒看三國的時候,對諸葛孔明的空城計可有什麽想法?至于那人要找的東西,你說我們城中最重要最隐秘的是什麽?”
韓奇香心念急轉,已經了然,拍手笑道:“我明白了。那人要找的一定是城裏的機關分布圖。至于空城計麽,這個空城計可不同于書上的空城計,表姐是想裝做不知道已經發現有奸細了,所以還一切和以前一樣,誘使那人還來盜圖,然後再抓到他,是嗎?”
秦寶鏡但笑不語,替她梳好發髻,仔細的左右端詳了一下,這才放下了梳子:“好了。”
韓奇香轉過身來,搖晃着她的胳膊,眼中滿是祈求:“表姐,抓那壞人的時候你讓我也來看看好不好?”
秦寶鏡故意沉吟:“我記得上次教你的那套淩雲劍法......”
韓奇香立馬接道:“我知道了,我這就是去後山練劍,今日一定練夠兩個時辰。”
秦寶鏡繃不住,展顏而笑:“好。只要你每天能練夠兩個時辰的劍法,漫說這件事,往後你說什麽事我都答應。”
韓奇香聞言大喜,一把摟住她的脖子,樂滋滋的道:“我就知道全天下就數表姐對我最好了。”
秦寶鏡略略偏過頭來看着她,眼中滿是笑意:“我好像記得你剛剛才跟奶奶說過這句話?”
韓奇香讪讪而笑,繼續在她的懷中蹭來蹭去:“我的意思是,全天下就數外婆和表姐對我最好啦。”
秦寶鏡輕拍她頭,笑道:“好了,別貧了。還不快去後山練劍。記得不許偷懶,否則被我發現了,以後每天加練一個時辰的劍法。”
韓奇香吐吐舌,忙一溜煙的跑了。
但畢竟心中高興,一邊口中哼着小曲,一邊看着四周的景色,也沒顧得上注意前方。轉過一道長廊時,正好與迎面而來的那人撞了個正着。
她跌落在地,揉着撞的生疼的屁股,不滿的擡頭看着來人。
頭梳雙丫髻,十五六歲的年紀,淺绛色的衣裙上是一張容貌清秀的臉。但此時這張臉上卻是布滿了驚慌。
“小姐,小姐,對不住的很。小镯子沒有看到你,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韓奇香搭上她伸過來的手,一躍而起,毫不在意的拍拍手:“我又沒怪你,你怕什麽。”
低頭見她手中提着個竹制小籠子,籠內正是一只小白兔,恹恹的,正無精打采的閉着眼鏡。
韓奇香一見之下,大叫一聲,一把将那籠子奪了過來,連着聲的叫道:“小白,小白。”
那兔子自顧自的閉着眼睛,絲毫沒有動彈。
她忙擡頭問面前的小镯子:“小白它怎麽了?怎麽我叫它都沒有反應?病了?”
小镯子急忙點頭:“回小姐,剛剛我去喂它喝水的時候才發現它這樣了。所以我這才急着要去找張大夫給看看呢。”
韓奇香有些躊躇的看看小镯子,又看了看小白,末了還是哭喪着一張臉将小籠子又還給了小镯子:“小镯子,本來我是想親自帶小白去看大夫的。可是我剛剛答應過表姐要去後山練劍,不然她就不帶我去抓奸細了。小白就交給你了啊,你一定要叫張大夫治好它。最好我練劍回來的時候它就跟以往一樣活蹦亂跳的了。”
小镯子接過籠子,有些不解的問道:“小姐你剛剛說什麽?奸細?這青天白日的,哪來的奸細啊。”
韓奇香忙一把拉過小镯子,四周看了看,這才低聲道:“噓,小點聲。這是很機密的事,表姐跟我說誰都不讓告訴的。不跟你說了,我要練劍去了。不然待會讓表姐派人去後山看到我不在,肯定又要說我了。”
走了幾步,又回頭對正在發呆的小镯子道:“小镯子,一定要讓張大夫治好小白啊。不然你就跟他說,下次見了他我一定要拔光他的長胡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