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葬場預備營第一天
六月梅雨天,天邊滾着鉛雲,街道房屋都是濕漉漉的。
南僑中學外一條街上排着一列豪車,都是放學來接孩子回家,其中以中間停着的一輛黑色勞斯萊斯最為別致,高傲的女神以展翅的姿态立在車頭,沐着微雨。
車裏長發披肩,姿态慵懶的女人靠在真皮背椅上,目光出神地看着玻璃窗上的水珠。
水珠連成串從車窗上滑落。
柳瑟身上披了件薄衫,明明是六月,她還是覺得冷。
手機微信響起來。
她點開,一張黑色背景的閃爍着五彩斑斓光芒的頭像跳了出來。
“我在校門口了,你在哪裏?”
似乎能想象到對面一個嬌軟小妹妹在微雨中撐着把黑傘冷酷無情地說話。
柳瑟嘴角勾起,輕輕笑了笑,随手給她發了個定位。
不一會兒,清脆的車窗聲扣起。
柳瑟忙叫福叔開門讓鐘童童進來。
哪曉得外頭那人喊道:“不用,福叔,你就把後座車窗打開吧。”
福叔應了一聲,按了駕駛車臺的按鈕。車窗徐徐而下。
鐘童童周圍黑壓壓的一片,灰黑色的玻璃車窗映照着幾個人影,叽叽喳喳的,怪異得讓柳瑟不禁秀眉輕皺。
“童童,你也太小氣了吧。”
“就開個車窗給我們看。”
“就是就是......”
聽到這些,鐘童童依舊堅定的捏着傘柄,充耳不聞,心裏翻足了白眼。
讓你們看都是我大發慈悲。
車窗終于搖下來,窄小的窗口瞬間擠進幾個女學生腦袋來,見到柳瑟白嫩得快要掐出水的面貌,不禁哇地一聲。
柳瑟被看得不好意思,白皙的臉蛋爬上紅雲,像顆水分飽滿的水蜜桃。
還不等她說話,幾個小屁孩向她揮手:“姐姐好啊。”
“童童......”
鐘童童被人擠到後頭去,聽到柳瑟不自然的求救聲,把前面圍觀的女生推開:“好了,別看了。我沒騙你們吧,這是我嫂子,不是什麽姐姐。”
那道哇地贊嘆聲響起,鐘童童心裏的尾巴簡直翹到天上去。
有時候無聲更似有聲。
早就和她們說了自己嫂嫂長得跟天仙似的,不是現在的網紅可以比的,她們還以為她騙人。
在得到極大的虛榮心之後,鐘童童把她們都轟走,這才開了車門進去。
一坐上去就纏着柳瑟。
柳瑟大概弄明白了剛才發生了什麽,掐掐她臉蛋:“都多大的人了,還這樣。”
鐘童童高傲地說:“她們非不信,一定要來看看。”
當年柳瑟和她四哥結婚在商界也算是引起了不小轟動,只是童童就讀的南僑中學學術一流,并不是貴族學校。
“你幹嘛不開車門,只開個窗呀。”
也忒小氣了。
“還不是怕你冷。”
放學前的一節課是體育課,鐘童童現在就是個散發熱氣的小暖爐,雙手合攏,捧着柳瑟的右手讓它暖和起來。
柳瑟的雙手,十指纖纖修長,指甲圓潤飽滿,透着淡淡粉色,只是右手常年在外帶着白色蕾絲手套。
這也算是她心病了。
見到鐘童童慎重之重的關心,被捧着的右手指尖微蜷縮。
鐘童童環視了一圈:“我哥呢?”
本來說好一起來接她,結果只有柳瑟一個人。
柳瑟低頭垂眉,掩住眼底的情緒,淡淡開口,替鐘晏解釋:“公司突然有個臨時會議,他說晚上再回來。”
鐘童童面上不快,垮了垮臉,替柳瑟打抱不平:“有沒有搞錯,今天你生日,說好早點回家的。”
鐘童童有時候不理解鐘家在四哥的帶領下已經在南橋站穩腳跟,是金字塔尖的一小撮,別人更是望塵莫及,就連四哥本身近幾年身家翻了好幾倍,跻身財富榜前列。
一定要在一年一次的生日騰不出手?
柳瑟心下喟嘆:“晚上及時到了就好。”
鐘童童還太年輕,情緒去得很慢。
柳瑟揶揄:“要是童童敢在鐘晏面前親自替我打抱不平就好了。”
鐘晏近幾年情緒陰晴不定,時常上一秒溫柔得笑起來跟沒事人似的,下一秒就讓面前的人聞風喪膽。
鐘童童小時候喜歡粘着鐘晏,這樣的情況偶爾見過幾回後,她只能轉向柳瑟的懷抱。
她哼了一聲,躺在柳瑟懷裏。
柳瑟溫柔笑笑,轉向駕駛室:“福叔,開車去今夏商城。”
今夏商城是鐘家産業的一部分,裏頭開了不少名牌商店,也有一些不錯的立法造型店。
今天柳瑟過生日,兩人提前打算好去做個頭發。
剛下車,商場經理就在停車場等候,帶着柳瑟去到高級發型店。
柳瑟之前一直在這做頭發,發型總監很了解柳瑟的臉型,鵝蛋臉,五官端正雙眼似醉人桃花,微微含着水澤,妩而不媚,适合露額頭,周身的書卷氣又憑白做那個添了幾分周正。
“做個八字劉海,然後頭發再吹一吹。”總監說道。
柳瑟放心的點點頭。
鐘童童則是交給另一個受歡迎的發型師,之前專門替明星做造型,鐘童童想換個低調的顏色,時間比較長,柳瑟做好她還在吹頭發。
商場經理給柳瑟安排了一間單獨的VIP休息室,沒想到已經被手下的人實習生安排出去。能安排得上今夏商城單獨休息室的非富即貴。
在商場經理為難的時候,柳色擺了擺手:“那就其他的休息室吧。”
最後柳瑟坐在四人桌的休息間,現在只有她一個人。
商場經理送了蛋糕和咖啡過來,還把最近各大品牌雜志送到她手裏,雜志上都是最新上新的商品。
柳瑟只要在上面圈中中意的産品,讓手下去買就行了。
經理退下去,讓柳瑟享有個人時光,柳瑟挑了本男裝看。
家裏的衣服太多,堆滿換衣室,柳瑟有時候覺得都穿不贏PR每季送來的衣服。
鐘晏平時都穿西裝,他的衣服在外人看來又多了,柳瑟卻覺得還是不夠,就憑鐘晏的身材,柳瑟恨不得他每個小時就換一套。
看中了幾套,柳瑟随手圈起來。
這時,白色的門被推開,進來三四個穿着華麗的女人,只要進了商場VIP休息室的,在金錢上都是富裕的。
她還認識其中兩個,需要她做樣子應酬。
都是一個圈子的,剛結婚鐘晏就讓管家給了她一份名單。
結婚前,柳瑟從未應酬過,即便現在和鐘晏婚後兩年多,這樣的場合還是不能熟能生巧。
柳瑟強打起精神。
打頭的女人穿着耀眼,目光接觸到柳瑟那瞬間,頓時心生厭惡,眉頭緊皺,毫無遮掩,看得幾個女生頗為好奇。
“佳芸,怎麽了?”
王佳芸勾了勾嘴角,笑得有幾分邪氣。
大跨步走過來,按住柳瑟不自在的肩膀,激動地向幾個剛來南橋落戶的朋友介紹。
“大家都不認識吧,這位可是赫赫有名的FGO集團鐘晏的妻子。”
話剛落地,大家的表情頓時微妙起來。
衆所周知,如果要融入一個群體,最好的方式就是要熟知這個群體的八卦。
而鐘晏和柳瑟處于豪門八卦的風口浪尖,關于柳瑟的傳說更是被編輯成冊在微信聊天群裏廣為流傳。
據說柳瑟只是個鄉下破爛戶的女人,家裏連小康都搭不上邊,更別說富豪階層。
要不是她爸爸當時使了點伎倆,逼迫鐘晏娶了他女兒,柳瑟現在也不可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而柳瑟搭上鐘晏這趟火車,更是為貧困的家庭輸送了不少錢,現在她那不上進的弟弟在南橋市張口閉口“我姐夫是FGO集團的鐘晏。”
這一切最好的證明就是柳瑟帶着蕾絲手套的右手,是那年她爸爸下計時出的意外。
因為右手毀了,才帶的手套。
她們目光一下子集中在柳瑟右手上,露出“傳聞果然如此”的輕鄙表情。
柳瑟右手指尖微動,在她們□□裸的目光下根本不敢有所動作。
好像稍微一動,她積聚起來的底氣一下子就洩了。
王佳芸得意笑笑:“對了,請問你叫什麽名字,我最近記性差,忘了鐘太太叫什麽了。”
王佳芸的心思昭然若揭,就是看不得柳瑟好。
柳瑟太了解他們這群人的目光了,站在高處想看她出醜,連一絲可憐都不願意施舍。
這樣的場合她經歷多了,心底也沒什麽感覺了。
她拂開王佳芸的手,站起來,保持得意的笑容替自己解圍:“大家萍水相逢,也不必知道我叫誰,稱呼鐘太太就可以了。”
王佳芸臉上浮現一絲鄙夷。
還鐘太太,無非也就頂着這個稱呼罷了,名存實亡。
“聽我哥哥說,今天是鐘太太生日,鐘先生一定是給您準備了盛大驚喜吧。”王佳芸繼續說。
柳瑟想着離開,沒預防地聽到她這麽說,停下腳步,王佳芸頗為玩味的看着她。
她正要說什麽,微敞的白色房門被人憤怒地推開。
“王佳芸,這有你說話的份麽?我哥哥就算不娶我嫂嫂,也不會娶你這個毒婦。”
此時的童童像只憤怒的小鳥,指着王佳芸鼻子罵,王佳芸一時愣住,礙于鐘童童的身份不好發作出來。
“我們走。”鐘童童用力地抓住柳瑟的手往外走,留下VIP休息室的一種女人。
其他人也猜到了鐘童童的身份,圍到王佳芸身邊來,安慰她。
王佳芸雙臂環胸,居然一點也不生氣。鐘晏和柳瑟不恩愛根本做不了假。
“有什麽好氣的,我又沒說錯,柳瑟嫁給鐘晏又怎麽樣,還不是獨守空房,比不上沈星冉。”
勞斯萊斯上氛圍有些低,鐘童童簡直被那群長舌婦氣到,她想安慰柳瑟來着,餘光瞟到柳瑟單薄的身肩,靠着窗閉目養神。
根本不想說話的樣子,她怕自己一開口又說胡話惹她不開心,只好坐着。
路不平,柳瑟的腦袋随着車子起起伏伏一下又一下撞着車窗玻璃。
她其實也想和童童一樣,爽快的罵過去,只是她知道,她和鐘晏的關系并非空穴來風,她毫無底氣。
車子一路向鐘宅開去。